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深夜我睡不著,在院子里看月亮,意外聽到嫡姐房中異樣的響動。
透過后門悄悄看去,姜凌月周身連一層薄紗都不覆,朝外跪坐在床上,門戶洞開。
月光照在她的雪膚花顏上,疏影花枝都在顫栗。
身后抱著她的男人正是管家之子陸世明。
他的手指正穿過長發撫慰著嫡姐。
“陸郎,陸郎,叫我的名字……”
嫡姐臉上欲仙欲死的神情,和那銷魂的身影令我過目不忘。
從那以后,我摸清了時辰,經常能發現她和陸世明無媒茍合,盡收眼底。
“陸郎,你說過要考取功名,回來跟我提親的,我等你騎著高頭大馬來娶我。”
“我不會入宮選秀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姜凌月一臉幸福地依偎在男人懷里,而男人也海誓山盟哄著她。
她等著陸郎許諾的考取功名,回來提親,還偷偷拿首飾給陸世明貼補。
可秋闈之后,陸世明沒有中舉,管家也被辭退,從此人間蒸發。
姜凌月認定他是負心人,在房中亂砸東西,大哭大鬧。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只有我知曉,她是對情郎死了心,才決定入宮的。
她未嫁失貞,怕犯下欺君大罪,讓我一起進宮,不過是要拉我當她的替身。
此刻,我眨著眼睛,忽然仰頭問她:
“姐姐,我進宮以后,小娘能入宗祠嗎?”
姜凌月笑完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滿臉不屑。
“那個死人的事與我何干。”
但當她目光悠悠地一晃,看到我小臂上猩紅的守宮砂時,還是惺惺作態地對我說:
“當然可以,只要你隨我入宮,我就讓她入宗祠,立牌位祭祀,日日都有糕點供奉。”
我點點頭,叩頭謝恩。
指甲卻早已把掌心掐出了血。
娘親是那樣溫柔的女子,她常對我說,想念東陵的水米豐饒,瓜果李桃,還有山坡上盛放的虞美人。
這輩子好想帶朝朝回去看看。
她那樣向往自由的女子,怎么會愿意入你們的宗祠?
…
三月小陽春,一個鴻雁高飛,極好的日子,我隨著姜凌月入宮了。
姜凌月被封為了貴人,賜居芷蘭宮。
皇帝雨露均沾,進宮的新人們會挨個侍寢,每一次都要將染了血的手帕送交內府留檔。
離侍寢的時日越近,姜凌月就越發緊張。
我不動聲色侍奉在她身邊,發現她的脾氣越來越暴躁。
有個小宮女跟人嚼舌根,說前朝有位美人因為初次侍寢后沒有落紅,被賜了一丈紅。
這話不小心傳到了姜凌月的耳朵里,她怒極,以搬弄口舌為由,叫人直接割去了小宮女的舌頭。
陪她進宮的李嬤嬤是大夫人跟前的貼心人,某次,我偷聽到她們說話。
“小姐,您并非完璧之身,侍寢之日將近,您可有應對之策?”
接著,李嬤嬤抿了抿唇,從袖中掏出一截鼓鼓囊囊的羊腸,兩頭都打了結,里面是滾動的暗紅色液體。
“這鴿子血艷如處子,小姐侍寢時帶著,定能蒙混過關。”
沒想到,姜凌月連看都沒看一眼,指尖抵著額頭,輕笑一聲。
“嬤嬤可曾有過男人?”
李嬤嬤臉色一僵,搖了搖頭。
卻聽得姜凌月輕蔑道:
“僅僅落紅,是騙不過男人的,更何況是御女無數的皇上。這事上,嬤嬤倒是不如我了,我允了許朝朝這賤婢進宮,就是為了這件事。”
她有一副黃鸝出谷般的好嗓子,似乎決定主動出擊。
那幾日,姜凌月打扮得艷如桃李,在御花園唱歌,終于偶遇了皇上。
一曲《湘妃怨》,唱得幽柔婉轉,動人情腸,得到了皇帝的盛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