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那些樹人士兵鑿出的空隙，楚子航跟在男人的身后朝著神祇的御座行去。

雖然楚子航還無法用雙眼跟上剛剛戰斗的過程，但楚天驕可稱得上是身經百戰的混血種精英。

路明非雖然沒有再度釋放他的言靈，但是光憑他那強悍的身體素質就已經遠遠超過了楚天驕所認識的所有人。

“即使是這樣強大的混血種也沒辦法抵擋龍王嗎？”

楚天驕在心中低語著，不斷在腦海中模擬自己開啟言靈后與這人型龍王的戰斗，但是那不講道理直接將人排斥出去的力量太克制他的言靈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言靈是最適合近身廝殺的言靈，但是在龍王級存在所掌握的權柄面前還是太過弱小了。

路明非跌落的地方再度傳來戰斗聲，楚天驕心中一震，提著箱子的手不由得用力了幾分。

周遭那些來自亡者國度的嘶吼聲是某種古老的語言，楚子航一句都聽不懂，但是腦中那些扭曲的線條在蘇醒的血脈下變化無窮，只是忽然之間，他就聽懂了那些透著渴望的語句。

“人類啊......”

“又見到人類了.......”

“那孩子的血統......”

“讓人垂涎的鮮肉啊......”

楚子航一手捂著耳朵，一只手死死拽著男人的衣擺，那些影子用相同的臉發出不同的渴望之音，那是來自過往歲月對當下的渴求。

“覲見吧，人類。”

如同洪鐘大呂的聲音從神祇口中傳出，即使剛剛被路明非突到身前，祂依然如同一座無法跨越的高山矗立在三人之前。

“我將允諾，你們會在我的國度中獲得永恒的生命。”

也就是說這里是神話傳說中的“英靈殿”？楚子航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再看到身周那些永恒困頓于血肉渴望的黑影，只覺有一種荒誕的錯亂感。

“不包括他們？”

楚天驕指了指那些依然在與黑影戰斗的樹人士兵們，也指向了路明非摔出去的地方。

神罕見沉默了，良久方才開口：“他和你們不一樣。”

似乎是為了向某個令祂忌憚的未知存在解釋，祂提著扭曲的長槍微動，指向那些毫無神智，只殘留了嗜血渴望的黑影繼續說道：“你們的血統已經比他們優秀了，你們會更加強大。”

“不要妄圖挑戰神的耐心，做出你的抉擇吧凡人。”

“死在這里，還是向我覲見。”

周圍的十數個樹人士兵已經有部分死去，洶涌而來好似無窮無盡的黑影在雨夜中愈發躁動，他們快被徹底包圍了。

男人握著刀的手緊了緊，湊到楚子航的耳邊：“要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啊兒子，每一句話，”他猛地一巴掌拍在了楚子航的屁股上，“跑！”

楚子航想都沒想便掉頭朝著車的方向跑，當他轉身的那一刻還有兩名樹人士兵跟了上去。

咆哮的聲音讓神明的獨目中閃過一絲失望，祂將岡格尼爾插在瀝青路面之上，黑影們徹底沸騰。

“帶著你們小老大走！”

嘶聲吼著著，楚天驕投出了手提箱，半數黑影像被鮮肉吸引的餓狼蜂擁而上，半數黑影繼續如同浪潮涌動著壓縮包圍圈。

它們的身形在速度下扭曲，在雨夜中如同騰空的長蛇。

“他讓你配合他。”

完全沒有期望那些戰斗到死的樹人會回應的男人卻聽到了一旁傳來的聲音。

“？！”

在分出兩個樹人掩護楚子航之后，剩下的樹人們面對隨時會到來的死亡依然沒有任何畏懼，楚天驕能夠從它們淡藍色眼瞳中看到的只有狂熱，無窮無盡的狂熱。

“咔！”

——

“時間停止了流動。”

“我就說了你會死的啊，哥哥。”撐傘的手攥著場記板，男孩依然是那一身夜禮服，只不過頭上扣著不倫不類的鴨舌帽。

隨手推倒剛剛砍殺掉的幾只黑影，被奧丁掌握的狂風吹出一定距離的路明非看著依然笑瞇瞇的路鳴澤，眼中顯出莫名的失望：“你們從一開始就商量好了這一切？”

“沒有啦，本來寫好的劇本已經被你給打亂了，只不過祂知道現在還不好對你動手，所以就大人大量，放你一馬咯。”

單手背在身后的路鳴澤在停滯不動的死侍肩頭蹦蹦跳跳，好似完全不受影響。

“現在？”咀嚼著這兩個字，路明非臉上卻浮現出笑容：“那我繼續殺過去祂會怎么做？”

“看看你現在的身體吧，”隨手將場記板丟在黑影群中，小男孩臉上掛著精致而公式化的笑容：“用你看過的假面騎士來形容就是‘你的身體已經菠蘿菠蘿噠了。’”

“雖然不知道你怎么激活的這部分恢復能力，但是這份能力絕對無法支撐你重新殺回御座之前。”

確實，哪怕是激活了龍族血統，生命恢復能力與抗擊打能力被大大加強過后，路明非在廝殺之后依然顯得有些狼狽。

這些死侍雖然會畏懼，但是并不會退縮，畢竟是從亡者國度歸來的死者，只要在死前剮下生者的一絲血肉便算心滿意足。

如果這個時候的遺跡復蘇到更高的層次，哪怕自身硬實力還不夠，依靠那些頂級裝備依然可以在亂軍之中隨意砍殺過去，直接將神明拉下馬來狠狠打祂的臉。

可惜沒有如果，遺跡的力量只是堪堪復蘇了最微小的一部分，這頭龍所居住的半位面目前帶給他的收益已經遠遠超過他死的代價，接下來哪怕是沖過去死在神明的御座之下都算是純賺的。

“吶哥哥，要賣靈魂嗎？”

“雖然現在賣靈魂不能讓你殺掉祂，但是可以把那兩個人救出去。”小男孩面上笑著，一只手伸出了雨傘的范圍，雨水拍打在他的手掌上，濺起朵朵水花。

“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了哥哥，如果直接給力量給你的話你肯定不會賣靈魂的，但是救他們呢？”

“畢竟你是我的哥哥，四分之一如何？四分之一的靈魂換你們活下去。”

四分之一靈魂？路明非一時之間有些恍惚，如果自己沒有擁有遺跡世界的力量，面對這種困局是否真的只能交易出這四分之一的靈魂，自身卻沒有任何能力阻止這一切？

好像還真是啊，幸好父親已經為自己樹立了一個榜樣了，不過是死一次罷了，有什么好懼怕的？

屠龍，本就是壓上一切的豪賭，現在不過是失敗之前的困獸猶斗，看能不能用一條命換那兩個被卷進來的父子逃出生天。

“十倍你體驗過的本源真金，換祂的情報。”

路明非將右手的壓制之刃換到左手，伸手抹去臉上沾染的點點暗紅色血跡，眼神中沒有絲毫動搖。

“真是讓人頭疼~”男孩面上的笑容更是燦爛，伸手打了個響指，一身黑色的晚禮服在轉瞬間變成了紅色的唐裝。

在路明非無語的眼神中，男孩伸手從唐裝的衣兜中摸出了一個紅包：“交換吧，哥哥。”

天輝與夜魘糾纏轉動間，大量的本源真金從虛空之中凝結，最終化為一枚樣式古樸的金幣，路明非大拇指微微發力，金幣在空中旋轉著飛向男孩。

將紅包接過，路明非打開紅包后發現里面只有一張白紙。

取出白紙，路明非輕聲念出了上面的文字：“blacksheepwall？”

霎時間他的腦海之中突兀呈現出一副畫面，正是他們所處的這處空間的俯視圖，而在地圖的中央一個碩大的紅光籠罩的“敵人”無比刺目。

僅僅只是念頭的轉動，路明非就知道了許多：“必定命中之槍......還有風的權柄么？”

腦海中念頭轉動，當敵人所掌握的力量在你面前一覽無余的時候，就能做出很多針對性的選擇。

在路鳴澤驚愕的目光中，一道與路明非看起來一模一樣，周身卻繚繞著死氣的身影從路明非身上分裂而出。

兩個乍一看一模一樣的路明非并肩站在這凝固的時空之中。

已經知曉出了與那頭龍之間的實力差距，握緊手中的壓制之刃，路明非的眼神平靜了下來，如同深不見底的湖水。

在他的心中，狂怒的火焰已經開始焚燒這個世界！

燃燒血脈之中奔騰的龍血，在心中放下人的一切，化為遂古巨龍吧。

達維安爵士和創世古龍斯萊瑞克的聲音在他耳畔回響，滾燙的深紅色血液滴落在瀝青路面發出“嘶嘶”聲。

笑容第一次從路鳴澤的臉上徹底消失。

“真是好奇你到底經歷了什么，”深深看了一眼周身被灼熱氣息繚繞的路明非，男孩匆忙在他的世界退場。

“哥哥。”

——

仿佛燈光重新打在了黑白相片之上，世界在瞬息之間鮮活，時間也再度開始流動。

“巨龍......”

與路明非還有幾分稚嫩的聲音不同，冷硬而粗礪的聲音在雨夜下回蕩，滾滾熱浪席卷全場！

熊熊火焰沖天而起，雨水還未落在火焰之上便被蒸發成水汽，朦朧白霧籠罩著躍動的火光，范圍內的黑影在這一瞬間燒焦成碳。

紫紅色焰流從之前路明非墜落之地噴薄而出，猶如狂暴決絕噴發而出的火山巖漿，勢要將這片大地焚毀。

即使是那些已經死去的黑影，也突然從枯寂的血脈之中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懼。

被掩護著朝邁巴赫跑去的楚子航目瞪口呆，看著那騰空而起，好似能夠遮蔽整片天空的身影。

“為戰爭而來！！！”

雨夜下，紫紅色的巨龍拍打著雙翼，從口中噴吐而出的龍炎橫跨夜空，徑直轟向了神的御座。

好似神祇散發的一切光芒都被紫紅色焰流蓋壓，所過之處敵人盡數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