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如晦。
一時間,破廟里只余下噼里啪啦的木材燃燒聲,氣氛顯得異常壓抑。
正在這時,山道上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正有不少身手矯健的人飛奔而來。
負劍老者啞然,終于從二狗子身上收回目光,搖著頭呲牙一笑,“礙事的又來了。”
“看來你這大燕第一美女確實挺讓那位鎮(zhèn)北王心動的,這都多少波了?營救你的人沒完沒了,簡直跟蒼蠅似的。”
“算了,我這老身子骨確實該活動活動了,否則在下堂堂無極劍都要被一個鄉(xiāng)下小子給瞧不起了。”
說完之后,老者拉開廟門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風雨乍響,刀劍聲起,咒罵聲歇。
噗通噗通!
隨著重物落地的聲音,門外突然顯出幾分陰暗的血色,隨著四溢的雨水,宛如嫣紅的顏料,蜿蜒到破廟門口,仿佛一條條恐怖猙獰的蜈蚣。
柳姓女子強作鎮(zhèn)定的坐著,聽到那些凄厲的慘叫,眸中的痛苦顯得愈發(fā)清晰。
不過片刻的工夫,廟門外便安靜下來。
許榮生等一行采藥人瑟瑟的坐在一起,早已通體冰涼,只感覺喉嚨被什么東西勒住了似的,吞咽口水的聲音都顯得格外生硬。
那些人,都死了?
聽剛才的腳步聲,來的人怕是有十來個之多,難道一轉(zhuǎn)眼的工夫就被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給屠殺個干凈?
咕嚕咕嚕!
正在他們心存僥幸之際,幾顆圓滾滾的東西從門外丟了進來,貼著滿是塵土的地面一陣翻滾,停下來的時候,那些頭顱仍舊不甘的瞪著眼睛,脖頸處的斷口平滑如鏡,血液早已流淌干凈,被雨水沖刷得白生生的。
啊!
一行采藥人哪見過這個?一個個被嚇得驚叫著站起,可看到跟著頭顱走進來的負劍老者,如何還敢動彈分毫?更遑論起什么逃跑的心思?
“你這個殺人如麻的屠夫!”
柳姓女子握著拳頭,身體都在顫抖,卻咬牙切齒的控訴著他的罪行。
“少見多怪。”
負劍老者瞥了她一眼,仿佛只是做了一件無所謂的小事,“江湖中人想要安身立命哪一個不是滿手血腥?即便你那曾經(jīng)威震天下的祖父,也是殺人盈野,屠得天下英豪盡低眉。否則,何來一劍破三山的威名?”
而后又望著門外漸漸弱下來的春雨,出神的嘆了口氣,“不過,什么威名、家世、金錢,到頭來不都是一場空夢?任你身前如何英雄了得,身后都是一抔黃土深埋地下,唯余兩輪日月,往來如梭。”
“所以呀,小娃娃,你那祖父一代人杰,到最后也逃不過生死二字,年邁之后便遁入這青山,尋覓悟道長生。”
“老夫自付不是什么有靈性的人,平生仰仗的僅僅是狠厲而已,隨著年歲將近,自然也要搏一搏那一線生機。所以,我走不出自己的道,何妨追尋一下柳大先生的道,進山拜謁一二。若是他尚在人間,證明前路未絕,無盡的幽暗中,老夫也終能得見一絲光明。”
至于柳大先生已經(jīng)死了怎么辦,他并沒有說。
可柳姓女子已然猜出了他的想法,貝齒輕啟,極為鄙夷的說了一句,“癡心妄想!若是爺爺真的健在,定會一劍斬了你這個無惡不作的人屠!”
“唔,若真是如此,老夫也算死而無憾啦。”
負劍老者仰天大笑,笑容收斂,卻不懷好意的盯住王無患幾人,淡淡道:
“既然如此,這些采藥人就留不得了。”
“柳大先生遁入深山,就是不想外界知道他的行蹤,剛才那番話已然入了他們耳朵,就必須把他們清理干凈,否則擾了高人清修,豈不是在下的罪過?”
“來來來,小娃娃,老夫的長劍快些,好讓你腦袋離體之后,還能看一看我無極劍鄧淵究竟是不是耍花腔唱戲的。”
說著,一道冷電似的寒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破廟中,那如同秋水的劍身倒影出詭異的光影,散發(fā)出森森的寒氣,逼得人瑟瑟發(fā)抖。
王無患的一顆心瞬間跌入谷底。
這老瘋子自始至終都沒放棄要把他們屠殺個干凈的想法,哪怕他們不過是一群在山中避雨的采藥人。
二狗子更是嚇得早就蹲坐在地上,就差當場尿出來了。
門外滿地的血腥和廟里的兩顆頭顱無一不在顯示眼前的古稀老者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客,而且是窮兇極惡的那種,對于害人性命早已習以為常。
面對如此可怕的人物,即便是他這樣的二愣子,也早瑟縮著說不出話來,只余下滿目的哀求。
怎么辦?
怎么辦?
怎么辦?
王無患心亂如麻,自己不會才剛穿越就被人一劍把腦袋給砍了吧?雖說自己還真沒有過用雙眼直視自己腳后跟的奇特經(jīng)歷,可這完全不是重點!
“住手!”
千鈞一發(fā)之際,柳姓女子滿臉悲憤的站起身來,目光掃過他們身上的背簍,心中倏然一動,認真道:
“你不是想追求長生嗎?”
“我爺爺向來喜歡養(yǎng)殖花草,小時候我不太懂的,剛才聽到你的話才意識到那些可能是十分珍稀的藥材,或許是用來煉丹什么的。”
“他隱居在此,肯定少不了藥欄苗圃,那些東西說不定就跟長生有關。他們這些采藥人通識天下藥物,說不定能幫著辨識一二。當然,若是你不在乎什么草藥,盡管殺了他們便是!”
聽到這話,無極劍鄧淵猛然收住長劍,上下打量著王無患一行人,緩緩點頭笑道:
“小娃娃,雖說這只是你的緩兵之計,可你這番煉丹的言論可真是說到老夫心坎里了。”
“求仙問道怎么能少得了草藥丹丸?”
“這樣吧,老夫就姑且留爾等多活一會兒。若是哪個能夠幫老夫識別出一兩株仙草,我自然放他離去。”
迎著他審視的目光,許榮生一行人卻大為心安,忙不迭的應承下來,不由得對面前這位身穿嫁衣的女子滿懷感激。
他們這些采藥人走南闖北,自然見識過不少草藥,尋常的還真難不倒他們。
這一兩句話,儼然給了這些可憐人無限的生機。
“那好,柳大先生的隱居之所已經(jīng)不遠,眼下雨住風歇,你們正好隨著老夫前去。”
鄧淵回身打量,似笑非笑的叮囑道:“山路崎嶇,多狼蟲虎豹,爾等想要活命,可要寸步不離的跟緊老夫,不小心被咬掉了腦袋,可是悔之晚矣。”
說著,輕彈長劍,還入匣中,大笑而行。
王無患心中凜然,只好滿臉愁苦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