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清晨時分，大街上陸陸續續有了一些擺攤的商販。

六人抬著三具尸體走在大街上，那對夫妻加上灰白眼老頭。

哪怕這三具尸體用草席裹了起來，依舊十分扎眼，引得四周的人低聲議論。

這是個兇亂之世，即便只是個平頭百姓，也都親眼見過不少尸體，他們太知道一個人死了以后是個怎樣流程，更是曉得被草席包著的尸體是什么樣的。

見流年會的祭香弟子抬著三具尸體從院子里出來，心下里多少有些猜測，皆是有些慌亂之色。

唯一覺得有些暢快之意的是傅城。

他昨晚殺了一個五仙教余孽，能抵一個三等功呢，也就是三十兩白銀，二十斤白糧，十斤青糧……

將三具尸體抬回祭香堂。

那對夫妻的尸體，自是找人來埋了。

至于灰白眼老頭的尸體如何處理，還要等柳堂主來堂上確認過，再好做決定。

柳堂主并不住在祭香堂內，他在新安城內另有宅子，一般都是住在自家宅子里，眼下已有伙計去請他了，應該很快就能到。

等了一陣，穿棉服戴裘帽的柳堂主走進了祭香堂，一眼望見擺在院子里的尸體，沒有問什么，先是來到尸體邊看了看。

打開草席，望了兩眼，然后遲疑著問了一句：

“這是柳仙派的信徒？”

洪正豎起大拇指：

“柳堂主好眼力。這正是一個柳仙派的賊人，昨夜是傅師弟殺了他。”

柳堂主愣了愣，旋即又問道：

“可搜過他的身子？”

傅城走上前，回答道：

“搜過了，搜出了一張染血符箓和蛇蟲蠱，都已經被我燒掉了。”

柳堂主點點頭，將草席合上：

“燒了就好，那都不是什么好玩意，這尸體也一并燒掉吧。你的功勞，我會上報的。”

最后一句話，他是對傅城說的。

傅城謝過柳堂主。

洪正幾人，吩咐著堂上幾個伙計，將灰白眼老頭的尸體拉去沒人的地方燒掉。

柳堂主問完了話，則是徑直離開了。

新安城里混進了五仙教教徒，這是大事，他需要立刻向會里匯報。

……

用過午膳，柳堂主回到了祭香堂，召集所有人在廳堂集合。

六位祭香弟子分為兩排站于柳堂主面前。

柳堂主手撫胡須，目光微凝，語氣凝重：

“今早我已經將昨晚的事情報了上去。上面的意思是，無論城里城外，所有人都得加強戒備，而且巡夜的工作還由我們祭香堂負責。”

他目光掃視過六位祭香弟子，最后停留在自己的女兒柳素清身上，眼神負責：

“五仙教的危險與狠毒，無需我再多費口舌。從今往后，巡夜由一人值守變為兩人值守，巡夜時間延長一倍。”

“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這話聽得真耳熟。

傅城心底里升起某種熟悉感，總感覺這話以前總聽人說呢。

然后，柳堂主開始分配巡夜的值守人員。

正好昨晚是傅城負責巡夜的，恰巧是一個輪回。

那么頭兩位巡夜的便是洪正與全青生。

第二夜，則是柳素清與宋有生。

第三夜，是許子良與傅城。

柳堂主交代，巡夜的第一任務是保全自己的性命，第二任務是揪出五仙教在城內的藏匿點，第三任務是盡可能擊殺五仙教余孽。

……

三日的時光轉瞬即逝。

五仙教潛入進城的消息不脛而走，這幾日街上集上見不到甚么人影，小孩和女人根本不敢出門，連商販都少了許多，大家都想著先躲過一陣，保住性命再說。

傅城安心待在祭香堂內，煉化雙腿。

現在他的右腿基本煉化完畢，只需要再煉完左腿，就算是一個真正的一煉食香人。

上次因為追回桐陽鎮被盜種糧，而獲得的賞賜，已經吃了一大半。

而這次擊殺五仙教余孽的賞賜，還未能夠及時發下來。

一時之間又有些缺種糧吃了。

看來和黃燜雞小姐的約定，得盡早提上日程了。

傅城坐在床鋪上，吃下一塊青糧，專心致志地煉化著左腿。

突兀一陣敲門聲響起，接著門外傳來許子良的嗓音：

“傅師弟，時間到了。該我們去巡夜了。”

傅城穿戴整齊，拿上銅錢寶劍和迷你神龕，走出了屋子。

看到同樣穿著黑風衣，拿著神龕的許子良。

兩人并肩往祭香堂外走去。

自從上次傅城殺掉一個柳仙派的信徒以后，城里藏著的五仙教就老實許多，沒再敢出來活動，也沒人有為那灰白眼老頭復仇的意思，似乎被殺掉的老頭是城里唯一一個五仙教余孽。

但熟悉五仙教作風的人都清楚，他們向來是一窩一窩活動，斷然不會只有灰白眼老頭一個人潛入城里。

傅城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所懈怠。

再者，在五仙教眼里，他是殺死灰白眼老頭的元兇，就沖這一點，便必須萬分小心。

傅城與許子良一齊踏上巡夜的街道，兩人并未如往日那般搭話，只是沉默著往前走，小心探路。

雖有娘娘的神龕在手，傅城心中仍是有些緊張。

五仙教手段詭繁，他們上次是不知曉有娘娘的神龕存在，才吃了個大虧，如今有了防備，這神龕能不能治住他們，那就不太好說了。

夜色之間，兩人按著原定的計劃，先往東城門巡邏。

與上次傅城單人巡夜的路線倒是差不了太多。

只是今夜的夜色更加深沉，整座新安城都覆蓋在一種恐慌不安的氛圍之下。

頭頂上，烏鴉的啼鳴響起，更為漆黑的夜晚增添許多鬼氣森森之意。

今夜的霧氣一如既往的重，讓兩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許子良變戲法一般，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個紅燈籠，提在手上，燈籠透出點點紅光，略微驅散了附近的大霧。

雖然無法化開遠處濃如實質的霧氣，但也能讓兩人看清要趕的路。

“到東城門了。”

不知走了多久，許子良低聲說了一句。

傅城匯聚視線往遠處望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城墻城門，昏暗之中，零散點綴著七八道灰色身影，正是今夜守城的士兵。

兩人提著燈籠，拿著神龕，緩緩靠近了東城門。

傅城訝異發現，今夜值守東城門的上次那個小頭目，一眼望過去那些士兵，有幾張臉都很眼熟。

只是比之前多了幾個人，城里的幾個家族也害怕五仙教的兇名，增強了城防守備。

城門下，那個小頭目看見了正面迎來的兩人，揮揮手道：

“傅祭香，許祭香，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