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皇城,議政大殿之內,劉粲端坐皇位之上。
陳元達在丞相位端坐。
下邊各分文武,武職這邊方肅封為輔國大將軍,正二品。
正一品的驃騎大將軍空位,再上邊的大將軍有陳元達領受。
陳元達現在把三公之權完全抓在手里,劉粲這個皇帝只能在宮內看花賞景,但是他也毫無辦法。
論腦子,陳元達完虐他。
論威望,陳元達還是完虐他。
論軍中根基,那些軍頭早就想砍死他讓陳元達上位了,只是陳元達不想這么做,或者是暫時不想這么做。
論世家大族的支持,現在這些跟著陳元達一起來到雍州的世家大族,完全都跟陳元達捆綁到了一起,誰也離不開誰。
劉粲現在除了能當個牌位坐在那個最高的位置上之外,他什么都干不了。
就連他身邊的宦官和侍女也都是陳元達的人,就算陳元達都不知道他們,他們也自愿的想要成為陳元達的人。
這些人每日雖然服侍劉粲的生活起居,可是一樣的,都在用著自己的眼睛監視著劉粲的一舉一動。
如果他敢有異動,那么他身邊的這些宦官和侍女們,就會毫不猶疑的去向陳元達報信,以求進身之資。
陳元達真的想做曹操嗎?
他自己現在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現在不是討論的時候,也不是爭斗的時候,必須由他來完全把控住整個局勢。
在這件事情上,陳元達是絲毫不會妥協的。哪怕是劉粲想要搞事,那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把劉粲給直接干掉,換個人上來。
大殿之上文臣列班首位,坐著的是尚書令裴謹。
裴謹是陳元達征辟為尚書令的。
原本尚書令是個位卑權大的位置,現在陳元達直接把其定位正二品,地位處于文臣之首,只在他丞相位之下。
本來裴謹是不想當這個尚書令的,可是陳元達和他深談了一次之后,裴謹只能領命。
他也不得不領命,陳元達對他說“今日之后,若這漢趙亡國,裴家將何去何從。”
裴謹聽完只得受了這尚書令的位置。
是啊,現在裴家已經和這漢趙或者說是和陳元達死死的捆綁到了一起。
若是這漢趙亡了,不說別的,就是這雍州士族皆滅的后果。
是那健康的司馬睿能容他們,還是那瑯琊,太原兩家王氏還有那些各大士族能容他們裴家。
更不要說那盤踞川蜀的羯奴石勒,他就是死了也不可能投了那個奴賊不是。
至于那把他們趕出了并州的張征,那就更不可能了,那是不可調和的矛盾。
所以現在他們這些跟隨著陳元達的世家門,只能和陳元達一條路跑到黑了。
大殿之上不管文武早已封賞完畢,今日要討論的是,這打下長安后,今后該何去何從。
前些時日,有從北方跑下來的部落流民傳來了消息。
說那張征的大將曹斌把拓拔猗盧給趕到西域去了,現在黃河三套,以及河南地都盡入其手。
在聽到這個消息后,陳元達也很是郁悶。
這張征占住河套那里,就等于在他的腦袋上放了一把利刃,隨時都能落下來要了他的命。
雖然張征的軍隊想下來,也不是那么好下的,因為有高原和白于山、子午嶺還有隴山相隔。
想要下來,也不過就是那幾條小路,可是當初雁門關一戰,也是真的給他弄怕了。
當初他陳元達也可以說是防守嚴密了,可是最后還是功虧一簣。
如果是指望著那幾座山就能擋住張征的進攻,那他就不必跑到這里來了。
所以今天的朝會就是要給大家找個出路,因為只是困守在這長安是肯定不行的,必須得有大后方,以為進退。
大殿上,陳元達首先就先問裴謹,道:“裴尚書,你對我們后邊該怎么走,可有什么高見?”
裴謹沉思了一下說道:“啟稟丞相,下臣這幾日也在思考我等該如何布局。
首先東邊可以排除了,那里是亂賊張征之地,我們只能防守。
河洛之地也要排除,那里雖是中原,可是那里也是四戰之地,在現在的局勢下,那里就是死地。
北面亦是沒有可用之地,哪里是高原荒嶺,占據之后毫無用處,只會給我們帶來拖累,況且,張征占據了河套之地,對我們來說,那是最大的威脅。
西北方向,亦不可圖,即便我們占據了西北,那么我們的控制區域,必定會因地勢而被拉長。
只要張征兵出賀蘭山,正好就會斬斷我們的腰腹,把我們隔為兩段,這是我們不可能承受的事情。
而西部是高山高原之地,為西羌所屬,那里地貧瘠、民困苦,不是生發之地,不可為根基。
所以只剩下了南邊的川蜀之地。
那羯奴逆賊石勒,竊先帝余蔭,而得川蜀,實為僥天之幸,看他今日雖得川蜀寶地,但卻無需擔心。
石勒此人,奴隸出身,雖有大才,但出身卻極為低賤,其父不過是一小部落酋首。
而石勒一生,歷盡辛苦,從未嘗過真正的富貴榮華,若是他得到的是苦寒之地,那么他定會振作奮起,以圖天下。
可是他卻好死不死的取得了那天府之國。
丞相可知那溫柔鄉,乃是英雄冢。
羯奴石勒這樣一個從小低賤,從不知富貴為何物之人,冒然得到了如此潑天的富貴,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有些時候,這美女財貨,富貴榮華,可是比那長矛利劍更能殺人。
而且還是殺人于無形,在不知不覺之中,這人也就死了。
想那石勒如今,奪占那川蜀亦快有兩年了,當年他的那點英雄氣,應該也要被那溫柔鄉給消磨的差不多了。
否則,他怎么可能還讓那漢中孤懸于境外,而不是收入手中,以為屏障。
下臣聽聞,那漢中,現在還在那死去的成漢皇帝,李雄的侄兒李柯(杜撰人物,歷史上這時的漢中還在成漢的治下)的手里,那李雄滿門盡都死于石勒之手。
想那李柯的家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滅門之仇哪里能夠消解得開。
我聽聞那李柯亦是一員勇將,甚至可以說是文武全才,那石勒剛開始三次進攻漢中,盡皆被那李柯給擊敗。
還讓那石勒損兵折將,甚是慘痛。想來那石勒后來不打漢中,也有此原因。
可那李柯現在是自保有余,進攻不足,想要進攻川蜀,他也是有心無力。
若是此時,丞相派一能言善辯之士,前去見那李柯,與其言道,必會幫他誅殺石勒,報那滅門之仇。
再許其高官厚祿,想那李柯必定會獻上漢中于丞相,而丞相既能得到入川的門戶,又能得一大將,何樂而不為呢?”
裴謹的這一番分析,讓殿上眾人眼光豁然開朗,原來也有人想說圖謀漢中,可是想進漢中,可不是你說想進就能進得去的。
那幾萬大軍想要通過那大山之中的一條狹路,更有甚者還有那在絕壁之上的棧道。
若是想要強攻,開什么玩笑,那邊只要百十人,就能堵你一個月。
你能耗得起嗎?
而今日聽到裴謹一番分析之后,這殿上所有人都是喜上眉梢。
畢竟現在他們在這關中之地,說是跳出了張征的追擊,可是這里也是困守之地,必須得有后路才行啊。
現在后路不就打開了嗎?
陳元達聽完了裴謹的分析后也是連連點頭,道:“詠格公,真乃當世之張良,乃無雙國士也。”
裴謹聽了陳元達的話,趕忙謙遜道說:“丞相謬贊了,下臣不敢受此言”
一番相互吹捧之后,陳元達派出了身有詭辯之才的陳德陳水良,帶著陳元達的親筆書信還有大量的財貨,前去漢中見那李柯。
出行之前,裴謹對那陳德說道:“漢中雖險,但也不是不能攻克,千百年來,那里也是幾經易手。
水良今番前去漢中,一定能夠在那李柯身邊,找到那心中惶恐之人,這種人也要多加接觸。
若是那李柯不降丞相,那就先收買其手下,找到機會,直接殺了李柯。
但此法乃是最后之計,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
陳德向裴謹拜道:“下臣謹記尚書令教誨,下臣這就去了”
裴謹點了點頭,然后看著陳德的車隊離開了長安,向著漢中的方向快速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