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妮回來前給陳志剛和蘇紅那邊分別打了電話，告訴他們坐火車的時間，以及大概到站的時間。

她告訴陳志剛的意思，是讓他提前跟招待所說好，給周得發留一個間干凈的客房，告訴蘇紅呢，是讓她通知一下采購科的科長還有其他人，做一下統計的準備，他們很快就要去簽合同了。

三個人又在火車上嘎呦了兩天半的時間，這才回到了縣城里。

北方的天進了11月份就很冷了，周得發去過東北有經驗，不然他在南方的衣服根本就扛不住。到了招待所，沈大妮讓周得發先休息，她得去一趟鋼廠，問問那邊具體的數量，以及尺寸，還有合同到時候怎么簽的具體事項。

回到縣城，沈大妮有一種感覺，好像這里跟穂市比時間上得差了有五年，從大街上的人們穿著的衣服，街道兩旁的房子等等都有這個體會。其實到了40多年以后，也依然是這樣，縣城里跟大城市的發展還是有幾年的差距。

她先回廠子找陳志剛借了一輛自行車，陳主任本來想多問幾句，看她這么匆忙，也沒來得及說幾句話，就想著要不去招待所見一見這個南方來的大老板吧，也騎上了車出了廠子。

沈大妮一路騎的飛快，路過糧食收購站的時候，恍惚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再回頭一看，就和沈國強對上了目光。

沈國強大喊：“沈大妮！媽，那是大妮?！?

就見周桂芬張著嘴指著沈大妮騎走的方向叫喚著。

沈大妮沒停下車，心想：他們怎么來了，倒是沒看見沈富。不知道是不是就這娘倆來的。她回憶起上次回老家的時候，好像聽到他們說過，要去縣城交糧食還是什么的。算了，管他們呢，先忙正事。

到了鋼廠，蘇紅和梁主任已經等了她好半天了。

沈大妮把幾件樣衣給他們看，他們最終選的還是中規中矩的白色襯衣。

蘇紅拿出幾張單子，遞給沈大妮，說：“這些是我們統計出來的要訂購衣服的人名單，這個其實你不用管，就是給你看看。統共呢是要訂2294件，男女，尺碼也都在后面統計了。因為咱們要簽兩份合同，我和主任是這么考慮的，我們跟南方那邊就簽1290件，跟你們廠簽1004件，大妮，你覺得行嗎？”

“行啊，沒問題。我這就回去準備，爭取咱們明天一早就簽約，先跟咱們這邊簽?！鄙虼竽莅涯莻€單子把口袋里一塞，又騎上了車，風風火火的往棉紡廠招待所趕。

這就又路過糧食收購站了。

今天大概是各村來上交糧食的日期，各個生產大隊都會趕著驢車來交糧食。沈國強和周桂芬可能就是跟著那驢車來的。

果然又在門口那里碰見了，沈國強好像在這等了半天了，看見沈大妮回來，一把就拽住了她的車把，招呼周桂芬：“媽，抓住大妮了，你快來啊。”

這個門口都是來交糧食的村民，看到這個場景，就猜測是不是來找家里逃婚出來的閨女的，那個年代這種事還是有的，女孩子不愿意嫁給家里安排的結婚對象，就私自跑到縣城里打工，有的還跑到外地去了。等過幾年回來的時候，連孩子都有了。

他們就靠在車上，或者蹲在地上看熱鬧。

沈大妮沒好氣的說：“干什么？撒開手！”

“我不，海燕說了，要是這個月給不了彩禮錢，她就不跟我好了。媽托人給你在外村說了個對象，彩禮愿意給250，那個人比老張年輕，人長得也厚道，只要你跟我們回去，媽說給你留下50，我只要200娶了海燕就行了?！笨吹某鰜砩驀鴱娛钦娴募绷耍蝗灰运麑ι虼竽莸牧私猓颐爸贿^肩摔的風險也要把她攔住，看情況是被那個孫海燕逼的不輕。

“你跟她上床了？”沈大妮問了一句。

大庭廣眾說這個，還是個大姑娘家，周圍的那些大老爺們瞬間就起哄了。

“哦！”

周桂芬跌跌撞撞的跑過來，罵道：“你胡說什么！一個姑娘家，要不要點臉面！你大哥跟孫海燕還沒結婚呢，怎么可能有那種事。你一天在外面瞎跑，跟誰學的！趕緊跟我們回家去。”

沈大妮看向沈國強，他連耳朵都紅了，大妮就知道被自己說中了。

“既然都已經睡到一起去了，還要什么彩禮錢！你不給她，她還能不嫁給你？”她把沈國強的胳膊打了下去，要騎車走。

周桂芬直接坐到了車子前面，說：“你今天要是走，就從我身上壓過去?！?

“呵”沈大妮冷笑了一聲，“神經??！”

把車頭一轉，從周桂芬旁邊騎走了，氣的周桂芬坐在地上罵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惹得很多人都停下來看她。沈國強都感覺丟臉了，拽了他媽幾下，沒拽起來，找地方躲著去了。

他在琢磨沈大妮剛才說的話，兩個人雖然沒進行到最后一步，但是該有的事也都有了，這算不算是睡過了呢？如果算，那確實可以因為這個事暫緩一下彩禮的事。

如果不算呢？如果孫海燕不承認呢？那是不是就說明她這人挺開放的？

孫海燕以前可不止說過沈國強這一個對象，跟他都能這樣，那跟其他人？

沈國強想到這里，一陣涼意從腳底竄到了全身，他得趕回去問問孫海燕。

對沈大妮來說，這只是一個小插曲，絲毫不影響她的心情?；氐秸写愔緞傉艿冒l聊的起勁呢，周得發又在講他的創業史，把陳志剛說的也是很振奮激動。周得發比他小幾歲，但是見過的世面可比他多多了。因為辦廠子跑生意，他去過很多地方，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事，聊起來是滔滔不絕。

陳志剛自從工作以來就在棉紡廠，除了抓抓后勤工作，也沒干過其他的什么豐功偉績，所以聽周得發說這些事就像是在聽故事。他覺得特別過癮，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在周得發身上投射了另一個自己出來，那個不敢出去冒險闖蕩社會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