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當初孫宏力在跟方大同打聽何從的身世時，方大同表示不太想讓孩子們知道這些。畢竟是身份可憐的孩子，兩個成年人都不想孩子們去牽扯進這些事情里。但是，盡管認為自己有些私心過重，孫宏力還是向何從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何從一向當慣了“什么都行”“怎么都可以”的角色，她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孫宏力也不勉強，就算是何從明確表示，自己真的知道以前經歷的事，承認她就是孫啟萌，以何從現在的狀態，孫宏力也完全不想自私的直接從何從那里拿回何從體內的心石氣。過往就是過往，現在，還要從現在說起。

三個人每天幾乎都用在練習調息，起初孫思還跟著練了兩天，因為還有外面的工作責任，雖然覺得兩天的練習比他這么多年的都有效，他還是飛出等崖洞，忙俗世的賺錢大事去了。

方曉明何從兩人像是打開了新世界，不，是新宇宙的大門，原來所謂的氣，在他們的體內是如此的神奇。方曉明以前怕自己輕飄飄的控制不住，然而在這里，他則完全不用顧忌這些。本來，孫宏力說是給他治好的“病”原來不過是幫他壓制了一些過溢的極陽之氣。他此刻覺得，身體像是被三段完全不融合的氣息控制，頭頂和腳底都是極其輕盈，只在腰腹間那里，仿佛是被一股磁吸牢牢吸住一樣，他可以輕盈的跳躍在亂石之間，卻總能通過控制中氣穩穩的落在想落下的地方。

而何從，她其實一直沒太有大變化。孫宏力說她極陰體，她想，那是不是就靜而不動也是正常的。

“這倒是讓我沒想到。”孫宏力伸手在何從的背后虛虛的一撫，白止清的心石還在，他想，難道是心石影響了她？

“心石氣是陽氣還是陰氣？”方曉明好奇的問。他們兩個現在對陰陽簡直有點兒入魔，什么都要按照陰陽說道說道。

“心石是我師傅白止清為了追尋師祖的萬幻境而作。萬幻境原是極陽的，心石也是。”那既然何從是極陰體，怎么會有這種極陽的心石能在她體內？

兩個人都想問，孫宏力皺著眉，他也很納悶。原來白止清沒離開的時候，他倒是聽白止清說過，即成人身，陰陽就不可能完全純凈得存在于體內。

“陰陽之氣，都是混在每個人體內的。中氣其實就是陰陽合和的結果。有的人陰陽之氣都純凈一些的，中氣也會渾厚。嗯......”孫宏力沉吟了一刻，“索性，我們這次是要先聚合極陽之氣即可。小從，你別多想，先跟著練習便是。”

何從不急。她只是在想，如果靠著方曉明一個，是不是集合極陽之氣會很累。她只是想幫忙。

一連半個月，三人都是無休息的在這山坳里。其間孫思過來的時候，偶爾會帶些生活用品，是方大同不放心孩子們，硬讓帶的。開始的時候，孫思也向方大同坦言了很多，諸如，那里的生活其實跟正常人的狀態不一樣；兩個孩子包括他爸，都是不用吃飯的，修行之人中，他們是極難遇見的天選之材；他還給他們看了那里面的照片，試圖讓他們多接受一些不太現實的現實。

方大同何啟發兩人也接受了，兩人不是被什么歪門邪道蒙住了，也不是做夢出不來，就是實打實的遇見了“奇聞怪事”。他們開始更多的給林常打電話。因為方大同還去看望過幾次凜冬的媽媽，也會把整個事情和病人的情形描述給林大師。孫宏力救了人，并不關心后續，林常卻是個想救治更多人的善人，這讓方大同仿佛找到了個從凡人過渡到經歷非凡事情的橋梁，林大師就像是個左手拉著神仙，右手牽著世人的引渡橋。

“你所做的，絕對不是一個善字能解釋的。原本，我也只是覺得你善心大，所以愿意幫你。還有，小明這孩子的體質的確特殊，算是老頭兒我的一點兒私心，也總想瞧個究竟。”

林常這么跟方大同講，方大同回想這些年的種種，忽然就覺得自己果然就真的也是不平凡的。不然，那么多的種種，別說孩子是撿來的，就是親生的，也未必能十幾年如一日的這么堅守。他倒不是自詡偉大，只是，也感覺到有股冥冥中的力量在支撐著他。

他回想，自己是怎么安慰凜冬爸媽的？因為這種病來的奇怪，去的也奇怪，夫妻兩個很怕再有第二次，孩子也是成天提心吊膽。

“我家孩子小明，從小就各種各樣的怪病，醫生看見我們都頭疼。你看，這不是也好了。況且，咱們都是大人，有什么事，總會比孩子們辦法多，別給孩子帶來更多憂心。我雖然自己沒什么本事，但是這么多年給孩子求醫問藥的，這方面經驗倒是很多，況且，你這都已經好了。只要心思定，啥病也不怕的。”

他仿佛是比生病的人還要堅信不會再有意外發生。

他想，是林大師和孫老給他帶來的底氣。可這么些本就常人難以結交到的人，怎么就成了自己的恩人？這不得不說很神奇。

而且，他又想到齊哲，以及自己多年在黎村上班遇到的種種。齊哲父母各自生活境遇都不好，也就更知道村子里的種種人情冷暖，事實上，表面看，是他幫助他們拮據的生活，他自己更覺得，是那對夫妻在幫趁著他官路越走越順。他原本是個怯懦的性格，最初在村子里開展工作很難，是齊家夫妻給他指明哪些人是可以信任的，哪些人結交著要小心。那個時候，對于剛畢業的他，這種知人認人的能力幾乎是零。就連當初畢業，因為性格也不討喜，系里好的機會都被能說會道拉關系的同學選走了。他因為自己跟何啟發的事，家里也不管他，學校也覺得他作風有問題，最后，勉勉強強，因為黎村那里沒有人接任，他又主動申請，這才順水推舟，他就被安排了過去。也才有了后面撿孩子救孩子的生活。

這么細細想來，方大同像是真的被某種神明眷顧了一樣，渾身都開始暖起來。他拉著何啟發開始細數，越聊越興奮，起初對方曉明的那點兒擔心都成了對命運的升級，已經完全不再焦慮。

“這難道就是鬼迷心竅，魔怔了的樣子？”何啟發打趣他，他雖然很愿意看到身邊的人擺脫擔憂，但這眼瞅著就要跟個孩子似的蹦起來的架勢，也有點兒一時不知如何接住。

“哪有！”方大同意識到自己的過分興奮，稍微緩了緩才琢磨著又說，“你看，當時小明都眼瞅著救不活的時候，那不就你那個同學給隨口那么一說林大師的事，我們就真的過去了。那孩子的命就保下來了。那之后，小明就沒再出過要命的情況，對吧。這最近，眼瞅著又控制不住了，誒，你看，孫老又出現了，你說，這不是天注定是什么？”

何啟發在床上挺了挺身，得意的說：“那咱倆也是天注定。你看，要不是因為我，你怎么可能被貶到黎村，又怎么可能遇到治病救人的我同學。”

這么越說越覺得事情就是這樣，兩人都有點兒開心。前陣子的各種買房、搬家、焦慮都統統煙消云散。何啟發轉而也嘆了口氣，伸手撫了撫方大同的側臉：

“不過，與其說天注定，倒不如說你的這份堅持感動了神明。你瞧，這些年，你白頭發都多起來了。”方大同跟著抓了他的手，不很在意的說：“人總有老的時候，早點兒晚點兒的事。也未必就是為了孩子愁的。”

“說起來，我爸媽那邊，哎，我也是沒有用勁兒的地方了。”方大同的父母一直不接受他倆的關系，這么多年，何啟發從來沒去過他家，逢年過節的，方大同更多時間都是錯峰回老家看望，基本上，何啟發也要上班，這樣，這邊有借口來不了，那邊老人也就更愿意眼不見心不煩。

“咳，這有什么。我又不是小姑娘，還得三媒六聘的，再說，說句不太有良心的話，我倒省了好多事兒。不過，你別介意就行。”

他們在一起的頭幾年，方大同還堅持一定要說服老人接受，之后，因為老人也年紀大了，他怕說多了倒把老人給擠兌病了，他離著遠也照顧不上，家里還有個姐姐，老早結婚在本市，偶爾過去看看，算是能稍微幫襯下。他不想給家里人添麻煩，之后就不再堅持。每每兩人談到這里，也就都默認：就那樣吧。

“現在想想，這就也是天注定。我遇到你這件事，哪兒哪兒都好，就是這點，可能是為了平衡吧。不然，我也太受眷顧了，對吧。”

終究是不是天注定呢？誰知道，反正何啟發起初是不太信的。不過，身邊的人，他們因此而越來越好，那他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