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燈如豆，蕭離捧著半頁《戒字篇》看的忘我，窗外的驚叫聲入不了他的耳朵，他時而皺眉，時而喃喃自語。

“原來先前我不知不覺已經引氣入體了，竟還運用的那般粗淺，只知道使蠻力而不得法，猶如空入寶山。”

“可惜這篇只是神通法，不是最珍貴的修行篇，錢舉人當年多半被人擺了一道，照著一篇神通修了一輩子的仙。”

“難怪如此，難怪如此……”

“這尸玉既然能引我入道，那必定也能增進修行，這才是天下糜爛的真正原因吧？呵呵——精彩，太精彩了。”

房門無聲無息的被人推開來。

蕭離不為所動，依舊翻動著書頁。

“噫？有緣人！”門口驚喜聲走近，湊到他的身邊：“后生，你入沒入仙啊——”

腥臭味撲面而來，形同實質。

蕭離腦袋偏轉，隨即站起躬身道：“前輩可是姓錢？”

下半身拖拉在地上用手足撐地的三臉老人聞言大笑，得意至極的摸了摸紅稠稠的胡須：“正是你那引道之師。”

蕭離點頭，隨即問起了《戒字篇》的來歷。

“這是我花了百枚仙玉，從一位仙師的手中買得的，你小子有福緣，一文不花就得了仙藏。”

錢舉人說著就突然眼角抽動，腳刃在地板上粗暴的滑動，轉眼就犁出了道道溝壑。

“百枚仙玉——百枚啊！用在自己身上，我早就登仙了！該死，都該死啊！為什么調走我！”

它情緒暴動起來。

蕭離出言安撫道：“現在外邊到處都是仙玉，要一百、一千、一萬都很簡單。”

“……”

錢舉人忽然消停了，隨即盯著他嘿嘿怪笑：“小子，你知道你像什么嗎？”

“前輩請說。”

“一只鉆進田里，以為周圍一切都是自己的幼鼠。”

“……”

蕭離意外，但是又不意外。

他語氣聲平靜道：“看來前輩當年在礦場，學到、見識到了不少東西。”

“不然焉有我今日造化？”錢舉人說完俯身近前，問道：“后生，我看你入眼，有意帶你登仙，你可愿意啊？”

都知道他看過隨筆了，還登仙？

蕭離盯著它六手六腳，身軀已近蜈蚣化的模樣，慢慢搖頭道：“你引我入道可以，但你教不了我。”

“嗯——”

錢舉人鼻音拉長，嘴角也緩緩裂開，滴出猩紅色的誕液：“我？教不了你？此等狂悖，你這等人入不了仙門！”

說罷他的身軀開始緩慢挺立起來。

蕭離抬頭望著這一幕，嘴里卻揭著他的底細。

“所謂戒字篇，分皈依三戒、受持五戒、八關齋戒、菩薩戒。”

“皈依三戒又稱皈依三寶，即皈依我道、皈依我經、皈依我師。為起心入道者的首要。”

“立下這三皈依，才可結出三毒三火三垢三不善根。”

蕭離說話間聲音逐漸開始飄忽。

他的身形在緩緩拔高，肌肉膨脹間撐裂衣物，渾身肌膚更是像活物一樣涌動。

“進窺畜牲道，凝法化生身。”

啪——

蕭離的肢體關節發出響動，多處骨骼反芻刺破皮膚，身形在膨脹的過程中也逐漸彎曲前傾。

“擇水陸空行，披鱗甲羽毛，四足多足，有足無足。”

噗——

一根根晦暗的羽毛像鋼針般從臂膀鉆出，反弓狀的腿部衍生出一片片骨甲，向上蔓延，覆壓全身，甚至黏連額頭兩根刺破皮膚后夸張突出的犄角，在臉部形成一副骸骨面甲。

“由愚癡故——”

蕭離的聲音愈發高昂。

噗——

噗——

伴隨著他的敘述，脖頸間忽有兩團肉瘤長出，飛速生長為和正中處一模一樣的頭顱。

錢舉人緩緩瞪大雙眼。

面前處，身高四米有余似牛似鳥的骸骨怪物身前投出一片陰影將它籠罩。

“前輩——”×3

那怪物嗓門沉悶：

“先前我已皈依道、皈依經，可皈依師卻讓我困擾，還愿前輩成全我補足最后缺點，讓我道心圓滿，將來一窺欲界六道！”×3

說著，它緩緩低下頭顱，

作出蓄力狀。

“還請前輩再引我入道——”×3

轟隆！

圓月之下，磚木結構的廂房在一瞬間爆裂成碎塊，無數煙塵彌漫的同時，一蜈蚣狀的人影在瓦礫飛濺中飛速逃竄！

“前輩！”

“前輩！”

“前輩！”

沉悶似鼓點卻疊在一起的詭異聲音在煙塵中響起：“我想成仙吶！你何不成全我呢！”

“東西已經在你手上了，何苦還要追著我不放！”

身體完全爬伏在地上，如蜈蚣般蜿蜒向前的錢舉人大叫道：“我知道你是六欲佛母寺的人，但東西又不是我偷的，和我沒關系啊！”

砰——

大地猛地一震，悚然的身影突破煙塵掠至半空，手翼伸展竟如鳥類般滑翔飄行。

嗚——

野鬼般嗚咽的風嘯聲極速逼近，那擂鼓般的聲點也如附骨之蛆般緊隨其后：“六欲佛母寺？原來經法出自那里，多謝前輩，我記住了！”

轟隆隆！

如炮彈滾地，黑影驟然砸下瞬間摧毀了幾棟房屋。

“后生，你敢逼我！”

被轟飛出去的錢舉人從地上爬起，身上的六手六腳斷折了好幾根，形容很是狼狽：“你我同是三身法相，莫要以為你比我強！”

說著，他身上也開始冒出黑色的鱗甲，脊骨一節節的拉長徹底爬伏在地上，手腳更是失去了人的特征，變得尖銳修長。

噗！

兩條尖銳的口器從它分解開的大嘴里斜出，透出幽綠色的光芒，徹底換了副模樣的錢舉人也有了底氣，目光凝視向煙塵之中：“你要是再糾纏不休，我就與你拼死！”

“……”

踏踏踏——

煙塵中那悚人的輪廓逐漸清晰，沉重的腳步逼近，蕭離大踏步走出，那似牛似鳥的頭甲下卻發出玩味的聲音：

“前輩，你怎么突然變成了這樣一副可口的模樣啊，香的我渾身都打了個哆嗦。”

錢舉人口器微動，正欲嘲諷。

然而下一秒，蕭離那似牛似鳥的面甲下陡然長出兩根長牙，如翅般的手臂邊沿，也飛速生出一排如玉骨刀，渾身的晦氣沖天噬地，周遭的光線都為之一暗。

錢舉人陡然驚叫：“你不是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