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秦蓁來到一個沒有任何感覺的世界,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正在遭遇什么。
屋內,一個跟陸縱七分像的男人走出來,陸放看了看被扔在地上的人,忽而皺起了眉頭,“阿秀,帶秦小姐下去洗漱。”
被喚作阿秀的女人走到秦蓁面前,她以為這個女子不過是和往常的女子一般,便粗魯地將人撈起來,陸放看了,連忙將秦蓁拉回來護在懷里,又順手給了阿秀一巴掌,“誰讓你這么對她的?”
阿秀慌張地跪在地上,虔誠道,“三少爺,奴不是有意的。”
陸放將秦蓁抱起來,又看了看那兩個車夫,“你們給她灌了什么?”
那兩個人也只學得阿秀一般跪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開口的還是那個扯秦蓁頭皮的人,“回三少爺,是失覺散。”
“失覺散?好大的膽子。”陸放的聲音在二人的頭頂響起,緊接著,他道,“回去告訴李蔓,我給她一天的時間,就算是爬,也得給我爬過來。”
霎時間,聲音消失,忽而又傳來一聲難掩怒氣的“滾”。
等到秦蓁有意識的時候,她猛的睜開雙眼,感覺到有人在玩弄她的左手,她坐起身順勢將手抽回來。
“秦小姐。”面前的人率先出聲。
秦蓁皺起眉頭,看著長相,十有八九就是陸放,一個惡心透頂的人渣。
“你在做什么?”秦蓁問他。
而陸放卻是繞過了她的這個問題,饒有興趣地道,“秦小姐不好奇,自己為什么會在我的榻上么?”言罷,他一雙桃花眼微微一彎。
秦蓁快速伸手掐向他的脖子,“輕紗羽衣而已,本縣主早有耳聞。”
陸放卻沒有躲閃,就在秦蓁碰到他脖子的時候,他甚至還往上湊了湊,“縣主知道的可不少。”
“那又怎樣?你要殺我滅口么?”秦蓁使了幾成力氣,奈何身體并沒有完全恢復,她做不到現在把他掐死。
“我可舍不得。”言罷,陸放伸手握住秦蓁的手腕,“縣主還沒恢復好,一切以身體為主。”
秦蓁猛的縮回手。
感受到她的反感,陸放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一瞬之后,他又彎著桃花眼問秦蓁,“你想怎么處置李蔓?”
李蔓?可是……他不應該是和李蔓是一道的么?
察覺到她的疑惑,陸放起身,左臂寬大的袖子將那一只畸形的左手藏起來,“好好休息。”
秦蓁聳聳肩,不在意的躺下,扯過被子蓋在自己身上。
直到傳來陸放離開的聲音,她再次坐起身,掀開被子穿上鞋,躡手躡腳地將窗戶打開,輕輕地翻了出去。
只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陸放推開門走進來,他面上含笑,雙眸深情地望向那個窗戶。
“少爺,要追嗎?”阿秀在他身邊問。
陸放搖了搖頭,“她出不去,許是關累了吧,讓她跑一會,跑累了她就會回來的。”說完,轉過身,“我們也走吧,秦小姐會生氣的。”
……
秦蓁試著喚了幾聲系統,不過也是石沉大海。怎么回事?難道系統冬眠了?不應該啊。
算了算了,靠自己的方向感吧。
她在院子里轉了轉,每一處的擺設都是她知道的,秦蓁根據這點慢慢來到了一個密室。
她推開門,里面的人順勢回頭,陸放有些錯愕地看向秦蓁,“秦小姐。”
陸放走到她身邊,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腕,“既然來了,就欣賞一下我的作品吧。”
秦蓁被帶著走到暗室最里面,盡管是自己寫出的場景,她也忍不出瞋舌。
面前是十六個身著輕紗羽衣的官家小姐。
她們毫無生機地被困在十字架上,漂亮的羽衣之上是丑陋的面具,往下看,每個人舒展的雙臂,都觸目驚心。
因為她們都沒有左手,或者說是有一個不屬于她們的左手。
她們的左手被抽筋剔骨,陸放在她們原有的手上面將多余的部分棄去,用刀造出一個新的手,一個和五歲孩童相差無幾的畸形左手。
“你也要把我做成她們這樣嗎?”秦蓁紅著眼眶問他。
陸放看著她此刻的神情,愣上片刻便松開她的手,在她周圍走上一圈,最后止步于秦蓁的身后,他微微俯身,湊在她耳邊道,“當然不會,她們是惡人,秦小姐和她們不一樣。”
他的秦小姐是神明送到凡間的禮物。
猶記當時,十歲的陸放因為天生左手畸形被官家小姐們恥笑,她們還讓自己的兄長教訓陸放,年幼的陸放自知寡不敵眾,他恨自己畸形的左手,也恨這些看見了他左手的人。
他們叫囂著要砍下陸放的左手。
他們嘲諷道,“這么丑的手,留著有什么用。”
他們掏出匕首,圍著陸放。
彼時陸放和陸縱偏偏就走散了。
兄長不在身邊,父母也不在身邊,他的左手被人摁著。
他們用匕首比劃著從哪下手,陸放發紅的眼將這些人的臉全部都記了下來。
他被摁在地上咆哮,可是他們和她們的笑聲很大,掩過了他的求助聲。
就在匕首在他皮膚上劃動的時候,鮮血流出,而此時,手拿匕首的人卻吃痛地轉過身,眾人一齊望向那位不速之客。
陸放也順勢看過去,只一見,“圣女……”
太像了,真的很像夷南圣女。
少女身著紅色騎裝,散著頭發,眼角向上微揚,她手里拿著彈弓,她閉上一只眼,將彈弓對準那只拿著匕首的手,然后她一松手,那人吃痛的松開手,手中的匕首也落在陸放的眼前。
“你是誰?”他們問。
少女將彈弓收回,那根木棍被她束在腰間,她取下上面的彈性布料,動作利落干脆地將一頭烏黑的頭發高高豎起,陽光偏愛美人,馬尾在光的照射下投射出好看的弧度,少女不屑地說,“敢在皇宮放肆,你們有幾個頭砍不完的?”
“再者,宮中不允許帶武器,你那匕首若是被宮里的人看見了,你該當論什么罪?”秦蓁不動聲色地繼續說。
“可你不也帶彈弓了嗎?”有人出聲問。
秦蓁輕笑出聲,“我的發帶和我撿的樹枝,也能當兇器?”少女向前走過去,那群人卻把她圍起來,秦蓁又道,“何況你這是私自帶進來了,那我是不是可以以為你這是欺君之罪?”
忽而就將罪名提到欺君上,眾人眼里都先過一絲不安,可是帶匕首的只有一人,又與他們何干?
看穿了他們的心思,秦蓁又繼續道,“包庇者是否也應論罪?”
此言一出,眾人具是害怕,卻也有人不服,“你到底是誰?”
陸放已經坐在地上,他看著自己的傷口,傷口處有血漫出來,直到他聽到少女狂傲至極的聲音。
“記好了,我是秦蓁,是當朝首輔的嫡女。”少女高高的馬尾在風的吹拂下,揚進陸放的雙眼,不是洛芷夭,是秦蓁。
而眾人顯然不買秦蓁這番說辭的賬,“都知道秦首輔的女兒根本就不在燕京,你這個冒牌貨,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秦蓁看著那人向她奔來的動作,輕點腳尖,動作利落干脆,輕盈的落到另一處,然后以不可一世地語氣道,“笨死了。”
“我秦蓁,此前在天乩門學藝,今才歸來。”秦蓁玩弄著垂在身前的幾縷頭發。
“胡說八道。”言罷,竟又是朝秦蓁奔來,而此時秦慕跑過來,“阿姐,開席了,你還在這里做什么?”
阿姐?
眾人雖不認識秦蓁,卻認識秦慕。
“你來的正好,他們要教訓我呢。”秦蓁看向秦慕。
秦慕將斗笠一把蓋在少女的頭上,面紗散下,無人再窺見一世傾城。
“誰敢欺負我阿姐,我揍死他。”說著,便掄起衣袖往最前面的人臉上一揮。
秦蓁假惺惺地扯了扯秦慕,“好了好了,那邊有個少爺好像受傷了,先帶他下去休息吧。”
秦慕點點頭,越過人群將陸放背起來,然后道,“阿姐,走,帶我去吃飯。”
緊接著,秦蓁輕笑出聲,和某個人擦肩而過。
紅衣,斗笠,漂亮。
少年轉過身看向秦蓁的背影,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眼角下的淚痣。
鳳眼里面漣漪,似有千言萬語。
道出一句:想見你。
……
可是陸放看著現在的秦蓁,眼底閃過無數思緒。
陸放在她身后,伸出手捏向她的下巴,“想知道她們是怎么死的嗎?”
秦蓁撇開頭,“不想。”
“那我就當你想。”陸放又道。
他向前走去,打量了一下第一個羽衣,“這個好像是被凍死的。”
……還有很多是被灌了毒,用繩子勒死的。
正在陸放興致勃勃地介紹著自己的作品的時候,角落里一聲細小的啜泣聲引得秦蓁和陸放一齊看過去。
陸放將人揪出來,“沈悠然?”
好熟悉的名字,哦,上次斗地主碰到的,呸,不是斗地主是葉子牌。
“求求你放了我吧……”沈悠然乞求著陸放。
陸放卻笑著搖了搖頭,“你知道的,是李蔓換了你來的,不然我也不會放她走。”
秦蓁慢慢悠悠地走過去,“秦小姐…幫幫我。”沈悠然看向秦蓁。
只一瞬,秦蓁在腦中飛速盤算著該怎么幫她,怎樣回答兩個人才都會有逃出去的可能。
“那個…能留她久一點嗎?”秦蓁試探性的開口。
“既是秦小姐所說,那便留久一點吧。”陸放繼續笑著。
“那把她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