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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江陵歸客

  • 宋武屠龍
  • 白慎行
  • 6430字
  • 2024-12-31 01:27:56

天地一孤嘯,怒馬踏西風。

兄弟二人決心要沖州撞府去,天一亮,他們背好行囊,急拍快馬,飛也似的往義興郡城里噠噠馳來。

村人聽到馬蹄響處,都從稻田里踮高了腳、抻著脖子,人人都去目送那兩頭犟驢的離開。

平日里,大驢二驢手中的魚叉魚槍,看來也太尋常;可是如今這兩把鋒利的家伙給架在了馬背上,竟莫名地平添了許多的殺氣——

大家伙兒一看見騎馬如飛的兩兄弟經過,紛紛都彎下了腰,又把目光低低地轉回腳邊的田土。

走到義興城門的關禁前面,把關的戍兵也不敢盤問盤問這倆兇神惡煞。都知道,哥倆是打魚的,打魚的拎兩枝魚槍魚叉,很合理;加上他二人今日又跨上了大馬,眉目間眼瞅著更橫了,誰敢去招惹?

早幾個月,哥倆就聽說了荊州的消息。

人們說,荊州九郡里,有個叫王恭的叛將。

這叛將從南青州、南兗州造的反,一路殺去荊州;此時荊州九個大郡,已教他席卷了四個——如今氣焰滔天,兵臨江陵城下。

幾個月前,老娘一沒,哥倆就打定主意要去投軍。

關于投軍,哥倆細細地合計過。

從主將到伍長,晉兵的餉,上下要遭十幾道盤剝,沒人沒勢,休想往上爬兩爬——

晉兵不投也罷,奶奶的,干脆去投叛軍吧!憑這兩身勇武,憑這家傳的神兵、護身的寶甲,憑胯下這兩匹馬,他弟兒倆還吃不上個肉嗎!

荊州路長,去投奔叛軍之前,倆人打算先做件大事。

什么大事呢?

窮家富路,此前連著十幾天了,他們去郡城賣那白玉來湊個路費。

十幾天中,只見城里城外凈是些大笤帚小水車,大街小巷,被灑掃了一遍又一遍;青磚地上,都快被打掃的禿嚕皮了。

平日里,干這些徭役的,不是白毛老卒,就是犯了小罪的補兵官奴,要么則是那些缺胳膊折腿的可憐殘障。可是這些天,義興城里大官小吏竟然全員出動,新任郡守,下了死命令:

滿城犄角旮旯,必得一塵不染;物見本色,鐵要見亮,連兩扇城門上的門釘子都得盤出反光。

聽那些太湖里的漁民兄弟說,郡守自從來了義興,給漁民們每天下了大指標:一天必得網起五十條六尺見長的鱸魚,按日交付官府;否則便要挨鞭子。

苦了太湖邊那十來個漁民,人人后背上沒有一塊好肉。那些漁民講,官府是每天夜里過來收魚——

拿四匹的快馬拉著大車,車里面滿滿當當,里面載的都是方方正正的大冰坨子。收了魚,馬車逃命一般往北邊去跑;押車的小吏話密,小吏說,這是那郡守使君遠道送給當朝執政的吃嘴。

近來這魚,卻不送了,漁夫們個個又如蒙大赦。

聽說那郡守脾氣古怪,達官貴人們,無論哪一個路經義陽,郡守連面都不露一下,誰的臉也不給——

郡守一張熱臉,單單揀那當朝執政的冷屁股去貼,別人是沒一個在乎的。

當朝執政?司馬道子啊。

驢家哥倆對司馬老兒的憎惡,和義興郊野里其他那些鄉下人比,并沒有兩樣。

哥倆不種地,不熟知這稻田里一年高過一年的稅賦,也不清楚那一天賤過一天的糧價谷價:

荊州作亂的地界,說是一斗糧能值個百兩金;可是義興這太平地方,糧米倒不值錢了,稅賦卻比天還高,愁死那些個鋤禾當午的泥腿子。都說不當亂世人,寧作太平犬,可是這太平犬往往填不飽肚子——養狗的貴人,往往也聽不見餓犬嘴里時大時小的吠聲。

義興的鄉下人,大伙兒背地里罵那司馬老兒,罵那司馬家,比罵他驢家哥倆還要狠。

于是,“司馬”這兩個字眼,在哥倆的心里,大概和烏龜王八、蛆蟲大糞一樣的討厭。司馬是他媽的什么東西,也配和浪蕩不羈的驢家哥倆在百姓間齊了名嗎?哥倆對這司馬家一直就不痛快。

如今大人物要來義興啦,人們都說,正是司馬老兒要來。

大驢二驢方欲北投荊州叛軍,趁著這個當口,他們要做一樁立身揚名的大事。

為了等待司馬老兒,他們在郡城最豪華的酒棧里住了好幾天。

豪情熱血,尤其不能閑著,一閑了,情也就不豪了,血也容易不熱了。這幾天時間,哥倆開始在心里嘀咕,可是誰也不會把心事明明白白顯露給對方:

太華山下和太湖水邊,他們早就看見過披甲的郡兵,郡守的馬前卒、馬后弁,人人都有甲!官家除了許多的刀、長短的矛,還有郡守那把明晃晃的銀戈——

他們想,若是拉開了一個挑一個,哥倆或許能跟那郡守過上兩招;就是上來三五十個孬笨的郡兵,他倆的家傳寶甲絕對也比別人的更堅更硬,他們滿不在乎。

可他們要殺的人,是俯視天下、高高在上的司馬老兒。司馬老兒,該有多少強人護在身邊呢?那老東西身上,也未必沒有堅過自己的寶甲呀。

哥倆含糊了,尋思著算了去毬,直接奔那荊州吧。

可是他們不愿意這樣——

不帶著大名號過去,去叛軍的營里也是個小兵豆子。爬,天知道爬多久才能吃上口肉!家也回不去了,土房都撂了,門匙都扔進太湖里啦——

湖邊倒是還有兩條破船。船,也絕不能再劃了;當個漁民,只能放網、洗網、曬網,日日拿魚肉當主食。點子正了,劫個三五兩過路銀子,又如何?饑三餐,飽一頓,豈是大丈夫過的日子?

他們自視太高,他們忘不了自己是名將的兒子。

他們想吃肉,他們必須得吃肉。

賣了土房的錢花不了幾頓,過年吃餃子也沒啥了不起的,他們必須得天天吃上肉。

酒棧里,哥倆花手闊綽,見肉吃到肚破,見酒喝到腸結。兩人更是意氣慷慨的貨色,認識的、不認識的,稍搭擱幾句話,酒肉哥們兒,一晚上能結拜十來號子誼兄弟。

等著司馬老兒那幾天,客棧里同席同宿的眾人逗楞哥倆兒。

他們把哥倆勸醉了去問,問他二人,那點賣房的錢,等花光了,又待怎么過呢?

哥倆正喝的一個臉黑,一個臉紫。

二驢腦子還沒懵圈,拿手去捂他兄長的嘴巴時,大驢哐哐地敲著酒案,把衣襟一把扯開來,大叫道:

“我有家傳寶甲,刀槍不畏;我兄弟二人長鋋短镋,更堪天下雙絕。如今我有堅甲,我有神兵,我還有價值萬金的螭玉!我會斷了肉吃么!非惟吃肉,偏要在義興城里,先做件震蕩南朝的大事業!”

可是男兒意氣當不得肉吃,哥倆剛認的誼兄弟們,一下了酒案,馬上把他們私藏甲胄的消息販賣給義興官府。

阿寶那天在隔壁的酒樓狂飲,屬官把這消息匯報給阿寶時,阿寶只是一笑。

阿寶說,酒徒喝高了,什么話講不出呢,沒罵我就是了。有這管閑事的功夫,抓緊把官道再灑掃個幾遍,京城里的貴人,可是馬上便要來了。

第二天,大驢醒了酒,二驢直恨他莽撞。

大驢卻說,這神兵寶甲,早在村里就亮過相了,有人來拿他哥倆嗎?他們不敢。

連日的燒酒,仿佛把大驢愈發澆灌成一條邦邦硬的好漢。大驢鐵了心,大驢覺得,越是說些氣吞山河的大話、越是做些膽硬手黑的大事,那便越配得上英雄好漢的名頭。

二驢的眉毛,卻鎖的很死;那晚以后,二驢滴酒不沾。

又過了三天,賤賣土房的錢,只剩下最后一串銅子,司馬老兒終于要來了。

這天大早晨,義興郡外開始張燈結彩。

郡中大小僚佐,全體出迎三十里——

有的寒微小吏沒有馬騎,天不亮就腿兒著往城外去趕。

人們都說,貴人的車馬已過了平陵縣,晚間便到郡城。

中午,哥倆把那點剩下的銅子,一股腦甩在酒棧的柜上。那頓午飯,大驢二驢包下來最敞亮的單間,點了滿當當兩酒案的珍饈美食。

長鋋短镋,早已磨的銳利;這頓飯,哥倆狠狠嚼著腮幫子,鉚勁去大口吃肉。

吃的正歡實,酒棧門外,來了個大肚子的官。

那是義興郡里的督郵官——

督察郡中三城四十二縣,負責宣達郡守政令,兼管大小刑訟。

郡守是流水的兩千石,督郵卻是鐵打的土皇帝。

督郵官看不上阿寶,甚至看不上將要蒞臨義興、慰問郡民的大晉執政。

督郵日日在想,他們升官的忙著升官,內斗的忙著內斗,個個連覺都睡不囫圇,哪個又能比老子過的安逸?

義興郡天高水遠,老子是八輩兒不倒的王,老子不用操心那么多麻煩事,老子一睜眼,就有四十二個縣的大官小吏排著長隊過來送錢。

撈錢沒什么了不起的,可是既撈得錢,又能不操心——督郵覺得,他是實實在在的了不起。

為什么他了不起呢?

因為督郵除了是督郵,還是義興郡里最老牌的世家大族,往上倒騰倒騰家譜,能追溯到東西兩漢去。

于是督郵鄙視著阿寶對司馬道子的曲意逢迎,督郵向來是舒舒服服地等著別人去逢迎的——

莫說阿寶要敬他三分,司馬老兒又怎樣?朝廷?狗娘養的朝廷!朝廷敢動他世家大族么?朝廷不敢,朝廷得供著他這樣的世家大族。這江山,是無數個世家大族們幫他司馬家坐穩當的;世家大族,真真是皇帝的野爹。

因此,當義興的所有官員都已奔去城外接駕時,督郵官還在不急不慢地張羅著午間的飯轍。

他一定要最后一個掐著點兒趕到城外,他得讓阿寶明白,得讓阿寶明白他的特殊。

此時,這位督郵官腆著大肚子,吆五喝六,昂首闊步就進了酒棧;他的大肥屁股后面,還跟著一幫子家丁家奴。

我們尊敬的督郵官,當然不能坐外廳里用膳。

當他聽酒保說,有兩個打魚的臭泥腿子,兩個人包了最好的單間,點了兩酒案的好菜,正悶著腦袋大口牛嚼的時候,督郵不禁勃然大怒。

督郵厲聲斥責酒保,讓酒保麻溜兒的過去,把那倆泥腿子的酒案給掫了。

酒保無奈,只能踮兒踮兒地跑過來,兩頭為難,對大驢二驢好言相勸。

二驢怕壞了大事,拉著大驢就待離席。

大驢卻又讓酒氣沖懵了腦瓜子,提起短鋋,指著酒保破口大罵。

媽的,活的不耐煩了,什么東西,敢撅咱督郵官的面子?

督郵一向好為人師,當時就氣沖沖地過去了,打著教教那哥倆怎么做人。

擼胳膊、抹二袖,踹開房門,剛吼了半嗓子——

只聽一聲悶響,大驢的短鋋扎穿了督郵的大肚子。

左右一劃,油涔涔的腸條,嘩啦嘩啦就流到地上,督郵官橫死當場。

單間里面,血漓呼啦一片,督郵的狗腿們都給震住了,瘋也似的往棧外逃命。

二驢扯著大驢急待開溜,大驢卻不慌不忙,有模有樣地再坐回席上,對著督郵那灘腌臜,大筷子又夾了兩口肉,然后端起酒壇子,咕咚咚一飲而盡。

大驢非得喝完了酒,然后再大搖大擺走出單間。

圍觀的酒徒們很自覺地散開了,給哥倆讓出來一條極寬敞的大路;可是等哥倆拔腿剛邁過酒棧門檻,馬還沒去牽,又有百十個城中戍兵聞訊趕了來。

見到是這哥倆,戍兵們沒有一個敢上前的,遠遠只在酒棧的墻根里貓了腦袋縮著。

領兵的頭頭此時都去了城外,小卒子惜命,知道也貪不來功,只盼這哥倆快點他媽的滾蛋了,自己再殺進酒棧里去,好證明大伙兒是白白撲了個空。

墻根里,戊兵腦袋攢動,稍一對眼,大驢就明白了大伙兒的念頭。大驢將懷中最后最后一把壓箱的銅子掏出來,叮叮當當沖著墻根灑過去,大驢說,辛苦跑出來一趟,這點子散碎盤纏,就請弟兄們喝酒去吧!

一小把銅子不夠請百十人聚餐的,可是大驢發這聲喊,半個街的義興百姓都聽見了——

義興郡多少年沒出過這樣有種的狠人,當此時,就有不少拍著巴掌叫他一聲好漢的。弄死個督郵,這名頭輕輕松松就立下了,大驢瞬間感到極度的膨脹和滿足。

大驢二驢已經震了義興,稍后再做下那件大事,他們自信能震了半個天下。可是等他們跨上了大馬、鞭子甩兩甩跑去城門,卻發現義興郡城已經為著他們戒了嚴——

他們出不去了,再堅的甲、再神的兵刃,也無法給他們插上出城的翅膀。他們從城東奔到城西,城南又繞去城北,跑了一個大圈,幾道城門都已緊緊的關了。

報信的戍兵預先跑去了城外,為脫了失職的罪責,添油加醋給那校尉頭子匯報,說這兄弟倆是何等的厲害。

校尉一聽,說是這哥倆全身披掛著刀槍不入的甲、手中是一長一短的殺人不見血的兩般神兵,還都是力敵萬夫、狼蟲虎豹一般的狠貨——

幾個校尉一合計,大伙兒在營里混差事,犯不著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去跟這倆魔頭犯哏。校尉們哆哆嗦嗦給郡守轉報了城中的血案,他們都嚇破了膽,誰也不敢主動請纓去抓那兩頭惡驢。

阿寶就很鄙夷這種完蛋玩意兒,阿寶想,大晉這些個吃糧提刀的貨色也快爛透了,怪不得荊州那邊,二三萬叛軍就能攆著十來萬州兵的屁股去踹。

城外恭迎貴人的阿寶甚至都沒帶著家伙,聽見底下校尉吹噓那倆賊人是如何了得,阿寶樂了,也不叫個隨從,翻身一上獅子馬,空著手就往城里去。

那天,是大驢和二驢第一面遇見阿寶,在義興郡城的北門。

阿寶從容下馬,招招手,讓戍兵把城門打開了。

阿寶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城門——這意思挺明白,干倒我,我不攔著哥倆;要想出去,那就先過了我吧。

滿城老百姓呼啦啦涌上北門,里三層外三層地擠著去看熱鬧——這郡守初來乍到就掃平了那么多大小山頭,這哥倆又都是意氣沖天的揚名好漢;這必有一場好殺。

這一場生死相拼,大家伙兒人人拭目以待,眼皮都不舍得去眨,生怕錯過了什么精彩的劍影刀光。

然而大家設想過的各種飛天遁地的、撼人心魄的場景,卻始終沒有出現。

那哥倆先是發狠去鞭打大馬的屁股,馬速如風,轉眼從街這頭灌到了城門前面。

馬背上那長短的兩樣家伙,挾了霹靂之勢,呼嘯著朝阿寶扎過來。

而阿寶還是直楞楞立在地上,直到那長镋扎上頸前三寸、短鋋快要捅到了心口半厘,阿寶兩下子就抓住了這兩般兵刃。

阿寶只是輕輕發了發腰力,半轉個身子,便把鞍上那哥倆摜沙包一般摜下了馬背。

哥倆猶沒松手,三人就這么較上了力。可是大驢二驢都快擺出來拔河的架勢了,也休想挪動阿寶半分腳步。

阿寶咧嘴一樂,轉瞬松開手,突然摔了對面的兩個狗吃屎。哥倆支架著家伙又沖殺過來,一個照面,阿寶再用雙臂的迎面骨頭輕輕撩飛這長兵短兵,墊了個步,瞬間又近了兩人的身。

阿寶之后的每一下子都是殺招,什么炮拳截踢、撩陰砸肘,二驢很快花了頭顱,躺地下再動彈不得;大驢卻要抗揍些,他生挨下幾招重擊,兩腳被踹到丈遠,轱轆轱轆又爬了起來。

大驢張大了烏眼青,強撐著暈暈乎乎的腦子,舉高了那把蘆葉點鋼鋋。大驢怪叫著奔過來,中路門戶大開,想要舍身換了阿寶的命——

一寸短,一寸險,阿寶就防著他這手呢。

側身疾閃,閃開蘆葉鋋銳利的鋼尖,阿寶以手為刀,狠狠向大驢的喉頭橫擊而去;貼步又轉到大驢背后,迅捷一拳,差點把他后腦海都打綻了……

大驢二驢第二面見到阿寶,是在當晚的義興大獄。

哥倆醒來時,已經身處牢囚里了。血案背身,哥倆知道,等著他們的,只有一個死。

哥倆想,他媽的,司馬老兒好命,竟然就這樣錯過了他們。

哥倆卻又想,他們連那郡守都過不去幾下子,當初竟然還籌謀著弄死什么大晉執政,他們真是沒臉啊。

千刀萬剮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心里覺乎著有些丟人。

趕明被綁去菜市口,他倆都沒臉喊一聲“十八年后還是兩條好漢”之類不咸不淡的屁話;他們在全城百姓眼巴前丟了大臉,他們大口吃肉的豪杰夢都要碎成渣了。

不對。

短鋋長镋雖被繳了,大驢二驢伸手往身上摸摸,傳家的寶甲卻還在;那枚雙螭白玉平日揣在大驢懷里,如今那玉竟然也還在?

聽獄卒說,郡守下午就從他們身上踅摸出來這塊玉佩了。

郡守的懷里,也有一塊玉佩。

郡守給這兩塊白玉掌了掌眼,哥兒倆那塊玉,上面是兩條沒角的螭;自己這塊,卻雕著條雙角的龍。

把兩塊玉佩環抱在一起,玉佩子母口兒相嵌,嚴絲合縫。

聽了獄卒這話,哥倆懵圈了很久,然后猛然想起來新任郡守的姓氏。

兩張鼻青臉腫的面孔,一時相對大驚……

阿寶是晚上來牢里的,喝的醉醺醺的。

他的劍眉星目之間,高掛著莫名的憤懣和不平。

阿寶提著哥兒倆的家伙式進來,打開囚牢,把短鋋和長镋扔在了兄弟二人的腳邊。

“你倆,爹叫個什么?”

“先父……西陽老太守,姓朱諱綽,故征西大將軍桓溫舊部是也!”

那一晚,阿寶帶著無名的酒氣,哇哇就在囚牢里大哭出聲。

哭過一動,阿寶揮手讓哥倆滾蛋。

就這么滾蛋了?

哥倆卻并不驚訝。

阿寶問他們,下一步打算去哪兒。

哥倆說,去荊州。哥倆的面子折在義興了,他們非得去荊州的亂地界,一鋋一镋,把丟了的面子撈回來。

阿寶擦干熱淚,歇斯底里地又冷笑起來。

阿寶說,如今天下亂起,荊州九郡震蕩,那里有一萬把鋋、一萬把镋,有二三十萬像他們一樣身披著堅固鱗甲的兵——晉軍也好,叛軍也罷,不差他哥倆一樣兩樣的老舊家伙。

去荊州,非得去?那就去吧。

阿寶讓哥倆先走一步,阿寶說,他自己也要去荊州。

阿寶也要去嗎?

義興的官,說不做,卻又不做了?

是的。

阿寶對哥倆講,他稍后也要去荊州。

阿寶說,他要做成了他先父尚未做成的大事。

阿寶問這哥倆,有沒有興趣,陪他同走一圈。

大驢二驢,叩頭出血,萬死莫辭。

阿寶打開了哥倆的枷鎖,讓他們先走了一步。

阿寶囑咐這哥倆,趕到了荊州的江陵城里,千萬等著他。

阿寶說,司馬家的鳥氣,他忍的夠了。父,昔為九州之伯;兒——不做五湖之長!

那天之后,因為遇見阿寶,大驢二驢的賤名,再也沒人知道了。

朱齡石,朱超石。

這兄弟倆離開義興不久,阿寶很快處理干凈了手頭的公務,并且把郡守的大印悄悄掛在了衙門的匾額后面。

阿寶真的放棄了兩千石的高官厚祿,他也離開了義興,匹馬奔波,再次回到他父親當年出征的起點。

阿寶要在荊州的大江大河里興波作浪了。

桓玄字靈寶。

自此逐鹿荊州道。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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