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爭辯說：“你自己一個小姑娘，孤身在外，多危險啊。你要是想找人幫忙，女孩子肯定也不行，這世道多亂啊。”

司機從后視鏡看著后座倆人，他們倆說了一路了，什么女的讓男的回家，男的不愿意了。他插了一句嘴：“不好意思啦，這位男同志，這我就得說說你了，來我們這邊打工的好多小姑娘，比你這個女兒還年輕呢。”

“女兒？”老張驚訝的問，“我有那么老嗎？我是她表哥啊。我還沒結婚呢。”

司機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啦，這位同志，你長得是有點著急的啦呵呵，其實沒關系的啦，我們這里啊，很安全的啦。”

老張干脆不說話了，他想著等下了車司機不跟著的時候，再跟大妮說說這事。

司機問：“你們兩位有想去的地方嗎？是看建筑？還是看風景？我們老板說要聽你們二位的意見，你們說吧。”

大妮說：“司機同志，我們后面還會再來的，看風景就算了。你們這里有沒有什么比較熱鬧的地方？就是生意比較好的地方？我們倆想去看看。”

“要做生意啊？有的有的，我們這個啊，有個最大的商廈叫做廣聯商廈，那里的生意真的是爆好，我們廠子就給那里邊的好多家商戶供應衣服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沈大妮說：“那咱們就去那里看看吧。”

廣聯大廈是80年初剛剛開業，大廈的樓上還掛著很多個大型的條幅，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大包小包的拎著東西高高興興的往外走，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地方生意是真好。

司機把車停好，說：“你們去看看吧，我就在這等你們。這里頭東西太多，我看著眼暈。”

于是，沈大妮和老張就下了車，往廣聯商廈里面走去。這個商廈相比他們縣城的百貨大樓，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東西種類，琳瑯滿目，的確良襯衫遍地都是，一般都是6，7塊的樣子。如果買的多，還能再便宜。

有零售的，也有批發的。沈大妮就發現這每個攤位掛的牌子都不一樣。有的會在單位名字的下面另外起一行，標注一個個人的名字。

“這是什么意思啊？”沈大妮有些不理解。

老張也不知道啊，他來這里的時候還沒有這棟大廈呢。

沈大妮便問那個工作人員：“請問您這牌子是什么意思啊？為什么有單位名字，下面還有個人名啊？”

工作人員說：“我們現在這里的個體戶要經營就得找個單位掛號，我們這里都是這么做的，你看到的一半的商家都是掛靠的。沒辦法，現在個體戶只能這樣，聽說政策快下來了，等到時候我們把上面的單位撤掉，下面的就可以直接用了。”

“原來是這樣。”沈大妮念叨著，“原來個體戶是可以經營的啊，只是需要掛靠。怎么在咱老家那邊沒人說過呢？”

沈大妮在這個大廈走了好幾個柜臺，發現每個柜臺的生意雖有差別，整體上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她還在一個賣小孩衣服的柜臺旁邊看了好一會兒，發現半個小時就有三十個人來買。每個人都得至少花10塊買好幾件，她算著利潤就算是10%，這半個小時這家柜臺就賺了小三十塊。一天下來，不得大幾百的利潤啊。

她對老張說：“其實，要是在這里也租一個柜臺，掛靠一個單位，做做小生意也不錯啊，我看他們生意都蠻好的。”

老張卻說：“做生意需要成本的，你看這個柜臺不大，成本至少好幾千，在咱們縣城里都能買一套房子了，你有這么多的錢啊？再說了，這是生意好的時候，要是不好呢？那幾千塊錢不就賠了嗎？還有租位費，各種費用，都不老少的呢。”

大妮白了他一眼，就這個思想覺悟，能賺著錢都是踩了狗屎運了。在80年代，做生意才是最賺錢的。進廠打工？累死累活不如人家一天賣衣服賺得多。

大妮又看到一家賣電器的，一個黑白電視機標價320元，還是進口品牌。現在買電視機需要票，在大妮的老家就是縣城里也沒有幾家有電視機的，首先票就不要弄，更別說花幾百塊錢買個電視機，那得需要一個人不吃不喝攢一年的錢才能攢夠。

沈大妮在老家縣城的百貨大樓見過一兩臺電視機，標價比這邊高，要賣到400塊，她去的時候反正沒看見有人買。

但是在這邊，她站了這么一會兒，就有好幾個人來問，還有倆買的。

沈大妮心想：還是南方人有錢啊。

后來見到周得發的時候，她問過：“你們這里的電視機銷量看著不錯啊？”

周得發說：“是的啦，現在外面賣的電視機都是洋貨，緊俏的很啦。基本上進一批三個月內就賣完的啦。現在咱們這里還有沒國產的電視機廠子，我聽說有幾個大老板想著能不能一塊跟著國家投資搞一個國產電視機廠子，上半年還招商來的啦，好像是錢不夠啊，還是怎么回事來著，沒弄起來嘛。”

沈大妮說：“那周老板你沒想著投資嗎？”

“我？我搞一搞服裝還是可以的啦，搞電視機？我哪里懂的啦。再說了，老百姓喜歡的都是洋貨，你花那么多錢搞一個國產，萬一老百姓不認賬怎么辦？”周得發自己服裝生意做到現在，也算小有成績，他不想讓自己這么多年的心血打了水漂。

沈大妮說：“我覺得這東西挺有前景的，這樣，周老板，回頭你要是還有什么關于電視機的事，你給我信兒，寫信或者給我們廠打電話都行。”

“不系吧，沈小姐，你的胃口好大的啦。你搞一搞服裝嘛，就可以的啦。”

沈大妮說：“嗨，你就幫我偶爾留意一下，我就是想看看國產的電視機會發展到什么程度，說不定，咱們的國貨后面就會崛起了呢，就像這服裝一樣，穿自己生產的衣服，看自己生產的電視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