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烈的廝殺終于結束了,戰場也漸漸地安靜了下來,張征騎著馬,停在戰場之上,舉目四望,目光所及,尸骸遍野。
多少人的兒子、丈夫、父親就這樣毫無聲息的停留在了這里,永遠留在了這荒野蓬蒿之地。
張征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其實他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場景,在他想來也應該沒人會喜歡死人堆,除非是變態。
可是在這亂世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誰還能有得選擇嗎?
他只能用最短的殺戮,來結束這連綿的戰爭吧。
如若不然,這華夏大地還要再經歷一百多年的血腥殺戮,殺到最后真的是千里無人煙了。
而那從晉朝開始算起的兩千多萬漢家子,最后只剩下不到四百萬人口,幾近滅絕。
趁著現在他張征還有這個能力,那就盡快的平息這一切,讓那些即將白白死去的千萬人,還能有個活命的機會。
這是他張征選的路,既然選擇了這條用鮮血和白骨鋪就的道路,那就只能一直走下去,不管是誰想要擋在他的前面,那就是他的敵人,他會把他的敵人都碾成粉碎,用敵人的血肉,在他前進的道路上再加上一份血紅色。
拋下了這些許的思緒和最后的一點憐憫,張征騎著戰馬快速的通過了戰場,后邊的衛兵緊緊跟隨,護衛左右。
井陘關外,魏賀站在張征的身邊看著那遠處的關墻。
在望遠鏡里,那上面很多漢趙的軍兵們還在死死的守在這關墻之上。
魏賀對張征說道:“主公,這井陘關,關口狹窄,若是要強攻,哪怕我們有重炮相助,這死傷看來還是不可避免的”
張征聽后,搖了搖頭說道:“狗急了還會跳墻,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現在這關內的漢趙軍可以說已經進入了絕境,已成哀兵,我們若是逼迫太緊,反倒是激起了他們的決死之心。
況且,現在并州這里,并不是我們眼下最緊迫需要進入的地方,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要穩定整個幽燕地區,鞏固我們現在占領的地方。
救治災民,恢復生產,讓這里的百姓們先喘口氣,緩一緩。
而下一步的攻擊目標應該是西部的慕容鮮卑和北面的宇文鮮卑,我可不想當我們西征和南下的時候,后背還有兩把懸著的刀子頂在我的后背之上。
所以啊子暉,就讓這些漢趙軍守在這里吧,只要我們把這出口給堵死,他們也就出不來了,對我們也就沒了威脅。
現在這漢趙三十萬大軍一朝喪盡,想要翻身可也不是那么容易。
說起來這陳元達還真是個人物,在這等頹勢之下還能帶著幾萬殘軍退進了井陘關,真不簡單啊”
魏賀接道:“這陳元達確實不簡單,誰也沒有想到,在劉聰大纛已倒,中軍潰散之時,他竟然能派出死軍,拼死阻擋住了我們的鐵騎沖擊,硬生生給他撤回井陘關爭取了時間,若不是那些死軍拼死作戰,他不可能帶著幾萬人入關。
聽說他在漢趙老皇帝劉淵時期就是朝中重臣,文武雙全,有治世之才,可惜讓他帶著這么多人退回了井陘關內,這都是屬下思慮不周之過啊。”
張征聽罷,笑了笑,說道:“子暉何必自責,那陳元達帶著這些人回到井陘關內,對我們來說也許也是一件好事”
魏賀有些不解的問到:“主公此言何解?”
張征笑著說道:“今日他帶著這幾萬人退回關內,現在緊守城關,那些軍士已入絕境,即成哀兵,全都憑著一口氣在哪里頂著。
可是,只要我們只是堵著他們,不去攻打城關,時日一久,他們的這一口氣就會慢慢的泄掉。
而今日一戰帶給他們的恐懼,就會慢慢的深刻在他們內心深處,骨髓之中。當下次他們再遇到我們之時,那他們就會成為驚懼之兵,一觸即潰。
所以,他們才是以后漢趙軍隊再遇到我們時最大的隱患,就算那陳元達能夠看出這點,那又如何。
他敢把這些軍隊全都裁撤嗎?
他不敢,這幾萬人可是他們漢趙為數不多的精銳了,最多也就是把他們調到別處去對付別人。
可是這恐懼就像是瘟疫,只要接觸就會傳播,他陳元達的新軍只要和這幾萬人接觸過,就會被這恐懼所傳染。
恐懼這種東西是無法阻止的,只有勝利,才能醫治。
可是他們要想在和我們對戰之時獲得一場大勝,想來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也不會給他們機會。”
說完又笑著向魏賀說道:“想來子暉也不會給他們翻身的機會吧?”
魏賀立即拱手施禮道:“屬下當然不會給他們機會。”
魏賀指揮了兩場大型戰役,全都是完勝,心中怎么可能不會有一點傲慢之心,這是人之常情,誰都避免不了的事情。
不過張征還是要敲打一下魏賀,不好的東西,有點苗頭就給打下去,這對魏賀以后有好處。
張征點了點頭,看了看魏賀說道:“你讀過兵書,驕兵必敗的道理你也一定深知,所以你我也都要時時自省,不要因一時的傲慢而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錯。”
魏賀趕緊又施禮道:“賀,多謝主公教誨。賀,必定每日自省其身,讓自己時時警醒,不入狂傲之門。”
張征聽完魏賀的話后,哈哈大笑到:“好,那我們兄弟就一起時時自省,共勉之。一起走完我們選的這條平天下,安萬民之路,哪怕前途險阻,我們也一定能夠達到我們的目的。”
魏賀拜道:“賀,必定一生追隨主公左右,完成這平天下,安萬民之大業。”
隨后張征和魏賀回到回星城,周興帶兵一萬就駐扎在井陘關口之外,在哪里扎下了硬寨,這里將會長期派兵駐守。
這一戰劉聰、劉曜身死,前軍王彌戰死,左翼趙固戰死,后軍陳元達帶兵退回了井陘關。
而右翼石勒僅帶百多人逃離了戰場,他好不容易積攢的一點本部人馬,這一下又丟了個精光。
石勒都想讓被他搶出來的劉老神仙給他算一算,是不是張征就是他命中的克星,為什么每一次對上張征他都是慘敗而逃。
這一次比上次還要慘,上次好歹還有三百多人,這次只有一百多逃了出來。
石勒這一路上日夜不停,沿著太行山脈的邊就是往南跑,生怕駐扎在冀縣的董大出兵截住他的歸路。
好在董大一直鎮守著冀縣哪里也沒有動。在董大看來,一切都應該以主公在常山那邊的戰事為主。
如果自己這邊亂動,引發了不可控的變化,那對張征在常山的戰事一定會有影響,所以他現在是一動不如一靜,能夠守穩冀縣就是大功一件。
所以這石勒也是命大,就這么百多人還真的一路有驚無險的跑回鄴城。
回到鄴城后,石勒安排好了他的劉老神仙后,立即召開了全體大會商量下一步該怎么辦。
在會議上張賓說道:“主公,我們應該立即離開鄴城,張征隨時都可能南下鄴城,他不可能看著我們釘在這里無所動作。”
石勒問道:“孟孫,我們要是離開這鄴城,又該去哪里容身?”
張賓回道:“主公,我們已經不能回到并州了,如今劉聰、劉曜、王彌皆死,我們逃離之時看那陳元達正在帶著后軍退往井陘關。
想那陳元達在并州深得人望,這次他要是能夠逃回去必定會擁立劉粲為帝,而這次大敗,如此之慘,則必須要有替罪之人,去平息各大門閥的憤怒。
而其他人盡都戰死,唯有我們和那陳元達還在,陳元達是不可能替罪的,那我們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此替罪羊為,孟子見梁惠王上,齊宣王見侍者殺牛祭祀,牛抖,心不忍,以羊替之。中的替罪羊,不是西方的替罪羊)。
所以我們要是回并州則是必死無疑。
而司州河洛,經過連年征戰,又是旱蝗多年,早已經人煙稀少,破敗不堪。
已經不能作為根基之地。
所以臣請主公直取荊襄,那荊州刺史王澄雖是世家大族出身,乃是王衍之弟。
但是王澄此人放誕狂妄,臣所探知,他在荊州每日不理政事,只是日夜飲酒作樂,使得荊州民怨沸騰。
而且這王澄雖然有勇力,但是對部下卻是狠厲苛刻,其在軍中早就上下離心,所以主公若取荊州自可一鼓而定。
那荊州水道縱橫,魚米之鄉,本就是富庶之地。
其地處長江中段,上可入川蜀,下可進江右。
得荊州后,我們就沿江而上,效當年玄德公昭烈帝故事,進取川蜀,休養生息,以觀天時。
待天下有變,則出川以爭天下。就算事有不協,我們也可據險而守,以靜觀天下。
所以荊州、川蜀乃是主公帝王之基也,難道主公還想郁郁久居于人下嗎?”
這一席話說的石勒和他手下的將領們各個激動的滿臉通紅,血脈噴張,這是要建立不世之基業啊。
石勒這時走下來面對張賓,施大禮,說道:“孟孫真我子房也,他日若真能成就不世之業,我石勒必封孟孫為王,若違此誓,天地不容。”
張賓也趕緊站了起來,回禮道:“主公過譽了,臣必為主公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石勒回到座位上之后,對所有人說道:“現在就按著孟孫所言,全力準備南下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