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路明非雙瞳之中流淌著熾金色的輝光，在黑暗之中顯現出一種咄咄逼人的壓力。

臨走之前，關于日本分部可以公開給他查看的許多信息被學院的助手諾瑪發送到了他的手機之上，當路明非剛剛開始查看其中的具體信息時，昂熱的一通電話便直接打了過來。

在電話之中，這個老人將過去數十年間在日本分部布置的算計盡數告訴給了路明非。

包括日本分部背后蛇岐八家究竟來自于哪一尊龍王血脈都展開講到路明非聽懂為止。

這個看起來就是個花花老子的老家伙在電話中展現出了驚人的龍類歷史熟悉度，只要是路明非存在疑問的地方都能夠闡述清楚。

也是經由這一頂級老教育家的悉心教導，路明非心中也隱隱有了些自己的猜測。

還沒等他將這猜測說出口，昂熱便緊接著告訴他，學院在日本數十年的布置已經被一個突然出現的大家長給一點點拔除。

而這個大家長，便是橘政宗。

數十年來沒有人聽說過橘政宗，這個大家長就好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個老得快要死了的人，竟然只有在蛇岐八家之中活躍的十幾年軌跡最為清楚，并且以蛇岐八家為基本盤掀起了改變的浪潮，將昂熱通過學院龐大暗面力量布置在日本分部的釘子一根根拔除。

能做到這一點的人，還和“白色的皇帝”具有血脈上的傳承，在昂熱將這一切娓娓道來后，路明非心中的猜測更是確定了幾分。

“我會注意。”路明非是這樣向著昂熱保證的。

現在他就站在橘政宗，這個將老妖怪的布局一點點撕破，并羅織出一張全新大網的神秘老妖怪的面前。

當著這些不知道是認同日本分部，還是蛇岐八家的眾人說出了這個堪稱挑釁的問題。

夜空下的山腰上陡然一片寂靜，就連被處理傷口的分部專員們都不由得因為這個毫不避諱的問題而屏住了呼吸。

一直跟在橘政宗身后的龍馬弦一郎反應最大，路明非的話音剛落，便噔噔噔接連后退了幾步，面上顯出幾分惶恐不安來。

可那幾個榜上有名的老人表現反而頗為耐人尋味。

“你什么意思？！”

其中一名須發皆白，即使老去，身板依然硬朗的老人目光冷厲如刀，即使只是盯著路明非，也讓他有一種被長刀虛指的感覺。

但也僅此而已了。

路明非面上依然毫無波動，這風魔家的家主在此刻的他面前已算不上強大，甚至可以說是弱小，即使目光冷厲如刀，依然不能給他帶來絲毫威脅感。

能讓他產生一點威脅感的，便只有這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橘政宗。

“哎呀哎呀，確實像昂熱那個老不死的家伙會說的話啊。”

另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看起來很是和藹，開口小損了昂熱一把，但實際上他才是這幫人之中和卡塞爾學院關系最為密切的人。

作為犬山家的家主，犬山賀的崛起如果沒有昂熱的幫助，絕對沒辦法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可那個老妖怪并不是做的慈善，而是交易。用犬山賀的未來換取犬山賀的“現在”。

此刻，未來已經成為了現在，“現在”反而成了過去，沒有人知道這個眉眼間滿是和藹的老家伙心里在想著什么。

也因此，面對圍上來的不少保鏢，路明非也沒有對他投去任何言語，表現得就像完全不通禮數一般咄咄逼人。

迎著人群的圍攏，路明非反而朝前踏出了一步，進一步貼近了橘政宗這籠罩在迷霧之中的老妖怪。

根據昂熱的講述，白色的皇帝很有可能掌握了黑色皇帝相對的一種權柄——精神！

一聽到這個權柄，路明非隱隱中便感覺，也許恐怖利刃等存在選擇此處這座島嶼并不是一個隨意的選擇，而是蓄謀已久。

作為白色皇帝的血裔，這座島嶼上的混血種極有可能掌控著更加偏向精神方面的言靈，也因此更加容易被來自天外的呼喚盯上。

畢竟那幫在外層空間之中的神祇堪稱閑得蛋疼的典范。只是存在便會朝著無盡寰宇輻射出呢喃低語。

像路明非所了解的一位神祇，就連祂的信徒都令人異常煩躁，那滿口的神祇尊號如同滾滾魔音，每次碰上都會讓人頭疼半天。

再加上這幫狂熱信徒一旦明面上搞不定你，便會在暗中給你下絆子，這一段時間以來碰到的事情一下子就被串聯了起來。

“退后吧。”橘政宗沉默了一會，轉頭看向那些圍上來的保鏢。

保鏢們聞言強忍著心中的情緒，面上強繃出些許謙恭有禮，緩緩退后幾步，眼神卻依然死死盯著路明非，好似只要他再出言不遜，便會一擁而上給他來點顏色看看。

“作為校長的學生，聽到校長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會比較驚訝吧？”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這位年輕人，橘政宗沒有回答，反而以一個家常的口吻在悄然間打碎了此刻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

面對橘政宗詼諧的口吻說出的調侃，路明非漠然搖了搖頭。

“我不是卡塞爾學院的學生。”

這下輪到橘政宗愣住了，他眼中有疑惑一閃而逝。

“竟然是這樣。”

滿頭白發的老人緩慢搖了搖頭，似是對這個回答感到驚奇。

見路明非說完帶的話后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他一時也有些摸不準現在是個什么情況，只能打個哈哈緩解一下場面上緊張的氣氛。

“年輕有為啊，不知專員是否愿意移步本島，讓分部略盡地主之誼？”

聽到橘政宗口中說出的話語，一旁剛剛退下幾步的龍馬弦一郎搓著手，面上帶著僵硬的笑意附和道：“是啊是啊，如果有路專員蒞臨分部指導，我們日本分部可是蓬蓽生輝啊。”

路明非深深看了一眼滴水不漏的老妖怪，這幫玩精神的有一個算一個都臟的一比。

自己這種毛頭小子要想搞點事情，只能依靠堂皇正大的硬實力碾壓。

這樣想著，路明非按照昂熱那個老妖怪預測中的安排順勢點了點頭。

場上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

就連一旁剛剛大氣都不敢出的烏鴉也不由得長出一口氣，面上顯出了幾分劫后余生的慶幸感。

要知道，大家長他們來的雖然快，但是不一定看到了這個和中學生沒什么明顯區別的小怪物堪稱狂超世界觀的變態級力量。

一旦真的發生沖突，雖然說起來有些羞恥，但他們都不由得有些畏懼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

傷員間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齊齊松了口氣。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橘政宗眼中閃過一抹思索，面上也不露分毫，只是朝著山下的方位伸出了手，示意路明非先走。

面對這疑似有些東西的老家伙，路明非也沒有絲毫客氣，徑直朝著山下走去。

——

與此同時，與對馬島相隔極遠的西伯利亞荒原上，楚子航和芬格爾正在劈頭蓋臉打下來的大雪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喧鬧的營地早已被兩人拋在身后許久，在這狂暴的風雪中，楚子航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這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錯覺。

探照燈的光芒照射不了多遠便會被好似鋪天蓋地的風雪吹散在滾滾寒風之中。

兩人艱難跋涉在風雪中，許久之后，芬格爾終于繃不住了，開始絮絮叨叨說些白爛話。

“兄弟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你是個講義氣的好兄弟，要不是你，哥們說什么也不會跟過來。”

將被厚厚棉服包裹著的胸前拍打地砰砰作響，芬格爾大聲吼出的話語沒一會便被狂風卷走，吹去了遙不可及的地方。

楚子航沒有接話，這輩子他還是頭一次碰上這么自來熟，白爛話還說的這么順溜的家伙。

然而哪怕楚子航跟在身后不遠處一言不發，芬格爾好似為了排解心中莫名的激動，嘴巴里面一直沒有停過。

從他留級的光輝事跡開始吹起，一直說到卡塞爾學院里面那些青春洋溢的學妹大腿。

默默聽著芬格爾口中的白爛話，楚子航抬起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中莫名有種感覺。

這個講起白爛話就滔滔不絕的家伙，在心里也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而在這荒無人煙的冰原之上，他也許感應到了什么，開始說白爛話遮掩呼之欲出的預感。

因為此刻的楚子航，也在這漫天的風雪之中突兀感覺到了一種宿命感。

好像他們本就該踏上這片雪原。

突然，滔滔不絕的芬格爾停下了講話，就連腳步都停了下來，呼嘯的風雪沒一會就在他小腿下累積了不少蓬松的白雪。

走到芬格爾的身邊，楚子航便看到了他手中正展開的地圖。這經受過特殊處理過的地圖到底還是抗造，在這呼嘯的狂風撕扯下即使獵獵作響，依然頑強保持著原樣。

“我們到了！”

芬格爾看著站在一側的楚子航，大聲吼了出來，防風鏡下的眼瞳中不知為何寫滿了期待。

點了點頭，楚子航朝著那已經微微顯出幾分輪廓的方體建筑邁開了腳步。

兩人并肩走到了這已經毫無人跡存在的哨站面前，站定在了那被風雪凍住的大門之前。

這由特殊煉金材料鑄造的大門即使在如此的嚴寒之下依然保持了相當良好的運行情況，楚子航緩緩握住開門的舵型把手，朝著來之前使用手冊上標注的方向微微使了幾分力。

“可以打開。”

朝著一旁湊在厚重石英窗戶面前的芬格爾說道，楚子航也看向了那被冰雪模糊了幾分的窗戶。

借著芬格爾手中探照燈的光芒，兩人將大門后的大廳情況看了個清楚。

一切正常。

就如同上一支隊伍報告中的一樣，甚至楚子航在心中默默對比了一下記憶中那模糊的圖像，一絲一毫的變動都沒被發覺。

就好像上一支隊伍根本沒有進入到大廳之中。

他們只是打開了大門，便被未知的恐怖盡數吞噬。

甚至他們到底有沒有打開大門都要扣一個問號。

要知道，如果他們真的打開了大門，哪怕他們一行人進去的速度再快，也會在大門后的隔離艙室中留下些許風雪的痕跡。

可隔著鑲嵌在大門中央那橢圓形的毛玻璃，他們從那隔離艙室之中看不見分毫風雪融化的痕跡。

芬格爾防風鏡下的眼中已經盡是嚴肅，這種種不尋常的跡象都在刺激著他的記憶。

“要打開嗎？”

看著楚子航，芬格爾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其實兩人都知道，如果不打開，他們是不可能找到上一支特遣隊留下的任何痕跡，也不可能與那未知的恐怖發生任何交集。

看著一臉嚴肅的芬格爾，楚子航面上依然是“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的標準三無臉，但眼中卻透露出一種決心。

他不會在此止步。

就像他背著的劍一樣一往無前。

兩只手握住了大門的把手，楚子航朝著芬格爾點了點頭。

“等等。”

看著握著門把手的楚子航，芬格爾突然制止了他，在楚子航不解的眼神之中，芬格爾在心中默念了一個名字。

轟！

白金色澤的守夜圣火從芬格爾的周身噴薄而出，輝煌的光環猛然擴散開來，在楚子航身前緩緩凝聚成一道玄奧的法印圖案。

【技能：戰吼

主動效果：默念守夜法則，激活守夜圣火的力量庇護你和你的隊友，在守夜圣火的輝光下大幅度提升速度與抗擊打能力。

阿哈利姆效果：未解鎖】

眼中繚繞著火光的芬格爾終于點了點頭，楚子航握在把手上的手掌也在雙臂的發力下慢慢轉動。

吱——嘎——

金屬的大門被緩緩打開，從背后撞來的風雪呼嘯著灌入全封閉式的隔離艙室之中，好在楚子航手上微微發力，控制住了想要從手中逃脫的金屬大門。

隔離艙室之中自動亮起了昏黃的感應燈，借著這感應燈的光芒，兩人前后腳邁進了隔離艙室之中。

金屬大門被緩緩封閉，整個隔離艙室之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在墻壁上找到了各種完好無損的檢測儀表，芬格爾一個個檢查過去，面上的疑惑之色愈發濃重。

一直到打開隔離艙室中一扇隱藏的金屬柜門，拿出其中的通行日志，芬格爾面上的疑惑都沒有散去分毫。

“他們沒有進來。”

檢查完的芬格爾看著一旁的楚子航，一字一頓說出了篤定的話語。

那一支進來的先遣隊到底消失在了哪里？

還是說，此刻的他們也已經如同那支先遣隊一樣，從外界之人的檢測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