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秦蓁躺在床上,聽著梧桐說些瑣事,原本她還覺著這丫頭吵鬧的不行,正要叫她出去,卻無意間聽到許肆去了南山院的消息。
梧桐一邊為她上藥一邊道,“我也覺著奇怪呢,許家小少爺天生反骨,最是厭惡讀書一事,可如今他卻是親自提出要去南山院,小姐,你說,人真的會變嗎?”
秦蓁斂下眸光,手指微微屈起,“當然會變……”
“可我覺得許家小少爺不是這樣的人,或許他只是不想在府里看見許都督?”梧桐說出自己的想法。
而秦蓁卻不以為然,若是這般,他為什么不去尹府?
梧桐看了看秦蓁,只見她輕輕勾唇,心情極好的模樣。
“小姐,早些休息,梧桐就先走了。”言罷,秦蓁點頭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許肆的突然轉變絕對不是意外,以她看來,這件事情,許肆遲早會做的。鮮衣少年才華橫溢,卻屈居第四,這是他與世俗抗爭的跡象,可在實力與自負面前,少年有著常人沒有的心思。
第一而已,他做得到。
……
幾日過后,天爺放晴,秦蓁挑了一襲青衣,“姑娘今日怎換了顏色?”
秦蓁倒也不避諱,“老看紅色啊,容易膩。”
言罷,她就邁著步子向外走去。
青衣不如往常的紅衣來的色覺強烈,她也沒有如往常一般騎馬快跑,秦蓁粉黛不施,只肖一點朱唇,平日里被高高束起的馬尾被她放下來垂在身后,周身的氣質被柔和,艷麗的五官也由于脂粉未施而顯得沒有那么強的攻擊性,唯獨她那雙狐貍眼,媚的要命。
秦蓁穿過長街,來到書院前,細細打量之后,才緩緩吐出一句,“來自學校的壓迫感……”
她是女子自然進不得,可是又怎么會有人攔得住她?
青衣女子來到一處不起眼的地方,腳尖輕點,一躍之后,穩穩落在南山院里的一角。
“系統,帶路。”秦蓁吩咐道。
某系統便又一張地圖附在秦蓁的腦海里。
秦蓁跟著腦海中的路線謹慎地走著,沿途一路,不得不說,這南山院還真是雅趣至極,不過秦蓁的心思倒不在賞花賞草上面,不多時,她便來到了目的地。
她躲在后面,雙眼敏捷地迅速捕捉到了正處于上課狀態的少年郎們。
在一眾白衣里面,玄色衣裳應是最惹眼的,可秦蓁尋了半天也沒有看見玄色衣裳的許肆。
不應該啊?他也換色了?
思緒到這,她又睜著一雙眼睛在那探索著,卻依舊一無所獲,畢竟這里只有一眾白衣,除了那個背著她的一身黑衣的夫子。難道那個夫子是許肆?很快她的這個想法就被否定了,因為夫子一回頭便露出了一張飽經滄桑的臉,這絕對不是她的小少爺。
秦蓁眼看搜尋無果,便打起了退堂鼓,直到她看到坐在第三排的一位少年慢慢坐直身子,倒像是剛睡醒一般。這下,秦蓁連想都不用想,這人絕對的許肆本肆,除了他,還有誰能這么放肆,夫子還能這么縱容的?
少女環著手,勾著嘴角的看著少年的背影,竟是白衣,她還真是小瞧了校服的魅力。
“你是誰?”不多時,一個小童的聲音在秦蓁身后響起,嚇得秦蓁一個激靈。
某蓁迅速背過身,還在上課的白衣少年郎們倒是鮮有興趣地朝著這邊看過來,秦蓁現在是想把這個小童揍一頓的心都有了。
那位夫子也是十分惱火地朝著秦蓁走去,唯獨許肆一人正欲趴下繼續做夢,直到文江跑過來在他身邊小聲道,“燕京什么時候來了這么位絕色女子?”
許肆不以為意地偏頭看向文江,“你看誰都覺得是絕色。”
“那可不一樣,這位是真漂亮,不過我怎么看著有些眼熟?”文江撫開折扇擋在他和許肆的面前,交換了一下眼神,“秦小姐。”
許肆卻是不急不忙地勾唇,雙眼一咪,裝作正睡醒的模樣,大聲道,“季夫子,學生還有問題要問你呢,您怎么就走了?怎么了,是南山院來了位女子,夫子也想一睹芳容么?”
此言一出,一眾學生開始起哄,季夫子的步子也瞬間停下,恨鐵不成鋼的轉過身看向許肆,然后朝著許肆走過去,“你說,你有什么問題?”
“夫子,學生剛才正背著詩,卻怎么都想不到下一句,您幫學生想想唄。”許肆雖是朝著季夫子說話,目光卻始終落在青衣女子身上。
秦蓁也暗暗放下心來,有這么一位問題學生的打擾,想來那位季夫子應當是自顧不暇了。
她垂眸看向被自己捂著嘴的小童,小聲道,“叫你話多,我等會就走了,你若是敢出聲,我就揍你,你信不信?”
那位小童掙扎半天,卻沒見什么效果,便怯怯地停下了動作。
另一邊的季夫子聽了許肆說的話,氣的滿臉通紅,許肆這廝上課分明是在睡覺,哪里在背詩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是在戲耍自己。
但是礙于許肆這無法無天的性格,也只能附和著,“你背到哪了?”
許肆用手撐著頭,另一只有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面,他勾唇,道出一句“青青子衿”,在場的人瞬間了然,許肆這廝分明就是故意的。
季夫子尷尬地站在原地,有些無奈地看著這位小霸王,半天不說話。
“夫子不知道下一句么?”許肆卻絲毫不給他臺階下。
季夫子冷笑一聲,“這有何難,悠悠我心。”
那位小童聽罷,用力掰開秦蓁的手,秦蓁也是一個沒注意,被他掙脫了,她也是沒想到一個小孩子,手勁這么大,正欲重新覆上他的嘴巴,卻聽到他說,“你認識許小少爺?”
秦蓁愣愣地點頭。
“你聽到剛才他說什么了嘛?”小童繼續問。
開玩笑,秦蓁剛才一直在注意這個小童,哪能聽到他們在說什么?
看著秦蓁有些茫然的樣子,那位小童搖搖頭,繼續小聲的說,“他說,他想你。”
???
“你這小孩,盡會騙人!”秦蓁克制著自己想把他扔出去的沖動,卻又聽見他說,“沒騙你,小少爺剛才說了——,”
然后秦蓁就聽到他一字一句地念出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
季夫子說完那四個字,便道,“若許小少爺沒有其他問題了,那我就先去處理別的事情。”
正當季夫子欲走之際,許肆卻一把拉住他,挑眉道,“誰說小爺沒別的問題了?”
“那就請小少爺盡管問。”季夫子無奈的停下腳步。
那天的陽光正好,它懶洋洋地落在那一角青衣上,少女藏在柱子后面,只聽到少年問,“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嘶,突然就記不起來了,季夫子,可曉得?”
“自然曉得,是……”話還未出,便聽到許肆繼續道,“奧,想起來了,是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文江被迫拿起折扇掩住自己的雙眼,呵,看透許肆了。
一邊的學生見狀便問文江,“文兄?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突然開始念這種詩了?”
文江也不事大,繼續說,“青青子衿,其葉蓁蓁,你們看看那邊的人不就清楚了嗎?”
“姐姐,你運氣真不好。”小童繼續說。
秦蓁好奇地問,“為什么這樣說?”
“因為他想娶你。”小童自顧自的答。
文江一言住,有幾人便離開座位,直往秦蓁那邊走。
察覺到身后有腳步聲,秦蓁也懶得管了,反正他們也不能拿她怎么辦。
索性直接站出來,待眾人看清那張臉之后,皆是驚呼出聲,甚至有人出言調侃道,“這不是清河縣主嗎?!”
季夫子朝她走過來,沒有聽見身后一群學生的碎語。
小狐貍一身青衣,絕大部分身子攏在陰影之中,只有那一襲裙擺暴露在陽光之下,那小童站在她身邊將東西整理好之后,便嫌棄太陽一般地跑到她身側的另一邊,他看了看在場的人的反應,便抬起眼打量了一番身邊的青衣女子,入眼之后,他才喏喏地說,“姐姐,我見過你。”
“在哪里?”秦蓁問他。
“許家哥哥帶來的畫卷里。”小童繼續道,他也聰明,這會直接哥哥的叫,明明剛才還說她運氣不好。
許肆卻突然叫道,“白鯨年,滾過來。”
然后這個被喚作“白鯨年”的小童就屁顛屁顛地跑到了許肆的旁邊,還一手將剛整理好的食盒放在他的桌上,“哥哥,你要的吃食。”
季夫子剛準備訓斥她一頓,一個女子竟然如此膽大,膽敢闖入南山院。
結果他正欲開口,秦蓁就道,“是本縣主來的不湊巧了。”
僅一言,就讓季夫子住了嘴,他在腦海中搜尋了一遍如此膽大狂妄的縣主,燕京倒還真有一位,清河縣主。
不過,清河縣主向來愛穿紅衣,今日的這個…卻是一身青衣,莫不是個冒牌貨?
可是這容貌確實是不能冒牌的啊。
季夫子好不容易從記憶中抽出來,便道,“不知清河縣主到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本縣主只是好奇這里面是什么樣的風景,沒承想打擾了你們。”秦蓁倒是客氣。
季夫子轉過身將身后這群湊熱鬧的人趕回去,便一眼看到了正在逗白鯨年的許肆。
他差點忘了,這還有個換了個色穿的小少爺。
“不打擾不打擾。”季夫子伸手揩了揩冷汗。
秦蓁環著手,不羈道,“那個小孩,我能帶走嗎?”
他貌似知道很多許肆的秘密,不錯,秦蓁對這個白鯨年很感興趣。
“這……”季夫子又看了看坐在白鯨年身邊的許肆,“這人是許小少爺帶來的,縣主想要,大可想許小少爺討要。”
“哦,那個白什么東西,你愿不愿意跟我走?”秦蓁上前來到許肆面前,然后緩緩蹲下來,迫使自己與白鯨年同高,緊接著又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將袖中卷起的字條落在許肆的桌上。
那小孩好像不太滿意秦蓁對自己的稱呼,他有些氣鼓鼓的說,“姐姐,我叫白鯨年。”
“哦對,白鯨年,你要不要和我走?”秦蓁重新說了一遍。
白鯨年看了看身邊的許肆,又看了看秦蓁,他道,“我自是愿意的,可是姐姐,許家哥哥不會同意的。”
“誰說的?”許肆卻突然開口,他側著身子看向秦蓁,“你想要啊,送你了。”
秦蓁笑著看向他,“謝了。”然后伸手牽過白鯨年,轉身欲離開南山院。
后來她整個人都暴露在陽光之下,漂亮的不像話,只聽見許肆在身后大聲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