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或是故人
- 何方深省
- 文大道
- 3033字
- 2024-03-22 07:26:23
方曉明和何從被命令在家,暫時先不去上學。這對于方曉明來說,簡直像是被判了刑。虧了撿回來個木木,兩位家長去上班了,方曉明可以盡情的跟木木對話。
他倆像是忽然找到了彼此的玩伴,方曉明帶著木木在家里各種介紹,吃喝,玩兒的,用的,木木像是從一個宏觀世界猛然進入了微觀,每一個正常人生活的細節都能讓他驚奇半天。
“原來還有拉屎這樣的。那沖走的去哪兒了?”
“喝果汁么?這怎么喝?”啪,它把果汁倒了自己一身,但木木的身體看起來柔軟,果汁卻完全浸不到它身體里。原原本本,都流到了地上。
“切東西是這樣嗎?”木木把菜刀轉成了輪子,瞬間一棵青菜就被粉碎成了菜餡兒,當然,都掉在了地上。
木木拖著兩只不存在的腳,踩著拖鞋,像模像樣的在屋子里溜達,坐進沙發的時候,還特意學著方曉明的樣子使勁兒往沙發里面窩。
何從收拾他倆“學習”完的爛攤子,感嘆這比一般的孩子還要難帶的多,破壞力太強。
“木木,你到底從哪兒來的?”何從收拾起電視機前他倆鼓搗完的一堆電子產品,“你總說是我們的孩子,你是誰的孩子?”
“你們的啊。”木木學著回答,哪個簡單回答哪個。
“你從哪兒來的?”
“爹生娘養,我是你們的一部分。書上是這么說的。”
“哪本書?”方曉明都好奇了,它啥啥都不知道的樣子,還知道看書?
木木嘰里咕嚕說了一堆完全無法理解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唱歌跑調,但聲音又很柔和,像是用它的身體一波一波涌起來的聲音。
“很難讀懂么?我們能看看嗎?”何從問,她其實是想看看木木到底還會些什么。
木木像是還會思考一下,然后它伸展開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大,它閃爍著柔和的光芒,將何從和方曉明籠罩其中。被裹住的兩人瞬間有絲清明直鉆腦海,如同山間清澈的溪流,又緩緩流淌過他們心田的每一處角落,同時還帶著溫潤和濁重。當全身像是被浸洗過一遍之后,說不上來的空無感又隨之而來。仿佛讓他們能夠審視一切,廣袤的宇宙,和渺小的他們。
更奇妙的是,何從和方曉明這么多年以來,幾乎是形影不離。對彼此的熟悉感仿佛是刻進了骨子里。然而,在這一刻,他們卻涌出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復雜而強烈,像是有很多話要跟對方說,那些話都積聚在胸腔,涌動、翻滾,急切地想要找個出口,可又無從說起。他們只能恨不得把對方融進自己身體里,讓彼此來直接汲取那份宣泄不出的情緒。
木木倒像是真得融進了他們各自體內,那層包裹的光暈漸漸減弱,像是要消失。它在默默地守護著兩人。緊緊擁抱的人,他們像是生離死別前的不舍,每一分每一秒,短暫卻又難熬的漫長,又仿佛多年后的重逢,歲月的流轉在他們之間留下了太多的思念和牽掛,激動、痛苦、喜悅摻雜在一起,競不知如何表達。
淚水完全不受控制的傾瀉而出。晶瑩的淚珠順著他們的臉頰滑落。他們彼此揉擦著對方的臉頰,親昵得抵著頭額,笑著哭,哭著笑,忘了時間,也忘了身處何處。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也許只是一瞬,當木木漸漸從他們之間恢復出來的時候,兩人的臉上還掛著淚珠。只是情緒又被更多平日里瑣碎的事情占滿,仿佛剛才只是短暫的一個閃念劃過。
“我不知道怎么說啊,那么多那么多,只能這樣。”木木有點兒不好意思,“我說了,我是你們的孩子嘛,我能知道的就這些了。”
很神奇,何從想,又把方曉明拉近一些,他們現在個子都差不太多,何從把頭埋在方曉明肩上,也按著他的到自己肩上。好像是為了避免讓對方看到臉上的情緒,方曉明乖乖的按照她的姿勢,還特意伸出胳膊摟主了她。
他們從小就是這樣,每每方曉明病到無可琢磨,無可慰藉的時候,他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求生者,會緊緊貼在何從身上,躺著就貼著躺,站著就趴在她背上,走到哪里,他都想盡辦法讓自己更多的沾上她,就好像這樣,死神就拉不走他。
又過了一會兒,兩人才從那股情緒里完全緩過來。但還是緊緊抱著。
“我現在覺得,我沒病。好極了。”方曉明撒嬌一樣的,在她肩上扭扭頭,“你呢?”
“我一直都挺好的。嗯......”何從想了想,怕方曉明覺得光是他自己一邊開心會覺得沒意思,“現在更好。也好極了。”她說完,抬起頭,又看到木木,順手拍拍它,“謝謝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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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方大同接到孫思給他打電話時,還以為自己記錯了時間。約的周三,今天是周二呀。
后來,他又叫上何啟發陪他一起過去的時候,心里就覺得:事情不太好呀。有點兒沒底的感覺。
其實,孫宏力只是想打聽一下何從的身世。他難得的一點兒俗世同理心讓他覺得,如果當著孩子們的面問這些,是不是有點兒不太好。
等到四個人把事情相互都講述了一遍之后,又有些對不上的地方。
“我當初領回家的小娃娃,已經有個三四歲了,走丟的時候,該是快五歲了。因為跟著我到處跑,我還都沒來得及給上戶口。”
“那就不太可能,這事我就覺得也太湊巧了。”方大同仿佛是松了口氣,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緊張,“當年我看到小從的時候,她還不會走路,光會爬。”
孫宏力遺憾的點著頭,按照常理,這事就這樣了。事實擺在那里。
可他絕對不會認錯師傅留在那孩子體內的心石之氣。除非在這個世間,還有第二個人能煉出同樣的心石。孫宏力這么些年到處逛蕩,從來沒聽說過。他活了這么多年,一直認為這世上,除了他兩位師祖師傅,再沒人能比他更能堪透,就算是說能力,他也還未曾遇到過真正比他高的。
原本以為追尋師傅的蹤跡有了線索,如今看,又是個鏡花水月。
送走了方大同他倆,孫宏力有點兒情緒低沉。
孫思很少見老頭子有這種時候,他自小和白鳳長大,對老頭子的感情要說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大部分父子倆聚在一起的時候,都是他在教他怎么凝神煉氣。但本身孫思是有白鳳一族鳥類的血統,他學起這些不知道要比當年的孫宏力輕松上多少。所以,每每孫宏力給他計劃好了多久大概能練成什么樣,他都提前完成,之后就自娛自樂。從不提前“交卷”。
白鳳自打入世賺錢,反而覺得兒子去學那些有的沒的,沒什么意思。她覺得安安穩穩當個人多好。所以,即便她自己也是有些本領的,卻從不教給孫思。她覺得,一切靠造化。自己本身也不是修煉來的人身,就是造化機緣而已。但她又著實尊重孫宏力這種全靠自己苦練得來的本領。鳥族和人不同,他們本就比人看得多,看得透。所以,人間才有那種認知,覺得要是鳥類去了誰家,那家就風水好。其實是鳥類的一種獨門絕技。這種絕技,不需要他們的鳥類子孫苦練習得,完全是繼承而來。
所以,孫思單只憑著這個繼承得來的天分,就夠他做足一個十成十實力的風水師、面相師。
“我看方大同這家人,面相渾厚溫和,看似普通,實則根基深厚。”孫思難得有機會安慰老爸,“這兩個孩子吧,您關注的是小何從,我倒覺得,小明跟她關系微妙的很。”所以,事情其實也沒那么簡單的。
孫宏力倒是一直沒太多關注方曉明。不過,那孩子的極陽體質確實特殊。他腦子一時混亂的緊,童年少年時期的事,紛紛雜雜的,一時想不出什么,甚至有些記憶,他自己都記不太清。
孫思看著老頭子沉默的踱進書房,四下里打量,像是要找個東西,但遺憾的是,那間書房里,都是孫思平時消遣買來的各種小玩意,應該完全沒有他爸能用的。老頭子可能想回山上?他猜測著,尋思著問問他想要什么,不行自己跑一趟。
就見孫宏力拿起他之前買來看著玩兒的一本書,封面是兩個男人交纏的身體。
空氣里瞬間充斥著尷尬。
“這個是很美的一個故事。”孫思嘴硬,他不覺得書有問題,就又道,“世間百態,總得有人欣賞嘛。”
孫宏力卻沒說什么。自始至終,他只是拿著那本書凝神盯了很久。好像也沒在聽孫思說了什么。
最后,他深深嘆息了一聲:是啊,世間百態,總得有人欣賞。
那一刻,他才好像明白了一些,當年,自己的師傅為什么那么留戀這里,而師祖當初又為什么那么恨這里。愛是愛極了一切的愛,恨也是,愛極了,又恨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