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事開始

為什么說講述自己的經歷有助于應對悲傷的情緒？要知道，你的經歷不僅僅是一些“故事”那么簡單。你正在閱讀這些文字，是因為你失去了對自己來說非常重要的人。你無法想象失去他們之后自己要如何生活。你將所有關于這個人的記憶打包整理，勾勒出一個故事的起承轉合——故事的最后，主角變成了比你回憶中更好的人——但這么做其實也無濟于事。

在死亡與喪失構筑的現實當中，故事本身很可能毫無意義。

但經典的故事架構中，也蘊藏著真相和助益，特別是就英雄式的故事主角所踏上的旅程而言。它賦予無形的、令人恐懼的死亡以結構和秩序。在旅程開啟前，故事的主角有自己的人生，無論快樂或悲傷；通常來說，比起不安與浮躁，她更多的是感到滿足。然后……一些事情發生了。

一個陌生人的出現，或者一支軍隊入侵，導致她失去了對自己而言非常寶貴的東西，又或者死亡摧毀了她所珍愛的事物。所以接下來，她必須踏上旅途，哪怕她其實并不想上路。

想必你同樣不愿如此，因為悲傷從不是一段輕松的旅程。但無論如何，現在我們一起站在了這里，準備啟程。甚至就連猶豫和遲疑也是整個旅程的一部分。

弗羅多：我不能這么做，山姆。

山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錯的。按理說我們從一開始就不該出現在這里。但我們還是來了。就仿佛那些在我們周遭徐徐拉開帷幕的偉大傳說，弗羅多先生。那些真正重要的故事：充滿了黑暗與危險，有時候我們甚至根本不想知道故事的結局。因為結局怎么可能是圓滿的？在發生了所有那些糟糕的事情之后，世界又該如何回到從前的樣子？但最終，它會過去，這片陰影會過去。就連黑暗也終將消逝。新的一天注定會到來。而到那時，當太陽再次升起，它的光芒必將更加清澈耀眼。那才是屬于你的故事。那些故事自有其意義，雖然你現在還太小，無法窺見其中的真諦。但我想我能明白，弗羅多先生。我現在知道了。那些故事里的人實際上有很多次回頭的機會，但他們沒有那么做。他們選擇繼續前進，因為他們心懷信念。

——節選自彼得·杰克遜（Peter Jackson）執導，《指環王：雙塔奇兵》（The Lord of the Rings：The Two Towers）

你現在付諸行動，是在為自己爭取一些東西。無論悲傷是一段旅程、一次冒險或者僅僅是些你必須經受的恐怖之事，就算你憎恨一切有關旅程的隱喻，現實終歸需要一個起點。而以富有創見性的方式開啟這段旅程將有助于你擺脫紛繁的思緒，觸及位于內心深處的真相。

如果你是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如果這個故事不僅僅是一個故事那么簡單，而是超越了一切故事，那么你的出發點會是什么？記錄下你的周遭。你是否已然身處黑暗的森林，你失去的那段人生是否已被你拋于腦后，抑或它們依舊在你的腳邊閃爍著微光？你將從哪里開始旅程？

將你的答案寫下來、畫出來，或者制作一幅拼貼畫。如果你實在感到無從下筆，不如就以“讓我來告訴你發生了什么……”開始。

想要同你的遭遇“和平共處”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把它們當成故事講出來很重要。既然你已經有了大致的方向，那么就讓我們來具體談談悲傷吧。

什么是“正常的”

鑒于我們通常不太會談論什么是悲傷，大多數人并沒有意識到悲傷往往有許多種形式。即便你的“癥狀”可能略顯怪異，但或許有相似經歷的人不止你一個。通常來說，悲傷會覆蓋很多方面。

即便你已經在人生的其他時刻經歷過悲傷，但這樣一個“特定的故事”對于你來說依舊是陌生的。悲傷的表現形式可能引人深思，也可能令人困惑。

參照下表，圈出或劃出你曾經有過的“癥狀”。你也可以補充其他內容。

身體和大腦

悲傷是一種“全身心”的體驗。你感到疲憊是有原因的。你的體力或許大不如前，這也是有原因的。你無法集中注意力，就連最簡單的事情都讓你覺得頭疼，其實這些都是有原因的。因為你的大腦在試圖理清一些無法理解的事情；你的身體想要保持某種不可能達成的狀態；你的全部身體機能正想方設法確保你安全度過每一天。

在下方的空白處，將悲傷情緒對你的影響寫下來，無論是身體層面的還是心理層面的。你可以以“停駐在我身體里的悲傷……”開始。

或者，你也可以在下方的空白處勾勒出軀體的大致輪廓。用詞語、插圖或者拼貼畫的方式羅列出悲傷情緒對你的影響，并在身體的不同部位做標記。用詞語或顏色描述不同的“癥狀”，用箭頭標記出它們在你身體或大腦中停留的位置。

如果你不知道該從哪里入手，可以回到上文參考“癥狀”列表。

為什么我的大腦一片混亂

人處于悲傷情緒中時，認知很容易出現變化。記憶、理解和保持專注——這些動作都需要花很大的力氣，而你眼下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所謂認知的改變就好比你的大腦里有100個腦力單元用于應對日常生活，而如今，巨大的悲痛、創傷、傷心和孤獨感占據了其中99%的腦力單元。僅剩一個腦力單元支撐著我們的言行舉止，例如安排拼車和葬禮的細節。此外，它還要確保你的呼吸正常，確保你的心臟持續跳動，維持你的認知、社交和人際溝通能力。諸如“烹飪器具要放在櫥柜，而不是冰箱里”“發現廁紙用光，補充的時候順手把鑰匙忘在了水槽旁邊”等這種事，已經不再是你思考的重點。下方的餅狀圖展示出目前你大腦里的100個腦力單元是如何劃分的。其中占據99%的部分是什么？剩下的那1%又是用來做什么的？

因為悲傷情緒會影響你的認知技能（例如記憶力和集中注意力的時間），你可以嘗試通過定鬧鐘和貼便簽的方式幫助你記錄瑣事。如果有必要，你可以在屋子里貼滿“提醒事項”。雖然這對找到鑰匙可能幫助不大，但至少它們能讓你記住一些其他事情。

“日常迷霧”

要記住，悲傷情緒出現的初期大多會對你的內心和思維產生影響，而非體現于外在的行動上。例如，你不記得今天是幾號，或者不記得上次吃飯是什么時候，這都情有可原。任憑時間流逝，而你說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盡管你可能會對此感到不安）。正是在那些流逝掉的、看上去仿佛毫無建樹的時間里，你的身體和大腦嘗試去消解你的喪失。你可以將“日常迷霧”理解為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你的大腦已經離線了，這樣才有助于傷痛的愈合。

或許關注身體機能看上去乏善可陳，但進食、睡眠、多喝水以及盡可能地多運動是幫助你對抗“日常迷霧”最有效的方式之一。盡最大努力照顧好自己，要知道，引起時間流逝的“日常迷霧”終有一天會消散。向消逝的時間妥協、順其自然，而不是與之對抗，會令你在處理悲傷情緒時更輕松些。

給下頁的圖片上色，放任自己的思維進入某段看上去無所事事卻又十分必要的“離線”時間。

成就：過好每一天

你的大腦就像你身體的其他部位一樣，正在竭盡所能地正常運轉，以應對各種困難局面。悲傷的情緒和“日常迷霧”的確會消減人的精力。所以不要用過去的標準來衡量眼下你所能做的事。因為，你已經不再是曾經的那個你了。

讓我們來看看，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事。你有攝入足量的水嗎？你刷牙了嗎？這些都可以算是“勝利”。只要還能在人前露面，就值得獎勵自己，因為這很了不起。

在每一座獎杯上注明你今天做了些什么，無論多么瑣碎的事情都可以。給它們涂上顏色。慶祝這些小小的勝利吧。

生存法則

悲傷席卷而來，它改變了你生活中的一切。這是一段難熬的日子，因而你的日常習慣也不再適用。曾經輕而易舉的事情變得舉步維艱，僅僅是挨過每一天都需要你付出意想不到的努力。當悲傷將你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時，你需要的是一套全新的規則。

陷入悲傷情緒的最初幾個月里，我遵循著一套生存法則——那些幫助我度過每一天，甚至每個時刻的“提醒事項”。以下是其中的部分內容。

那些最能夠支撐你的生存法則或指引，實際上都源于你的親身經歷。畢竟你才是最了解自己的那個人。在下方空白處寫下你自己的生存法則，以及你如何應對那些殘酷的、悲傷的現實。你也可以借鑒我的列表，或者制作你自己的版本。繪制一張圖表，或者將你的清單設計成一幅迷你海報。然后，給你的生存法則拍一張照，保存在手機里。一旦某天感到自己瀕臨崩潰時，看看這張照片，提醒自己該如何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