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環境是干凈整潔的，病床上新換的床單還散發著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奶奶不會像隔壁病床的大娘那樣用手機刷視頻，我試圖教她，但結果總是不會，亦或者說是不想學，她用來打發時間的方式除了嘮嗑就是抽煙。

奶奶：“自從你干這個買賣后我沒有一天不擔心的，咱家你是頭一個這么干的。”奶奶披著衣服，站在樓梯口抽煙對我這個頑劣說道。

“我大哥不也是開店嗎，而且還干了十幾年。”這是闡述也是反駁。

奶奶：“你知道你大哥干燒烤這行干了多少個？掙錢有，賠錢也有，他爸媽也是你大爺大娘不種大棚給他頂著你大哥能干到現在？！你有什么？你爸現在能把自己維護好就不錯不錯了，你除了那點當兵時攢下的和一次性退伍費你啥也沒有，等老本沒了，你咋辦？”這是事實，大爺大娘種地是我見過所有里拔尖的那類人，兩人的勤勞和堅韌在科技加持下讓他們的碩果更加充實，他們的依靠是大哥，可大哥的依仗也是大爺大娘。我在部隊時申請事假回家在醫院照顧我爸住院時就感覺，父母無病健康就是兒女的福分，如果在此基礎上還能為下一代提供一些物質和經濟基礎那就更好。

奶奶：“你買賣不好的時候吧我上火，從你開始擺攤后就感覺你這么大個人去街上賣這些丟人，是能掙，可你冬天怎么辦？等到你忙的時候吧，你說你自己一個人在景區里忙活我也擔心，你大哥開店，他忙不過來有她媳婦兒，他兒子也能幫忙，你有誰？我也惦記著。”忙碌過后顧客忘記給錢，我也忘要，晚上收攤后還發現少了一件商品，損失其實不多但糟心。老人連實地到場都沒有過，僅僅是那經驗和閱歷就浸透了我那看似厚重的堅強。這很羞恥，我很羞愧。

奶奶：“哎~，闖吧，干吧，你能闖出個名堂就讓別人看看，干不成讓人家笑話，你也長個教訓。”說完奶奶領著我走回病房。

之前攢的錢讓我小姑存起來，大姑領著我去的銀行，小姑甚至都為我以后的生活想好規劃，找個穩定的工作，然后再處個對象，合適了結婚，房子有現成的，無非再簡單改造一下，扣除彩禮、酒席還剩一半，然后買個車，生孩子也有富余，襯著自己還有能力再幫著我照顧孩子，多好，可是小姑美好的謀劃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我打碎了，她很憤怒，甚至氣到身體不適。她沒有對我說這些，可我預感到了，我害怕這種生活，這不是我的結果，現在也不是，我只是想換個活法，對這些我以為、我希望、你要...做一些掙扎，可我不能說這些，因為這是不切實際的，是理想，所以我理解小姑的憤怒，而且她的憤怒是顯性的，而大姑的憤怒卻是隱性的，我也理解，可她們不理解。

醫院永遠是熱鬧的，但沒人愿意在這多做停留，我奶是，我更是，老人好轉不少精神頭也回來了，我也快撐不住了，因為不僅要照顧老人，還要被老人當做人情去幫那個行動不便的大姨照顧隔壁病床上大娘，人家出于禮數又將她們是不舍得吃還是不愿意吃又或者是快放不住還心疼的水果、燒雞、喝酒后帶回來的豬爪子、豬蹄、發酸到打牙的辣白菜贈予我們，我奶腸胃不好不能亂吃躲過一劫，可我也只好吃一半偷摸扔一大半，然后還要被她母女倆時不時說教，這里充滿消毒水味兒的人情世故讓我快憋不住了。

小姑來了，辦住院是小姑，辦出院也是。看向打著最后一個點滴沒剩多少后我離開屋子。

“我把剩下的東西拿下樓放車里，順便打著火烘烘車”現在10月中旬這里的車子已經換好雪地胎準備迎接晶瑩飄落。

小姑：“你又要投錢？”她從我奶口中得知，然后忍不住問道。為我謀劃未來的資金被我這個逆子揮霍掉一部分，小姑已對我失去期望，所以她將我剩余的麻煩轉交給大姑，我用多少錢，向大姑要多少，可她依然忍不住。

“冬天快到了，我想進點冬季的衣服和飾品。”

小姑：“非得把錢都造光了才好受？！”永遠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那也不能干等著啥也不干啊。”

小姑：“我好不容易給你管到現在這些錢...”她依然沒有看著我，好像她的溝通對象是自己的掌紋，或者是空氣。

“小姑！咱有一點得明白，這錢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是我讓你管你才能管。”這話不僅硬還發出陣陣臭味，但我沒敢說出來，這是惡語，這會讓小姑暴走，小姑也動過大手術，我只好在肚子里說。

我們回家了。

我將奶奶接到自己家沒送回二大爺、二大娘家，理由是奶奶需要去診所再打幾天點滴，我們家距離更近些。

奶奶：“我打針不用你領著，我自己能行，你該忙忙你的去，不是在我身邊就是孝順。”這話聽著有些不舒服，但也確實，奶奶不想讓別人覺得自己沒用是個累贅，而且我在家什么也不干就是做個飯，看著也鬧心。

早上做好飯，多做一些奶奶中午自己能用電器加熱，我出去了。

目的地是千葉湖景區，可我什么也不想干，不是沒事，事很多可就是不想動彈，說我懶說我頹廢都行，就是不想動彈，躺在二樓的床上發呆、刷手機然后回家，這個場景也可以切換到汗蒸館、書店、漫無目的的街道。

沒勁了，本就懶散的我更加懶散，身心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