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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貼心的小娘子

被捕之前,陳義覺得自己沒干什么壞事,自然不會有什么大案子。

也許王奎只是不想自己順利襲職,隨便找了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借題發揮。

沒想到,不但真有案子,而且是一樁能驚動南鎮撫司的大案要案。

既然逮捕文書已經下來,光靠嘴硬來脫身已不可能。

仔細回想起來,醒來后,一直沒看到身份令牌的影子。

現在看來,應該出了大問題。

陳義在腦中將所有線索快速整理了一遍,發現沒什么用。

關鍵不在于證據,而是主持審訊的人不對。

王奎此人心狠手辣,陳父很看不慣,以前兩人就沒有交情。

如今自己落在此人的手里,企圖求他幫忙找線索脫罪,幾乎沒有可能。

陳義環顧了一下四周,還好,這間審訊室比較簡陋,沒有烙鐵、鐵刷子、重枷等重刑具。

咬咬牙,應該可以撐過去。

重新抬起頭時,他的眼神已變得堅定。

“回稟大人,衛中有規矩,小旗、總旗只管緝兇捕盜,理案、問刑,必須由管帶百戶親臨執辦。百戶不在,卑職無話可說?!?

聽到對方忽然拿出陳年老規矩來反駁,王奎愣了一下。

接著,一股莫名的火氣涌上他的心頭。

總旗與百戶之間雖只有一級之差,他卻花費數年,使盡手段都沒爬上去。

前陣子舊百戶去職,他本想著可以升試百戶執掌西城,沒想……

話從陳義口中說出,有種羞辱的味道。

他哈哈大笑起來:“規矩?哼,不知死活。老子倒要看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老子的鞭子硬?!?

王奎沒有再猶豫,在掌心吐了一口唾沫,揚起鞭子繼續行刑。

一鞭,兩鞭,三鞭……

陳義咬緊牙關硬扛。

因為他想到,南鎮撫司簽發的逮捕文書,既是催命符,也是保命書。

越是重大的案子,過了明路,就越要辦成鐵案。在沒拿到口供或關鍵證據之前,嫌犯不可以輕易就死。

王奎只是區區一個七品總旗而已,擔不起打死嫌犯的罪名。

硬扛!

死頂硬扛,一定可以等來轉機。

陳義頭部重傷,兩天來只吃過一個饅頭,身體十分虛弱。十幾鞭之后,終于扛不住酷刑,很快陷入昏迷。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被澆了幾桶涼水,又聽到王奎大呼一聲“晦氣”,然后氣沖沖走出房門。

接著,又被幾個人松開捆綁,扔到了另一個地方。

落日西斜,華燈初上。

不知過了多久,陳義悠悠醒來。

睜開眼,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窄室之中。

地上胡亂鋪著一些茅草,臭烘烘的,也不知道多少躺過睡過,沾了多少屎尿污物。

窄室東面,是一個開得很小,很高的透氣口。從月光射入的角度,可以猜到是二更時分,自己已昏迷好幾個時辰。

透氣口中間橫著幾根拇指粗的鐵栓,看起來十分牢固。

窄室西面,是一扇包著鐵皮鉚釘的厚重木門,上下各有一個開口,想來是監視和送犯之用。

這是一間囚室。

陳義稍微回憶了一下,自己在昏迷時被移動的距離很短,應該還在西城分署。

錦衣衛本沒有各城分署,只因京城地方太大,巡捕校尉早晚回衛署點卯麻煩,才在五城各設了一個臨時落腳地。

久而久之,倒成了不掛牌的正式署衙。

想到還在西城,還被送進北鎮撫司獄,陳義稍稍松了一口氣。

要知道,有了南司的正式文書,王奎可以直接將他送進北司獄受刑。

而進了北司,連求死都是一種奢望,就不要再想什么脫罪的事了。

疼!

好疼!

松懈下來,陳義忽然感到全身火辣辣地痛!

還好只是拷著手腳鐵鏈,并沒有戴木枷,雙手還可以活動。

“廝!廝廝!”

他呲著牙,小心揭開胸前外衣,月光之下,皮鞭造成的傷口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他奶奶的,真夠狠的,”陳義忍不住罵起了臟話。

他知道,即使只是皮外傷,但若不盡快清洗傷口,再敷上消炎鎮痛的傷藥,就會有大麻煩。

在骯臟的牢獄里,傷口很容易感染化膿,進而引起持續高燒。

在錦衣衛獄,很多人就是死于傷口感染。結案文書上,只會留下“病歿”二字,絕不會寫著“酷刑而死”。

他正發愁怎么處理傷口,忽然,一陣腳步聲遠遠傳來。

接著,又響起一陣對話的聲音。

聽起來,其中一個人是早上示警的趙勇,正和看守的獄卒寒暄。說什么總旗大人吩咐過,不能讓嫌犯死了,他過來看看。

王奎確實有此吩咐,獄卒自然不會有所懷疑,很快將趙勇帶到牢房門前。

“陳義!陳義?”

牢門上面的小口打開,探出半張臉。

陳義一看,正是趙勇,故意應道:“誰?”

趙勇沒有立即回話,轉頭又跟獄卒談笑起來:“看來還沒死。”

兩人又聊了一會,隨后才是悉悉索索的開門聲。

門外獄卒道:“趙哥,當心著點兒,他手上七八條人命呢。”

“拷著呢,沒事。你先歇會去吧?!?

“那您快點兒。”

說完,獄卒重新鎖上牢門轉身離開。

趙勇確認獄卒走遠,才仔細打量牢房內的狀況。

見到陳義滿身血跡,他不禁搖頭嘆氣:“才第一天,怎會打成這個樣子?!?

陳義挪動了一下身子,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趙叔,你怎么來了?”

“給你送點吃的。”

說著,趙勇抬了抬手中食盒,又道:“一個小姑娘鬼鬼祟祟在外面轉了半天,叔過去一看,不是你家隔壁的劉小娘子嗎?小姑娘求了半天,實在推脫不過,給你帶進來?!?

“啊!”

聽到還有人給自己送飯,陳義心中一陣溫暖,身上鞭傷仿佛也沒那么疼了。

“麻煩趙叔跟她說一聲,往后別來了。被王奎看到,說不定會攀誣她們家。小門小戶的……”

“放心,說過了?!?

趙勇打開食盒,里面一大碗米粥,粥面上還漂著幾根咸菜,一個咸鴨蛋。

陳義整整三天就吃了一個饅頭,此時看到大米粥,眼睛都快直了。

三下五除二吃了一大碗,直到碗底空空,才道:“早上多虧趙叔示警,小子感激不盡?!?

“算你機靈。去你家之前,王奎就下了拘捕即殺的命令。你若再不投降,肯定難逃一死。”

說著,趙勇連連搖頭,又嘆道:“你可是陳大哥的獨苗,怎會如此糊涂,犯下這檔子大案?這回想全須全尾出去,難了!!劉小娘子對你多好啊,可惜沒福享了,可惜!”

“趙叔說笑了,只是發小,還沒滿十六呢?!?

陳義斟酌了一下,又道:“趙叔,若我說沒犯案,你可相信?”

趙勇眼前一亮,連忙問道:“此話當真?”

“不敢誆騙趙叔。我前天才從衛里拿到腰牌,剛回到家門口,就被人打暈了,一直躺到今天早上。”

說著,陳義指了指自己的后腦勺,用頭上裹著的紗布加強說服力。

趙勇仔細檢查了一番,點了點頭,臉色卻愈發凝重。

陳義道:“張家灣的案子,不是我做的……趙叔可知道詳細案情?”

趙勇道:“我怎么會不知。除了你,只怕全京城的官差都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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