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
聽完了秦檜的諫言之后,李政當場就被他氣到有些發懵。
這狗東西進諫時的話術,簡直跟前世那幫無腦噴子一模一樣。
他先是在先帝和李政之間進行了無腦的捧一踩一。
然后,他把李政想要調整朝會制度的行為,強行和“消極怠政”掛上了等號。
接著,繼續在主觀上夸大這一行為是有多么的禍國殃民。
說什么更改朝會制度就是棄國政于不顧,就是不管天下萬民的死活,就是違背祖宗成法的不肖子孫,就是在給后代的帝王樹立壞的榜樣......
最后,他再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狠狠批駁了李政的這一番行為。
通篇聽下來。
李政從他的話里沒有聽出半點價值,全然是一副要教人做事的姿態。
“我特么.....”
李政氣得差點就要和他當庭對線。
可是轉念一想。
這秦檜本就是言官,本來就是專司諫諍之職的。
朝堂上設立這個官職的目的,就是要讓他開口說話。
再加上當諫官的人一般都從政不久,官職小,又沒有實權,所以他們也不怕丟官。
這就給了他們懟皇帝懟大臣們的勇氣,而且懟起來是一個比一個勇。
李政記起,自己的原身曾經就當庭鞭打過幾個直諫的言官。
可這一打,反倒還給他們打爽了。
所謂文死諫,武死戰。
要是諫官因為直言進諫而遭到了天子的打罵,不僅不會損傷顏面,反而能成為他們的政治資本。
“這狗東西純粹就是來找罵的,朕絕不能上他的惡當!”
李政本來還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堂下,秦檜仍然在喋喋不休。
“......臣還聽聞陛下在怠政的這幾日中,竟還一心沉溺于豹房之內,只顧著與尚方監中的奸宦擺弄木器玩物,鉆營奇淫巧技,此絕非明君之道啊!”
“陛下乃是天子,須知上行而下效,若百官們不惜劫掠萬民,而博天子之歡心,這豈不是蒼生之禍嗎?”
“況且,如今我大乾北境尚有數萬流民,無不在受凍餓之苦,陛下卻視若不見,只顧在宮中耽于逸樂,實在令微臣痛心疾首啊!”
“.......”
此話一出。
不說李政了。
就連許多文武大臣聽完之后都不自覺的耷拉下了臉,紛紛都對秦檜的言行感到嗤之以鼻。
這是顯著你了是吧?
獨你一人是忠臣、良臣、賢臣?
現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朝政基本上是被太后和秦王把持著,陛下壓根就沒有實權,你讓他怎么勤政?
之前陛下就是因為太勤政了,差一點就把自己搞廢。
現在好不容易不胡亂插手了,大家都皆大歡喜,你這個時候跳出來指責他不務正業?
秦檜!
你想毀了我大乾嗎?!
再說了。
陛下線都被控住了,他不玩手機玩什么呀?
搞間宮殿,弄個豹房,玩點木頭,過個家家......這也能叫事兒?
人太后都默許了。
最可氣的,居然還說百官會劫掠萬民以慰陛下。
這不無憑無據,血口噴人嗎?
過分了。
確實過分了。
甚至于,不少官員已經在內心為李政鳴不平了。
“大膽!”
御案旁。
魏忠賢滿臉怒意,他抬手戳著蘭花指,對著秦檜站立的方向疾聲喝道,“你竟敢目無君父,肆意編排陛下,你就不怕掉腦袋嗎?!”
什么叫擺弄木器玩物?
什么叫鉆營奇淫巧技?
咱家這回算搞清楚了。
陛下在豹房夜以繼日所打造出的那臺紡車,那是利國利民的好東西啊!
陛下一心為的是這天下的蒼生百姓啊!
這個瞎了眼的東西,竟然還說陛下不是明君,難不成陛下還能是昏君嗎?
“錯!”
“微臣之言,恰恰是出自對陛下的一片赤誠之心!”
面對魏忠賢的指摘。
堂下的秦檜輕蔑一笑。
事實上,他完全清楚當今的朝堂是個什么局勢。
太后和秦王平分秋色,燕王在外虎視眈眈。
他要想上位,就只能攀附于這三股勢力中的其中一股。
可他不過一縣令之子,出身寒微。
即便是逢迎諂媚,也難以給人留下印象。
秦檜迫切的需要積累名望。
而恰恰直言進諫,就是在朝堂上積累名望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常言道。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原本。
秦檜身為御史,有一個絕佳的命題擺在他的面前,可以讓他盡情發揮。
御史有監察百官之職。
太后與秦王妄自操持朝政多年,形同篡逆。
這是秦檜的職責所屬。
他本可以在朝中仗義執言,替天子發聲。
可他沒有這個膽量。
他擔心自己萬一惹惱了太后和秦王,因此而被驅離朝堂,就再也沒有重返之日。
于是秦檜便打定了主意。
既然不能監察百官,那就直諫天子!
畢竟當今天子勢弱。
哪怕他所進諫的全是捏造出來的事實,是無端的指責,是莫須有,也用不著承擔什么罪責。
只要無腦上諫,就能狠狠博一個“剛正不阿,直言敢諫”的錚臣名聲。
一本萬利。
這何樂而不為?
秦檜最希望看到的,是當今陛下在久經上諫之后對他煩不勝煩,繼而做出打罵朝臣的偏激舉動來。
這套流程,完全符合“先把人逼瘋,然后冷靜地看著他發瘋,最后還站在道德高處指責對方情緒不穩定”的惡臭行為。
雖然無恥,但確實有用。
而就在剛才。
魏忠賢的那一句“你不怕掉腦袋嗎?”,可以說是正中秦檜的下懷。
他雙手合揖,當即肅聲說道,“臣身為御史,對陛下的過失直言規勸,正是臣的分內之事,若是因此而隕首喪生,不過是死得其所罷了,有何懼哉?”
“你!”
魏忠賢一時氣急,正想反駁些什么,卻被李政抬手制止了。
他當然看出了秦檜的險惡用心。
狗東西,拿朕當成你刷聲望的工具了!
不過李政沒有出言反駁,也沒有什么過激的舉動。
他笑了笑。
“好!既然秦卿是一位直言敢諫的忠臣,那朕也愿意做一個從諫如流的明君。”
“只是........依愛卿之見,朕該如何匡正這些過失呢?”
龍椅上。
李政目光閃爍,用一副無比器重的語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