容歆小鹿一樣濕漉漉的眸子柔軟地望向他，回眸一笑。

裴序風里來雨里去的人物，被她那秋水一樣的眸子一望，難得訥訥：“還有商量。”

容歆輕哂。

“裴總，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一線資源給不到最有用的人，也就意味著失去了所有的頂級機會。給我資源，我可以打響最亮的王牌。你是聰明的生意人，應該知道怎么取舍。”

裴序嘆了口氣。

“你說的沒錯，但我怎么知道你一定能紅？同樣的資源捧別人也會紅。你在華凱最高也不過二線，來印象就直接拿一線，讓公司老人怎么看？我不能讓他們寒心。”

容歆聳聳肩：“那沒辦法了，真是可惜。”

“可除了印象娛樂，其他小公司更不會給你二線或者以上的資源，真的不再考慮下？”

容歆粲然一笑：“人生的路口不止有兩個，人生也不是非A即B，不是嗎？”

裴序一怔。

她的意思是，如果達不到她想要的條件，她寧肯自己開工作室也不會屈居人下。只不過這個階段她被華凱全面壓制，有大樹傍身是更好的選擇罷了。

桌上的咖啡不知何時已經冷了。裴序盯著不再冒熱氣的微澀苦飲，話鋒一轉：“你信誓旦旦能成為下一代超一線天后，證據呢？我拿什么相信你？”

聽到這話，容歆終于彎了眼角，眸中露出一點魚兒上鉤的狡黠。她輕快地兩步上前，重新坐回軟座，手機擺在桌上朝他推去——

“竭誠為您服務。”

裴序有些疑惑。

緊接著，容歆在他面前撥出了謝兆航的電話。

裴序一愣。

正愣怔間，電話很快接通，話筒對面傳來謝兆航咬牙切齒的聲音：“你還敢打電話？”

容歆仿若未聞，語氣十分溫柔可人：“謝總，出來了嗎？”

“容歆！”憤怒的咆哮。

“中期十足，看樣子撈出來了。”容歆作勢揉了揉被震疼的耳朵，壓根沒接他話茬，“你知道我現在對面坐著誰？”

在裴序震驚的目光中，容歆貼近手機，近乎呢喃地輕聲道：“對，印象娛樂執行總裁，裴序。”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沒錯，正如你所料，我找到了下家，愿意給我付違約金。謝兆航，你再也困不住我了。”

裴序眉頭緊蹙，違約金這項，兩人自始至終沒有談成，可她為什么說……？

容歆朝他輕輕巧巧使了個眼色，“裴總，不和謝總打個招呼？”

裴序低頭一笑，眼底滿是無奈。

把他拉下水了。

話雖如此，裴序還是清了清嗓子：“謝總。”

與此同時，容歆指尖輕輕巧巧地落在屏幕上，錄音。

她在等。

一秒，兩秒……

謝兆航突然像瘋了一樣：“下家？你做夢！容歆，只要我在華凱一天，當一天的總裁，你這輩子就永遠別想出頭，沒資源，沒戲拍，走著瞧！”

指尖落在紅色掛斷鍵，聲音戛然而止。

在裴序探究的目光中，容歆施施然收起手機，“沒錯，如你所見，我剛剛是在故意激怒他。”

“不用擔心謝兆航的報復，畢竟我們今天沒有形成任何確定性的簽約意向，野狗亂吠也絕咬不著你，放心。”

她井然有序地收拾好東西，笑容云淡風輕。

“很快，你就能看到我的誠意，我將為你證明我的信心從何而來，期待裴總心意的改變。”

-

走出咖啡館，系統還心有余悸：【完了完了完了，這下徹底把他得罪大發了。】

“無所謂。”容歆神色很淡，“反正早晚都要撕破臉的，他不來找我，我也要找他，不差這兩天。”

【所以宿主小姐，你剛剛跟裴序說的誠意是什么意思，又為什么要故意激怒謝兆航啊？】

“沒什么，只是有備無患，及早準備罷了。以他想要封殺我的決心，馬上要舉辦的銀象電影節頒獎典禮，他不一定放我去。”

【……啊？那可是銀象獎，三銀影后之一，如果得獎不也是給華凱長臉的一件好事嗎？】

“誰知道呢。”容歆聳聳肩，“但愿他別那么癲吧。”

容歆的顧慮成真了。

謝兆航從局子出來后，這口氣一直憋在心里無處發泄，收到主辦方的邀請函時一聲冷笑，眼都不眨一下就送進了碎紙機。

參加？做夢！

主辦方公布入圍名單那天，觀眾線上投票環節正式開始。其他各家粉絲已經開始井然有序號召組織投票打榜，票數像雨后的竹子噌噌往上竄，只有容歆的票數像河里的浮子，不緊不慢地往上漂。

容歆的粉絲等了很久也不見粉絲后援會有什么動靜，幾個大粉一開始還勸大家稍安勿躁，相信后援會。可時間就是金錢，眼看著票數差距被越拉越大，銀象獎又是三大銀獎中投票占比最高的，萬般無奈下，幾個大粉私信粉絲后援會溝通了銀象獎投票的事，這一問，后援會的回復直接把粉絲噎個半死。

這一次不集中組織銀象獎投票活動。

聽聽，這叫人話嗎？

演員的電影類最高獎項之一，能提名就是肯定，這樣的重量級獎項，居然什么都不坐，干看著？

你們公司下設的明星工作室干什么吃的？

幾個大粉拉了群，這才搭起草臺班子重新組織活動。本來就已經輸在了起跑線上，再加上第一次牽頭組織有許多細節不詳盡的地方，吵吵鬧鬧磕磕絆絆，在罵聲和質疑中，總算是蹣跚前進。

幸好容歆有了前幾年高國民度電視作品打下的粉絲基礎，粉絲基數相當大，追了幾天總算把票數追到了第三。前兩名一個是同樣華凱公司的白心蕊，提名作品《隼》，另一個是華興公司的新生代小花陳澄，提名作品同樣是《隼》。

而粉絲不知道的是，典禮舉辦在即，華凱卻壓著容歆遲遲不讓參加，主辦方沒了招，只好讓容歆錄了獲獎vlog。

【所以……】系統低聲道，【白心蕊沒說錯，如果不重生，按之前的軌跡，這個銀象影后，本來是你的。】

容歆只是笑，只是表情淡淡的，笑意未達眼底。

【現在怎么辦啊宿主，這可是年度最佳女主角啊，銀級影后啊，要是連典禮都不讓你參加，以后的活動更沒希望了！你想想辦法啊嗚嗚嗚……】

容歆懶懶歪在窗邊，秋日午后的陽光斜進來，把她周身烘得暖融融的。

她闔眸，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點在窗沿上，像是在思考，又像在打盹。

銀象，今年真的能拿嗎？

影視圈九大獎項。

電視類，按權威性、觀眾認可度綜合評判，分量最重的依次是：金鐘獎，金星獎，星月藝術大賞。

電影類，分為三金和三銀，其中，金獎優于銀獎。

三大銀獎，由三大電影節主辦頒發，分別是：銀龍電影節，銀鳳電影節，銀象電影節。

三金，分別是金龍獎，金鳳獎和金象獎。

去年她曾經提名過電視類的金星獎，不過沒中。至于今年的銀象獎……

“謝兆航被我坑了把大的，他很有可能在銀象獎上陰我一把。”

容歆看著屏幕上的銀象獎純銀小象的獎杯圖片投屏，默默攥緊了拳。

銀象，是她兩世的執念。謝兆航，你敢不讓我好過，我會讓你更不痛快！

容歆猜得一點沒錯。此時華凱公司的總裁辦公室，現任容歆的經紀人陳秀芝正按著太陽穴，有些頭疼地匯報道：“接洽過了，主辦方不同意。從各個方面來看，容歆的《星夜列車》都要優于《隼》里心蕊和陳澄的表現。這兩個人單拎出來哪個也打不過容歆，加在一起倒是有一搏之力。但銀象的影后從來沒有雙黃蛋的先例，況且又有一個現成的單女主，不可能舍近求遠去定她倆。”

謝兆航站在百葉窗前，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臉色陰得可怕。

他當然知道，不然他也不會給她在酒里加藥。只有容歆徹底沒有奪獎希望，組委會才會退而求其次，把目光轉向白心蕊和陳澄。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居然擺了他一道……

修剪整齊的指甲狠狠嵌進掌心，他揮拳，猛地砸向面前的落地窗玻璃！

“啊——！”陳秀芝嚇得驚聲尖叫。

“繼續想辦法。前期投票環節她處于劣勢，這是個突破口。”

說完，謝兆航扭頭就走。

去年華興拔得頭籌，今年組委會的風向就往華凱吹。可偏偏出了容歆的事，就因為她這一出，到手的銀象不能給心蕊，如果放棄，本來到手的利益又會被別的公司哄搶……

好，容歆，你好的很。

謝兆航盯著電梯反光壁上模糊的人影，眼神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