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長樂宮中。
李政從案架上取下一支狼毫筆,在硯臺中點了幾點貢墨之后,抬手便在一張宣紙上作畫。
自從搬到東殿之后,他才總算是真正意義上有了一點自由空間。
這讓他整個人的精神面貌都煥然一新了。
至于那個素未謀面的皇后,李政的想法也很簡單。
她既出身豪門,想來在相貌上應該不會太差。
只要是性格沉穩,胸懷寬廣,能識大體,那這六宮之主給誰做也是做。
但若實在是跳脫跋扈,不服管束.........
這皇后,朕既然能冊封,就也能廢黜。
正在思慮之間。
“陛下......”
李政手上一頓。
只見殿外魏忠賢苦著一張臉小跑了進來,嘴上還著急忙慌的說道:“陛下不好了!”
李政皺了皺眉,“何事?”
“陛下,咱們恐怕是上了太后的當了!”
魏忠賢氣喘吁吁道,“奴才剛剛隨著太后身邊的姑子去內帑瞧了,可那里面空的都能跑出耗子來,奴才四處都找遍了,根本就沒見著什么值錢的東西呀!”
“.......”
李政微一遲疑。
雖說先帝當年從內帑確實撥出過一筆銀子來建行宮,但再怎么說也不應該窮到這個地步才是。
“那錢都到哪里去了?那姑子怎么說的?”
魏忠賢急道,“她只跟奴才說,內帑的銀子一兩都不曾少過,還徑直給了奴才一本賬簿,說里面所有的數目都對得上,您看這........”
李政抬手一接,接著隨意翻開了幾頁賬面。
一陣審視后,他才了解到。
這皇室歷年來的內帑收入,絕大部分的來源就是出自稅收。
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只要在皇家直轄的地方,老百姓所進行的一切生產活動,上到耕田經商,下到砍材打獵,全都要給皇家交稅。
根據這本賬冊上的記錄。
單單是當年景皇帝所設立的一項“地稅”,一年就能征收到十幾萬兩白銀。
李政指了指賬本上的空白問道,“今年的這筆稅,到現在都還沒收上來嗎?”
“回陛下,這稅........這稅早讓太后給廢了。”
魏忠賢嘆了口氣道,“太后說,當年景皇帝是為了平息內亂才臨時加征的,可眼下四海太平,這地稅也就該免除了。”
李政啞然。
免除就免除吧。
就當是藏富于民了。
反正除了征稅以外,收租也是內帑的一大經濟來源。
皇帝本來就是這天底下最大的地主,擁有一大片私人土地。
即便是不征稅,每年靠著收租也獲得一大筆資金。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
各地皇莊所收上來的租金,居然也全被呂后給扣了下來。
而她這一次給出的理由,更是讓李政無從反駁。
“太后說,陛下娶親也不能用國庫的錢,這皇莊收上來的租子是留著給陛下將來立后立太子的.......”
“.......”
既然征不到稅,又收不上租。
“那各地藩屬臣民給先帝上供的寶物,她總該沒有理由扣除了吧?”
“那些寶貝......都在先皇的陵寢中。”
“也就是說,現在朕的內帑里一兩銀子都沒有了?”
“是.......”
李政聽后,隨即淡淡一笑。
可魏忠賢卻耷頭耷腦,“陛下,咱們這明顯是讓太后給耍了,您.......您怎么還能笑得出來呢?”
李政手腕一動,又繼續在紙上作畫,“朕早就料到她會有這一手,只是沒想到,她會做的這么絕。”
“陛下,那咱們現在怎么辦啊?”
要是內帑里一兩銀子都沒有,那咱家這個大內管事不就成了個空銜了嗎?
咱家要這腰牌又有何用?
“這有什么,朕本來就不是沖著那點銀子去的。”李政漫不在意道。
“先帝摳摳索索大半輩子,朕估計到最后也沒剩下多少了,朕要練兵,要籌辦造作司,將來還要造寶船.......這么一大筆開銷,難道全指望那點家當不成?”
李政沉聲道,“朕看重的是內帑的自營權!”
內帑為天子別藏。
與國庫無關,與國家財政無關,算是皇帝的私房錢。
反正也是自負盈虧,所以錢多錢少大臣們一概管不著。
魏忠賢愣了愣神,隨后問道,“陛下,您的意思是,咱們在內帑重新立個名目往民間征稅?”
“如果真巧立名目的去征稅,太后和朝臣們那一關肯定過不去,”
李政搖了搖頭,甩手畫了幾筆后,他接著補充道,“而且,朕也沒打算再刮老百姓的錢。”
不刮窮鬼的錢。
那就只能找財主下手。
魏忠賢暗自思索后,“奴才明白了,您是想讓那些富戶們捐官?”
捐官,實際上就是買官賣官。
傳聞太祖武皇帝時連年征戰,導致國庫空虛。
為了彌補用度,武皇帝也用到過這種法子。
當時買官的人非常積極,最高賣到了五品官。
賣了不到半年,國庫就充實起來了。
這樣確實也能撈上一筆,只是說出去有些不好聽。
“蠢貨,你在瞎說什么?”
李政當即破口罵道,“朕會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嗎?”
“再說,朕的手里也沒空缺怎么賣?”
魏忠賢又連忙告罪,“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可隨后。
魏忠賢偏頭一想。
要是征稅和捐官這兩種方法都行不通的話,那就只能抄家了。
他心下一驚。
據說在先帝任下的東廠提督,曾經就抄過一戶大臣的家。
其中從他家里抄出來的各類寶物古物,金銀字畫,一共價值幾十萬兩,當時還轟動了整個京城。
老實說。
對抄家這種事,魏忠賢一直都很有想法。
但真要實施起來還是很難。
那幫朝臣本就是一個比一個狡猾,暗自也是串通一氣。
想要抄他們的家,要是沒有掌握確鑿的罪證,根本叫人無從下手。
左思右想。
魏忠賢還是不得其解,
好不容易才逮著這樣一個內務總管的職位,要是內帑里頭啥都沒有,那他這總管還有個什么滋味?
魏忠賢不由暗自心焦,“陛下,您就跟奴才交待了吧,您究竟想使個什么法子啊?”
這時。
李政手下的畫作也像是完成了。
他擱下了筆,又悠然地啐了一口貢茶,氣定神閑地道,“朕想賣畫。”
“賣畫?”魏忠賢癡癡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畫作。
說實在的。
要不是定了定神,他甚至都看不出來這紙上畫的是什么。
一只潦草不堪的瘌蛤蟆……這又能賣出幾個銀子呢?
“朕要你把這幅畫送給朝中的一位大臣,你別看朕畫得不怎么樣,可它卻能值萬兩黃金。”
李政笑著,一臉篤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