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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鸞水麋鹿

深秋時節(jié)的洛陽城外,草木枯黃,放眼望去,皆是肅殺的景象。洛水由秦嶺山脈東側(cè)蜿蜒向洛陽流淌,像一條巨蛇想要沖開束縛,掙扎著前行。

這時,一只麋鹿在洛水支流伊水淺灘處飲水,時不時地抬起頭觀望。突然從附近的樹林里飛出一支利箭,正中這只麋鹿的臀部,麋鹿在一瞬間跳起之后又一頭栽進了水里,隨后掙扎著站起來向前方狂奔。

一彪人馬從林子里奔騰而出,追逐這只麋鹿。為首的一個少年面如冠玉,眸子精光如電,身披白色貂裘大衣,腰懸利劍,英氣逼人,一馬當先追逐著那頭中箭的麋鹿。

后面緊跟著的一名劍客,一襲短打青衣,尤為干練;腰懸利劍,足蹬一雙牛皮青靴,身姿矯健。

那名劍客身后兩旁的兩位少年將軍全副武裝鎧甲,一個面龐棱角分明,十分英武;另一個面相憨厚,膘肥體壯。后面簇擁著十幾人同樣全副鎧甲,跟隨著為首的那位少年。

那少年又張弓搭箭,同時又用腳在馬肚子上狠踢兩腳,那馬吃痛向前狂奔。麋鹿中箭受傷,奔跑的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那少年在離麋鹿一箭之地之時拉滿弓弦,隨即一箭命中麋鹿的咽喉,麋鹿在地上翻滾幾圈之后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鮮血從脖子上汩汩流出……

“殿下好箭法”,旁邊一位面相憨厚的年輕將軍說道。

隨后眾人驅(qū)馬向前,那位將軍搶先一步下馬,跑過去查看。此時麋鹿早已奄奄一息,這位將軍抬起頭憨笑著對眾人說道:“托殿下的洪福,今天我們可以飽餐一頓了。”

眾人一起哈哈笑了起來。

那位憨厚的將軍扛起麋鹿到小溪邊,然后從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開始整理麋鹿。幾位將士也沒閑著,從附近撿了些柴草,支起了火架。

那位身披貂裘的少年轉(zhuǎn)過身望向洛陽城,不自覺的走向懸崖邊,洛陽城的一切盡收眼底。另一位少年將軍和那名青衣劍客也跟隨了過去,三人看著洛陽城發(fā)呆。

一陣寒風襲來,少年的貂裘大衣隨風飄揚。貂裘掩蓋下的身姿顯露無疑,雖不及青衣劍客挺拔,卻也十分矯健。真可謂義氣風發(fā)。

“太子殿下,天氣冷了,去篝火旁取暖吧”,旁邊的少年將軍說道。

這位少年便是當今太子李賢。

旁邊那位將軍便是前朝胡國公秦叔寶的孫子秦鋒;那個憨厚的將軍便是尉遲剛,鄂國公尉遲恭的孫子。

至于那名青衣劍客,他的名字早已被世人忘記,只知道他的佩劍叫“雪痕”。

這時尉遲剛早已經(jīng)把麋鹿架到了火架上,篝火烤著麋鹿,發(fā)出滋滋的聲音。烤出的油滴到火上,令火勢更加旺盛。

李賢和秦鋒、雪痕三人回到篝火旁邊坐著。烤肉的香味撲鼻而來,眾將士垂涎欲滴。

尉遲剛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在麋鹿的肋間割下一塊肉放到嘴里嘗了嘗,滿足的說了一聲“嗯,熟了”,臉上洋溢著憨厚的笑容,眾人看了忍俊不禁。

尉遲剛把麋鹿的大腿這塊割下來遞給李賢道:“殿下,這塊肉給你。”

李賢接過之后,也從腰間拔出匕首,這把匕首倒是比尉遲剛的精美一些。李賢割下一大塊肉之后,便把剩下的遞給了旁邊的秦鋒,說道:“秦二哥,我吃不了太多,剩下的這些給你吧。”

秦鋒道:“多謝殿下。”

秦鋒排行老二,大哥早夭,秦鋒便是這些從小一起長大的官宦子弟當中年紀最大的,于是大家都稱呼他為“秦二哥”。李賢雖身份特殊,但從小相熟,便也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jié)。

一位老者從遠處緩緩而來。

老者旁邊跟著兩個童子。一個身上背著一把古箏;另一個則不知背的是什么東西,方方正正的。

三人徑直朝著李賢等人而來,這讓在旁的眾人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就在三人距離李賢等人約摸兩三丈距離之時,眾人皆緊緊凝視著三人。唯獨雪恨仍舊低頭,左手卻在暗處緊緊握住劍柄。

老者伸出右手,雪痕劍離鞘而出,劍柄向前,徑直飛向老者。眾人大吃一驚,就連雪痕也不得不正視這名老者。就憑這一手,雪痕已經(jīng)自嘆不如。

只見那老者緊緊握住雪痕劍,伸出左手輕輕撫摸著劍身和劍刃,眼里竟泛起了淚光。倏忽間,淚光褪散,眼睛又射出炯炯光芒。這更讓雪痕等內(nèi)家高手嘆服。如此出神入化的內(nèi)家功夫,江湖上著實少見。

可見若是老者當真對李賢不利,雪痕尚能自保。若想護住李賢周全,當真十分艱難。于是眾人便知老者并無惡意,不覺對其恭敬幾分。

那老者將劍一橫,前趨幾步,略微躬身道:“未經(jīng)許可,擅自拔劍,還請少俠莫怪,嘿嘿……”

雪痕起身,顏色緩和道:“前輩但請觀瞻,無需如此客氣。”說完也是雙手接過寶劍,還劍入鞘。徑自離開,牽著馬飲水去了。

這時李賢恭敬地說道:“前輩莫怪,雪痕他性情孤僻,怠慢了前輩,還請前輩莫怪。”

老者哈哈笑道:“不打緊的。雪痕劍之事老朽也略知一二,說起來淵源頗深吶。”

李賢不禁有些疑問,說道:“哦,前輩快坐下說。”

眾兵士騰出空位,剛好能給來這三人坐下。

老者不緊不慢的將背后的包袱取下,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面。兩名童子也將行李褪下,靠著老者席地而坐。

李賢命兵士切下幾塊鹿肉分給三人,三人道聲謝便大吃起來。

那老者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取下腰間的酒葫蘆,打開之后“咕咚咕咚”猛灌了兩口,哈哈笑道:“過癮,過癮!”

李賢見老者吃飽喝足,微笑道:“前輩高姓大名?”

那老者擺擺手,笑道:“山野之人,俗名俗姓的,不足掛齒。嘿嘿……”

李賢見老者并不打算吐露來歷,便也不強求。于是話鋒一轉(zhuǎn),問道:“方才前輩說到雪痕劍,不知前輩與此劍究竟有何淵源?”

那老者又狂飲了兩口酒,然后擦擦嘴,不緊不慢的說道:“這把劍是當年無痕大師跟隨李靖李衛(wèi)公征討DTZ時所鑄。”接著便具言所述當年的景象……

李衛(wèi)公當年大破DTZ,卻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塊隕鐵。從突厥降將口中得知,這是極北苦寒之地當中一塊隕石提煉而來。無痕本就酷愛鉆研一些鑄劍的古籍,精通各種兵器鑄造。于是便向李靖討了來。

在追擊DTZ殘部之時,遇到大雪封山,大軍三天三夜停駐不前,輪著番挖掘道路。無痕也是趁著這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鑄了這把劍。

后來,道路通暢。李靖下令,兵分三路截擊敵軍。這無痕便被派到侯君集做開路先鋒。憑借著這把雪痕寶劍,無痕一路勢如破竹,屢立奇功。

在班師之際,由于無痕在這場戰(zhàn)役中拔得頭籌,李靖便在班師宴上對無痕大加贊賞。李靖聽聞無痕立此奇功,雪痕寶劍功不可沒,便向無痕借來觀賞,對此劍贊不絕口!

李靖覺得劍鑄成之時,剛好道路通暢,此劍當應一個“雪”字;劍呢,又是無痕所鑄,又取“痕”字,于是才有了這把“雪痕”劍。

李靖為此劍命名,深得無痕贊賞。李靖還曾放言:“此劍當不遜于吳鉤”。

吳鉤乃是李靖的佩劍。得此評價,無痕不由得意氣風發(fā)。

李賢聽到這里不禁嘆道:“沒想到雪痕劍竟是如此來歷。前輩對前朝之事如此熟悉,莫不是和無痕大師同為前朝將領?”

那老者嘿嘿說道:“都是往事了,不提也罷。嘿嘿,這吃飽喝足了,老朽也就該上路了。諸位公子、將軍,咱們就此別過。”說完,便準備離開了。

李賢和秦鋒、尉遲剛?cè)似鹕恚克屠险吆蛢擅訚u漸消失在視野中。

李賢對眾人說道:“我們也該走了。”眾將士開始收拾行囊。李賢呼喚著雪痕。雪痕搓指成哨,將飲水的馬兒召集回來。

眾人翻身上馬,開始洛陽城進發(fā)。

李賢對雪痕、秦鋒和尉遲剛?cè)苏f道:“很久沒有賽過馬了,不如今天我們幾個賽一場如何?”

雪痕和秦鋒都知道李賢受到武后的壓迫,壓抑許久的郁悶無法釋放,便樂得與其縱馬狂奔;而尉遲剛則大大咧咧的,是無法感知李賢細膩的心思的。

李賢一馬當先,雪痕緊隨其后,秦鋒和尉遲剛兩人也不甘示弱,帶領著一眾將士拼命追趕。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李賢將眾人遠遠甩在后面。

就在這時,李賢所乘之馬右側(cè)后方被一支飛鏢擊中,馬臀血流如注向前狂奔。驚慌失措的李賢牢牢抓住韁繩。駿馬一路向前狂奔,直到傳入一片叢林之中消失不見。

那匹馬在叢林深處一躍驚起,隨即翻倒在地,同時將李賢摔落馬下。李賢頓感不妙,落馬之際,將馬腹上自己的佩劍——紫薇劍緊緊握在手中,欲拔劍迎敵。

叢林深處,一道劍影劃過,另一道劍影向著李賢直刺而來。劍鋒劃破空氣,帶著輕微的蜂鳴之聲,響亮而清脆。

李賢轉(zhuǎn)身作拔劍之狀,橫劍格擋。劍還未拔出,那柄刺向他的劍劍鋒已到。劍尖刺中紫薇劍劍鞘,李賢向后退去。

李賢抵敵不住,后背撞上一棵碗口粗的樹干,體內(nèi)頓時氣血翻涌,咽喉涌出一口咸酸味。強忍壓下,調(diào)運內(nèi)息這才不至于當場吐血。隨后站起,拔出佩劍準備迎敵。

不等李賢看清來人,此刻一黑一白兩道劍影凝結的劍氣便向李賢洶涌襲來。

李賢自知抵敵不過,卻也絕不會坐以待斃,側(cè)身翻滾躲開。兩道劍氣將李賢身后的樹干劈成三段,只留下最下面的一段,另兩段早已飛出。

此時李賢借著刺客變招的空隙才看清刺客。

這名刺客是名女子。斗笠垂下黑色的紗簾,透過紗簾能看到女子還蒙著面紗。一襲短打黑衣將其玲瓏浮凸的身材展露無余。手持雙劍,一黑一白。

正是跟在武媚身旁寸步不離的劍姬無雙。

當李賢得知刺客竟是母后派來的人之時根本來不及吃驚,因為不及李賢細想,無雙的雙劍便交替而來。

黑、白兩股劍氣籠罩著李賢,壓的李賢喘不過氣來。

兩人交手三十余招,李賢便已招架不住。紫薇劍挑落空中,隨后劍尖扎進土里。

無雙右手倒持黑無雙隱在背后,左手持白無雙挺劍直指李賢咽喉要害。李賢面如死灰,一切都很平靜,就連風都停了下來。

李賢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你,無雙。你是我母后身邊的那個劍姬。”

無雙持劍的左手,微微晃動。

李賢似乎認清了現(xiàn)實,語氣略顯頹喪地說道:“無雙姑娘,你動手吧。”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無雙看著李賢棱角分明的臉龐,遲遲下不去手,漸漸的垂了下去。

可就在這時,一聲馬嘶未終,一道寒光乍現(xiàn)。那道寒光直刺無雙后背心臟要害。

無雙感到一股寒氣襲來,迅速反應過來,轉(zhuǎn)身后仰。兩把無雙劍交叉于胸前,將雪痕劍架起,格擋這致命的一劍;同時右腳飛踢雪痕小腹。

雪痕同樣以右腳格擋,借勢翻轉(zhuǎn)騰挪,向身后一旁的樹干借力。

這一瞬間拆解數(shù)招,三劍齊鳴,迸發(fā)出的火花猶如綻放的秋菊。

兩人在數(shù)招之間并未找到對方破綻,形成對峙局面。此刻李賢性命已不再受到無雙的威脅。

無雙此刻方才看清來人竟是雪痕。無雙緊緊盯著雪痕劍,又凝視著雪痕,想要找出破綻。卻不料根本無隙可乘。

一陣風吹來,吹開無雙斗笠上的紗簾。

無雙瞬間出擊,一個箭步?jīng)_向雪痕。雪痕橫劍格擋。無雙左手白無雙橫掃雪痕腿腹。雪痕騰空翻轉(zhuǎn),揮劍橫削無雙面門。無雙后仰躲過,又感到一股寒意襲來,斗笠被削成兩瓣飛散開去,只剩下一條黑色的面紗。姣好的面容在面紗之下隱約可見。

隨后二人又拆解數(shù)十招。

秦鋒、尉遲剛二人已帶領士兵趕到。秦鋒看見二人正在纏斗,赫然發(fā)現(xiàn)與雪痕廝殺之人竟是劍姬無雙。秦鋒、尉遲剛二人立刻下馬擁護在李賢身前。

雪痕與無雙二人激戰(zhàn)正酣。

雪痕變招雪落無痕。這一招猶如大雪漫天,劍如同鵝毛大雪隨風向飄蕩。看似迅疾,實則輕緩。慢中有快,快中有慢。而無雙則用一招萬川秋水,連綿不絕,猶如大河滔滔,迎擊雪落無痕的萬千變化。

這一回合兩人使出渾身解數(shù)。不一會兒便已拆解數(shù)十招。此刻雪痕的額角已經(jīng)滲出了綠豆大般的汗珠。而無雙也是氣息粗重,胸前起伏不定。

無雙兩把劍連續(xù)幾個來回均攻向雪痕下盤。雪痕連續(xù)不斷翻轉(zhuǎn)向后騰挪,猛的一躍翻身,一招月滿攔江兜頭向無雙砍去。無雙又使出雙刃擎天格擋這千鈞力道。雪痕借勢向無雙身后躍去,又是一招回首望月。無雙一個鷂子翻身,左手揮劍隔開,右手白無雙,一個直刺,刺向雪痕左脅,被雪痕側(cè)身躲過。

二人激戰(zhàn)數(shù)個回合。仍舊平分秋色。這時在一旁的秦鋒對尉遲剛說到:“剛弟,你來保護太子,讓我來為雪痕助陣。”

說完便手持雙锏加入了戰(zhàn)團。

秦鋒手持雙锏,起手便是一招蛟龍入海。

秦鋒是將門世家,這一招蛟龍入海使的那叫一個虎虎生風,瞬間瓦解了無雙的守勢。無雙開始陷入被動局面。落于下風。

無雙在抵住雪痕一波攻勢之后,秦鋒一锏攻過來,無雙架劍格擋,虎口頓時震的酸麻難忍。

三人戰(zhàn)作一團,無雙卻還能保持守勢,足見其功力相當不凡。

雪痕與無雙又交手乍合倏分之際,秦鋒瞅準時機,一擊命中白無雙劍。這一擊秦鋒運足了內(nèi)力,無雙虎口酸麻難當,白無雙劍脫手飛出。手中只剩一把劍的無雙仍舊在和秦鋒糾纏不休。

雪痕見到此情景,持劍在一旁觀戰(zhàn)。秦鋒不顧雪痕,仍舊凝神迎敵。無雙久戰(zhàn),力有不逮,已經(jīng)疲于應付。就在秦鋒右手锏將要擊中無雙左肩之時,被李賢喝止。這一锏若是擊中,無雙左肩恐怕要粉碎性骨折。

李賢在一旁有些不忍,淡淡的說道:“雪痕,秦二哥,放她走吧。”

無雙緊緊凝視著李賢,眼神中帶著一絲幽怨。

李賢看著無雙,一副楚楚可憐的動人模樣。輕風拂過吹起臉上的面紗,白皙的面容一轉(zhuǎn)即逝。無雙轉(zhuǎn)身離開,走到被擊落的佩劍旁五指張開,那把劍便像飄到手中似的,瀟灑至極。這一手功夫令雪痕等人不免有些驚愕,倘若雪痕與其單挑,恐怕今天勝負仍未知曉。無雙左右手同時挽了一個劍花歸劍入鞘,消失在了叢林之中。

雪痕歸劍入鞘,回到了坐騎旁翻身上馬。秦鋒走到李賢的佩劍旁撿起佩劍,當然沒有無雙那么高深的功力。轉(zhuǎn)身雙手恭敬的遞給李賢。

經(jīng)此奇遇,李賢驚魂未定。現(xiàn)在回過神來,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他還是第一次離死亡那么近。

“殿下,殿下?”秦鋒關切的喊道。

“嗯?”李賢回過神來,心不在焉的說道:“哦,我們回城吧。”說完翻身上馬,一行人往洛陽城趕去。

一路上,李賢沉默不語,雪痕依舊是那副冷峻的模樣。只有秦鋒和尉遲剛偶爾打趣兩句。

黃昏降臨,夕陽的余暉灑落在一行人身上,像是披了一層金紗。

秦鋒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開口說道:“殿下,我似乎有一種感覺,那個無雙好像并不是要來刺殺你的。”

“哦?”李賢腦袋里充滿了疑問:“秦二哥為何如此說?”

秦鋒道:“感覺!尤其是她離開時,不是失敗的沮喪,更像是得到了某種答案的輕松。”

李賢看向雪痕,雪痕嘴角漏出一絲微笑,隨即又消失不見,搞得李賢一頭霧水。

隋煬帝大業(yè)元年,詔尚書令楊素、納言楊達、將作大匠宇文愷營建東京洛陽城,宇文愷在對洛陽城進行設計的時候,特別注意洛河點綴城區(qū)的作用,果斷地改變了自魏晉單一宮制以來的左右對稱都城布局,使這座城別具風韻,并把城池的各部分與天子聯(lián)系在一起。

洛陽城中軸線北起邙山,穿過宮城、皇城、洛水上的天津橋,外郭城的定鼎門,往南一直延伸到龍門伊闕,這就是隋煬帝心中的中軸線,從此都城的中軸線包含了天地之間的呼應和互動,從一座城市的地標含義,成為了一個王城的龍脈所在。

這樣,城池與周邊自然環(huán)境構成一個有機的整體,也突出了城池的氣勢。因此,唐人韋述說洛陽城“北據(jù)山麓,南望天闕,水木滋茂,川原形勝,自古都邑,莫有比也”。

洛陽城氣勢恢宏,富麗堂皇。雖比不上長安規(guī)模宏大,但也是大唐唯二的繁華城池。

天色將晚,興盛的大唐在燈光里搖曳。還未夜禁時分,來往的洛陽百姓、商旅、官員以及巡邏的兵士絡繹不絕。

李賢一行人于黃昏時分趕到了城里。剛一入城,李賢便讓秦鋒和尉遲剛帶著兵士們回東宮了。自己卻說要和雪痕在城內(nèi)逛逛,夜禁了再回去。

城內(nèi)坊間的小道上不便騎馬,李賢和雪痕二人牽著馬在坊間穿街過巷。

洛水由東向西橫貫整個洛陽城。

李賢和雪痕逛著逛著便來到了洛水邊。沿著洛水一路向東,便來到了慶延坊。

慶延坊在洛陽的最東邊,靠近城墻根兒處。兩個人走到了洛陽城的最邊上,前面便沒有了路。

二人準備轉(zhuǎn)身往回走的時候,突然一陣熟悉的笛聲讓李賢覺得熟悉。不覺便駐足聽了一會兒。

一曲終了,李賢不覺心中有些疑問:道生?來洛陽了。

二人來到拐角處,門頭寫的“九仙階”三個燙金大字。

二人前行進入九仙階藝館,門童走過來打聲招呼,接過李賢和雪痕二人的馬牽到后院去了。

李賢和雪痕二人進到藝館里,一位中年美婦人,約摸三十歲年紀,身材略顯豐滿,快步迎上前來。

她是這個藝館的掌柜,叫云娘,四鄰八鄉(xiāng)的街坊們都知道。而李賢也似乎聽到過這個名字。

云娘略帶微笑,用著嬌鶯般的腔調(diào)說道:“哎呦,兩位貴公子大駕光臨。真是讓云娘喜不自勝啊!兩位貴公子有何要求?云娘管教滿意。”

說完拍手召喚了一群姑娘。

那些姑娘們一擁而上,拉扯著李賢和雪痕。

李賢著急的接連說道:“哦,不不不!云娘,我剛剛聽到一曲笛聲,似是故人,不知云娘可否安排?”

那一群姑娘小聲嘟囔:貴人竟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可真奇怪。

李賢也不搭話,任憑她們囈語。

云娘道:“哦呦,原來貴公子也是喜歡雅樂之人。來來來,公子上房請!云娘包您滿意。”

說完,便拉著李賢去了上房。

旁邊的一個堂倌,看著雪痕說道:“這位貴公子,您如何安排?”

雪痕輕聲說道:“給我一大壺酒便可,這些姑娘就不必要了。”

堂倌應了聲“得嘞”。去柜臺拿了一壺酒,遞給了雪痕。

雪痕拿了酒,便頭也不回的大步邁出了門去。

李賢來到了一間上房,在桌前靜靜的坐著。接著姑娘們便陸陸續(xù)續(xù)上了一些酒菜。

李賢恭敬的說道:“你們都退下吧,我今天來是為了一位故人。”

李賢靜靜的等待著。

隨后門“吱呀”的一聲開了。李賢看見來人正是趙道生,心里激動不已,大步迎上前去。

而那名叫趙道生的男子,看見來人是李賢,也激動的迎上前去,兩人相擁而泣。

云娘知他們是久別重逢,便識趣的關上門,悄默聲的離開了。

趙道生從小便被突厥人擄了去,當做奴隸伺候突厥人,在此期間還學會了胡旋舞。

突厥滅亡,趙道生得以返回大唐。十六歲的他靠著胡旋舞和樂技,一時名滿長安,頗得李賢賞識。

后來李賢當上太子,來到了洛陽,兩人便沒了聯(lián)系。直到今天李賢偶然來此,二人才得以相見。

房間里二人互訴離情別緒,趙道生侍奉李賢飲酒。

待李賢酒足飯飽,趙道生說道:“殿下,讓道生為您跳一遍胡旋舞吧。”

胡旋舞,經(jīng)西域傳入中原的旋轉(zhuǎn)性民間舞,簡稱胡舞,也是唐代盛行的舞蹈之一。此舞的傳入,主要來自西域的康國、史國和米國等。

胡旋舞節(jié)拍鮮明奔騰歡快,多旋轉(zhuǎn)蹬踏,故名胡旋舞。伴奏音樂以打擊樂為主,與它快速的節(jié)奏、剛勁的風格相適應的。

趙道生風笛吹奏一曲未終,便揮袖起舞。

趙道生從小生的皮膚白皙,面皮白凈。點上紅裝,美貌勝似女子。

由于他是男子,跳起來一些需要力道的舞姿,跳起來比女子還要好看。藝館的姑娘都是跟著他學起了胡旋舞。才撐起了亭洛藝館的生意。

只見他扭身旋轉(zhuǎn)婀娜多姿,仿佛天上的仙女一般。

李賢用筷子敲打著桌面為其伴奏。興致濃厚之時,起身一起與趙道生共舞。

李賢從趙道生手中接過橫笛,吹奏起來,在房間里相伴而舞。不時歡聲笑語已令李賢將那場刺殺帶來的驚嚇忘卻九霄云外。

藝館的屋脊之上,雪痕獨坐飲酒。

從下面房間里傳來的歡聲笑語并不能打擾到他的清凈。

已經(jīng)夜禁了。

坊間的官道上,金吾衛(wèi)來回巡邏,防止有人犯夜。

一道黑影在房頂間來回穿梭,極其輕巧。金吾衛(wèi)并不能捕捉到他的一絲聲息。

那道黑影停留在雪痕落座的屋脊之上,靜靜的坐下來。

兩人一陣沉默。

雪痕又飲了一口酒,隨后將酒壺遞過去,說道:“喝酒嗎?”

那黑影說道:“無雙從不貪戀杯中之物。”

雪痕將酒壺拿過去,自顧自的飲了。

放下酒壺,雪痕說道:“從我們?nèi)氤侵畷r起,你便跟在后面。究竟意欲何為?”

無雙反譏道:“你有家室嗎?還明知故問。”

雪痕沉默不語。無雙的話令他想起一些往事。雖過了很久,但還是在雪痕心中掀起了一陣波瀾。無雙并沒有感受到他心態(tài)上的變化。

雪痕下了一口酒,恢復平靜。淡淡的說道:“你選擇的不是愛,而是可以吞噬生命的深淵。”

無雙并不能體會雪痕這句話的含義,但是聯(lián)想到李賢的高貴而自己的卑微似乎又一知半解。

無雙不服氣的答道:“那又怎樣?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認了。”

雪痕聽到這句話后,不覺沉思了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勸告無雙。基于自己的經(jīng)歷還是基于他們地位的懸殊;是基于李賢的處境,還是基于李賢的為人。

總之無論從哪個角度講,勸告都是對的。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坐在屋脊之上。聽著下面的歡歌笑語。有李賢和趙道生的,也有其他客人和藝館的姑娘們的。

約丑時末,無雙又靜悄悄的離開了。

只剩雪痕一人在那兒靜靜的等到卯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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