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第三人稱視角,翡頤看到了不同于翡總的細節(jié)。
甚至于在仔細推敲之后,三十年前的事情,處處透露著詭異。
翡頤隱隱約約意識到不對勁。
于是,認認真真,畫出了三十年前的素描。
爺爺翡有光:三十二歲,沿襲祖業(yè)的優(yōu)秀玉雕師,沉默寡言。
奶奶江晴云:三十歲,溫柔賢惠。
爸爸翡鴻:十歲。
背景:積貧積弱的年代,爺爺靠手藝掙錢極難。經(jīng)常餓了上頓,餓下頓。
本來家境就拮據(jù),忽然間,老爸翡鴻,染了一場重病,高燒不退,生命垂危。
奶奶照顧了翡宗一天兩夜沒合眼。
社區(qū)醫(yī)生:“唉,料理后事吧!”
當晚。
爺爺徹夜未歸。
第二天,疲憊不堪的爺爺,帶回一位醫(yī)生。
十歲老爸的高燒消退。
眼看著兒子肉眼可見康復(fù)。
奶奶擦著紅腫的眼睛,露出令人心疼的笑容:“有光,哪來的神醫(yī)?”
沉默寡言的爺爺?shù)谝淮握f了很多很多話。
來龍去脈講得條理清晰。
“哎呀,怎么都沒留醫(yī)生吃飯!可惜了。不過他也比較忙。”
“醫(yī)生名字叫什么?叫李玉。是赤腳醫(yī)生,不會在一個地方多留。”
“家里沒米沒菜了是吧?前些天終于接了一個活,賺了幾塊錢!都拿著!拿著!”
那一天早上。
爺爺話很多。
翡頤卻越來越疑惑:“奶奶,這不對勁吧?”
“按理來說,治好了兒子的病,皆大歡喜啊。”
“可為什么爺爺卻極為反常地放棄了自己從八歲就開始苦學(xué)的、最為癡迷的玉雕手藝。”
“甚至帶著你和翡總,從姑蘇城,搬到了江南市郊?”
“這三十年,爺爺好像碰都沒碰過玉雕了?”
“可以說是一夜之間,和年少時癡迷的玉雕手藝徹底劃清了界限。”
奶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只是搖頭:“這有什么不對嗎?我們那個時代,轉(zhuǎn)行的一片片。”
“你爺爺心疼我,心疼孩子……”
“我雖然支持他繼續(xù)玉雕手藝,可是他總說家庭重要。”
翡頤面露沉思。
好吧!
似乎這就是一個男人沒照顧好家庭,險些導(dǎo)致兒子夭折后,幡然悔悟的故事。
爺爺也是這樣引導(dǎo)奶奶和翡總……
所以三十年來,翡總一直記恨爺爺。
奶奶雖然經(jīng)常教育翡總,可翡總的PTSD根本好不了。
“奶奶,我覺得爺爺可能隱藏了什么!”
“不然他不可能有心病。”
“我想破案的關(guān)鍵,就是那個他話多的早上,和那位普通的赤腳醫(yī)生。”
“我想畫出那個赤腳醫(yī)生的樣子!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奶奶驚訝:“你怎么畫出來?”
“奶奶你描述就行了。”
翡頤找來畫紙,聽奶奶描述。
然后閉上眼睛,在顱內(nèi)冥想了上千遍。
終于。
畫像完成。
奶奶滿臉驚訝,皺紋都舒展開了:“太像了!”
“奶奶,我查了一下,這位赤腳醫(yī)生,不叫李玉,而叫顧恒新。
三十年前,他就非常出名,現(xiàn)在是常住首都,是醫(yī)協(xié)副會長!爺爺撒了一個大謊!!”
“可爺爺為什么要撒謊呢?七七,奶奶老了,思維很遲鈍……”
翡頤眼眸間閃過思索的光芒。
“奶奶,現(xiàn)在的線索不夠多,我得繼續(xù)努力,一定要把爺爺心病的根源找出來。”
“說不定找出根源,找出事情真相,爺爺和我爸,就能消除誤會。”
……
“七七,今天推理得怎么樣了?”
“還差一點。”
……
“七七,你爺爺狀態(tài)越來越差了……”
“奶奶,我感覺抓到了一點苗頭。再給我?guī)滋鞎r間。”
……
“我名偵探翡頤,今天一定要讓真相浮出水面。”
“砰!”
帶好顧醫(yī)生的畫像,帶好玉雕,帶好破案需要的一切輔助工具。
家門在響聲中關(guān)閉。
小區(qū)、街道、綠化林蔭樹、高樓大廈、購物商城,呼嘯著轉(zhuǎn)場。
“叮咚。”
江南省醫(yī)科大學(xué)直立醫(yī)院。
電梯緩緩打開。
翡頤和一同等待的女護士,走進了電梯內(nèi)。
濃烈的消毒液氣味如同無形的霧霾,籠罩著電梯。
翡頤抬頭看著張貼在墻上的醫(yī)護小知識。
身旁護士姐姐可能是第一次在醫(yī)院碰到他,偷偷看了他二十五六次。
眼看著翡頤的樓層要到了,她生怕錯失良雞:“小哥哥,能不能加個微信?”
翡頤低頭瞥了一眼護士姐姐:“不好意思姐姐,我未成年。”
“啊?哦哦哦,原來是你……”
護士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時間竟有些負罪感,臉頰通紅起來。
“叮咚。”
十三樓到了。
翡頤一個直男疾步,離開了電梯。
燈光幽暗的走廊內(nèi)。
“噠噠噠。”
翡頤一步一步走向爺爺所住的病房。
臉上神情,漸漸變得認真,如同一位棋逢對手的偵探。
此時此刻,醫(yī)院的燈光和環(huán)境,竟完美符合要案、重案的氣氛。
名偵探·翡頤!
啟動!
勢必大破三十年前的謎案,消除掉爺爺?shù)男慕Y(jié),將爺爺從病危的懸崖拉上來!
輕輕敲門。
“爺爺,我來看你了。”
病房內(nèi)。
頭發(fā)銀白的爺爺翡有光坐在窗邊,俯瞰樓下公園里茂盛濃綠的綠化樹。
聽到了翡頤的聲音,緩緩撐著雙手想要站起來。
奶奶連忙摁住老爺子。
“剛做完手術(shù)才多少天?不要亂動!正好我下去散散心,讓七七陪你說說話。”
奶奶按照計劃,劃出爺孫單獨交談的空間。
老爺子并不知道一家人的謀劃,單純點頭:“好。小心點看路。”
“知道知道。”
奶奶笑著走到翡頤面前,滿臉慈祥揉著翡頤的腦袋。
“我家七七是不是一米八了?越來越像個大人了。”
“是啊,當年還是個小豆丁,眨眼跟竹子一樣高。”
老爺子看向翡頤,擠出一個笑容,看起來非常樂觀開朗。
但翡頤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快樂,他的笑只是他的保護色。
送奶奶離開病房,翡頤找個凳子坐在了爺爺身邊。
“爺爺,醫(yī)院住起來不舒服吧?真希望你早點離開醫(yī)院。”
“我最近學(xué)了幾個拿手小菜,想做給你嘗嘗。”
破案第一步,先打感情牌。
老人家最受不了這個。
爺爺果然神情動容,緊握著翡頤的手:“我也不想在醫(yī)院呆了,每天都得多花那么些錢!能不能現(xiàn)在就出院?”
翡頤嘆息著搖頭。
“爺爺,醫(yī)生也想立刻給你辦理出院,可是爺爺你不配合啊。”
爺爺一臉疑惑:“我一直都在配合醫(yī)生啊?”
翡頤面容嚴肅:“主刀醫(yī)生說,你心里藏著事情,表面強顏歡笑,實際上氣郁心結(jié),久淤成疾,病情隨時都會徹底惡化。”
說到這里,翡頤忽然頓了頓,目光直勾勾盯著老爺子。
“你有什么心事和秘密,就坦白說出來,怎么樣?”
老爺子鎮(zhèn)定自若:“我哪有什么心事,我什么秘密都沒有啊,是不是醫(yī)生搞錯了?”
不得不說,整整三十年,老爺子在佯裝開心和死不承認這方面,已經(jīng)爐火純青了。
翡頤嘆氣。
“爺爺,你不愿意承認,那我就只能拿出鐵證了。”
“第一,三十年前,你請來的那位醫(yī)生,真的是普通赤腳醫(yī)生嗎?你確定沒記錯?”
老爺子認真且篤定。
“我確定,就是普通赤腳醫(yī)生。”
“確定?”
“非常確定。”
翡頤狡黠一笑。
“好,爺爺,三十年前,你跟奶奶說,那位醫(yī)生是普通赤腳醫(yī)生,運氣好才治好了我爸,奶奶也一直信以為真。”
“但是,我根據(jù)奶奶的一些記憶,還原出了他的畫像……”
“事實證明你騙了奶奶……騙了大家……”
說話間。
翡頤從帶來的包里,取出一幅肖像畫。
“爺爺。那位普通的赤腳醫(yī)生,是長這樣吧?”
翡頤展開畫作。
畫上醫(yī)生,三四十歲,鼻梁上架著眼鏡。
和三十年前的容貌和神態(tài)一般無二!
仿佛穿越時空,從三十年前,徑直走到了老爺子面前。
老爺子猛然吃了一驚,神情滿是錯愕。
翡頤修長的手指,淡淡彈了彈紙張,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爺爺,我畫得足夠逼真吧?”
“這個人,就是奶奶記憶中的醫(yī)生,名叫顧恒新,三十年前,已經(jīng)是江南省赫赫有名的兒科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