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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327a]蘇格拉底[1]:昨天,我陪阿里斯通之子格勞孔[2]下到比雷埃夫斯港[3],向那位女神[4]祝禱;同時我也想觀察他們怎么舉辦這個節(jié)慶,恰好他們今年首次引入。我覺得本地人的游行隊實在漂亮,不過色雷斯[5]人派來的[游行隊]看上去顯然也不遜色。[327b]我們祝禱和觀看完就朝城里返回。

克法洛斯的兒子玻勒馬科斯[6],遠遠望見我們匆忙回家,他讓一名奴仆跑過來,叫我們等著。接著,那奴仆從后面拉住我的外套,說道:“玻勒馬科斯要你們等一下。”我轉(zhuǎn)身詢問他在哪兒。他說道:“請在這里等著,他正從后面趕來?!?/p>

“我們會等著的?!备駝诳走@樣說。[327c]


過了一會兒,玻勒馬科斯就來了,還有格勞孔的親兄弟阿德曼托斯,尼基阿斯之子尼克拉托斯[7],以及從游行隊過來的其他人。

玻勒馬科斯說:“蘇格拉底,我猜你們匆忙離開是往城里去吧。”

我說:“猜得沒錯?!?/p>

他說:“那你看到我們有多少人嗎?”

“怎么沒有?”

他說:“你要么勝過這些人,要么留在這里[不許走]。”

我說:“難道不是還有另一種方案:說服你們必須放開我們嗎?”

他說:“如果我們不聽,你還能說服嗎?”

格勞孔說:“根本不行?!?/p>

“所以我們是不聽的,你們就這樣考慮吧?!盵328a]

接著,阿德曼托斯說:“你們不知道今晚還有一場獻給女神的馬背火炬賽嗎?”

我說:“在馬背上?這倒新鮮。是不是騎在馬背上,舉著火炬,相互傳遞進行比賽?或者怎么說?”

玻勒馬科斯說:“正是這樣,他們會搞到通宵,值得一看。吃過晚飯,我們就過去看個通宵。我們還會跟許多年輕人在一起聊天。[328b]還是留下來吧,不要做其他事情了。”

接著,格勞孔說:“似乎我們必須留下了?!?/p>

我說:“這樣看來,我們必須這樣做了。”[8]


于是,我們前往玻勒馬科斯的住所,我們看到在場的有玻勒馬科斯的親兄弟呂西阿斯[9]和游敘德謨[10],還有卡爾西登城的色拉敘馬科斯[11],派安尼亞的卡曼提德斯[12],阿里斯通努摩斯之子克勒托豐[13]。玻勒馬科斯之父克法洛斯在屋里,我猜想他年紀(jì)很大了,[328c]因為我很久沒見他了。

他頭戴花環(huán),坐在椅子的坐墊上,因為他剛剛在庭院里獻祭。于是,我們坐在他旁邊,他周圍的場地擺著兩排板凳??朔逅挂豢匆娢揖蜔崆闅g迎,說道:“蘇格拉底,你不經(jīng)常下到比雷埃夫斯港探望我們,你確實必須來。因為,要是我還有能力輕松地到城里去,那你就不需要來了,[328d]我會到你身邊的。但是現(xiàn)在你必須經(jīng)常來,好知道,我身體的快樂日益衰退,在言辭方面的欲望和快樂反而日益增長。別做其他的事情了,而是跟這些年輕人聚在一起,來到我身邊,就像對待朋友和親人那樣?!?/p>

接著,我這樣說:“克法洛斯,我很喜歡跟年長的人交談,[328e]因為他們已經(jīng)踏上一條我將來同樣必須踏上的道路,我必須向他們請教它是什么性質(zhì),是坎坷而艱難,還是容易而平坦。我尤其喜歡向你學(xué)習(xí)它對你顯示的性質(zhì),既然此時你正處于詩人所謂‘耆耄之途’[14]。你自己說說,這段生活是艱難的,還是怎樣的?!盵329a]

他說:“憑宙斯[15]發(fā)誓,蘇格拉底,我會告訴你它對我顯示的性質(zhì)。我們這些踏上這條路的同齡人常常碰頭,正如古代格言所流傳的:我們大多數(shù)人感慨連連,渴望年輕時的快樂,回憶起性愛、痛飲、盛宴和任何其他產(chǎn)生這些[快樂]的事情,并感到非常煩惱,就像被剝奪了某些重要東西,仿佛以前活得很好,現(xiàn)在活不下去了。[329b]

“還有些人悲嘆由于年老而遭到親人指責(zé)。他們反復(fù)訴說這些由年老所造成的類似的壞處。不過,蘇格拉底,我覺得這些人沒有找對應(yīng)該指控的原因。如果年老就是原因,那么我自己也會由于老年而遭受它,而且所有其他到了這個年紀(jì)的人也類似。

“但是,迄今我碰到另一些人并非如此,尤其是索福克勒斯[16]。有一次,我在他身邊,這位詩人被某個人問道:[329c]‘索福克勒斯啊,你在性生活方面怎樣了?是否還跟女人做愛?’然后他說:‘噓,你這家伙安靜點兒,我最開心的就是自己解放了,仿佛擺脫了某個狂暴和野蠻的主人?!?/p>

“我當(dāng)時覺得這家伙說得真好,現(xiàn)在也覺得不差。因為,所有這些在老年人那里將會變得平靜和自由:當(dāng)欲望不再緊繃并松弛下來時,索福克勒斯所說的一切將會出現(xiàn),[329d]可以完全擺脫許多瘋狂的主人。

“不過,在這些事情方面,在跟親人的那些關(guān)系方面,原因只有一個:蘇格拉底,這并不是因為年老,而是因為世人的生活方式。如果他們有秩序又容易知足,那么年老也只是適度的負擔(dān)而已。否則,無論年老還是年輕,在這些事情上都是艱難的?!盵329e]

我當(dāng)時對這個說法感到驚訝,還想激發(fā)他說下去,于是說道:“克法洛斯,我預(yù)感大多數(shù)人并不會接受你這個說法,而是相信你之所以能容易忍受年老,并非由于生活方式,而是由于擁有許多財產(chǎn)。他們會說‘有錢萬事通’。”

他說:“你說的是真實的,他們確實不接受。他們說得也有點道理,但肯定不像他們所相信的那樣。反倒是泰米斯托克勒斯[17]說得好,據(jù)說有一位塞里福斯人[18]辱罵他,[330a]說他聲名遠揚不是由于他自己,而是由于他的城邦。他這樣辯護:如果他自己是塞里福斯人固然無法出名,但是如果那家伙是雅典人也不會出名。對于那些沒有錢而艱難地忍受年老的人而言,以下這句話也說得好:如果一個人是紳士卻貧窮,固然無法完全輕松應(yīng)付年老;但是如果一個人不是紳士,就算有錢也無法使他知足?!?/p>

我說:“克法洛斯,你的主要家產(chǎn)屬于哪種,繼承的還是掙來的?”[330b]

他說:“哪種?蘇格拉底,是我掙來的。作為掙錢的人,我大概處于祖父與父親之間。因為,與我同名的祖父所繼承的家產(chǎn),跟我現(xiàn)在的財產(chǎn)差不多,他使之翻了許多倍;而我的父親呂薩尼阿斯[19]把自己的財產(chǎn)搞得比我現(xiàn)在的更少。如果我留下的這些財產(chǎn)不比我所繼承的少,而是稍微多一點兒,那我就滿足了。”

我說:“我覺得你不是財迷,故有此問。[330c]那些不是自己掙錢的人基本都是這樣做,而那些自己掙錢的人則比別人加倍握緊自己的財產(chǎn)。因為,正如詩人愛自己的詩歌,父母愛自己的孩子一樣,那些掙錢的人也熱衷于錢財,仿佛是他們的產(chǎn)品,仿佛其他人也這樣熱衷于錢財。這種人很難相處,因為他們除了財富不愿意贊美任何東西?!?/p>

他說:“你說的是真實的?!盵330d]

我說:“完全如此,但是請詳細告訴我,你認為獲得許多財產(chǎn)能享受到的最大善是什么?”

他說:“我的說法同樣無法令大多數(shù)人信服。蘇格拉底,這是一目了然的:當(dāng)某人預(yù)感他接近終點時,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憂慮就向他襲來。因為那些神話講述哈得斯[20]里面的事情,例如,在這里干不正義[之事]的人到那里就必定受審判;[330e]那些神話之前被他當(dāng)作笑話,此時卻折磨他自己的靈魂,但愿不是真實的。

“也許基于他年老體弱,也許因為他現(xiàn)在接近那里(冥府),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加能看明白那些事情,進而變得滿腹疑慮和恐懼,并且估計和盤算著是否對任何人做過任何不正義之事。如果一個人發(fā)現(xiàn)自己在生活中干過許多不正義[之事],肯定會像小孩子那樣常常從睡夢中驚醒,帶著不祥的預(yù)感生活。[331a]如果一個人知道自己沒做過不正義[之事],就總有希望得到快樂和善的‘贍養(yǎng)’,正如品達[21]所說的。因為,蘇格拉底,隨后品達在這方面說得很得體,誰要是正義而虔誠地生活:

甜蜜和喜樂

就伴隨著他的內(nèi)心;

希望也最大程度地主宰

有死者的無常認知。[22]

“他說得實在太精妙了。我認為獲得大量錢財?shù)膬r值就在于此,[331b]當(dāng)然,不是對任何人而言,而是對紳士和有秩序的人而言。因為,他既不必被迫欺瞞和欺騙他人,也不必虧欠諸神的任何祭品或世人的錢財,進而到了哈得斯后也不再感到害怕。蘇格拉底,如果把擁有財富的種種并非次要的價值一一比較,我會說對有理智的人而言,其最大的價值就在于此。”[331c]

我說:“克法洛斯,你說得太漂亮了。那么正義這個東西呢,它屬于哪種?我們簡單地說‘它就是說真話,并歸還從別人身邊拿走的任何東西’,還是說‘做這種事情本身有時正義,有時不正義’?我舉個例子,有個人在朋友清醒時從他身邊拿走了武器,如果這位朋友發(fā)了瘋并要求歸還,那么每個人在任何地方都會說他不必歸還這個武器,如果歸還了就不是正義的,再說,他也不愿意向處于這種情況的人說出全部真相?!盵331d]

他說:“你說得真實。”

我說:“那么,說真話并歸還從某人那里拿走的東西,這就不符合正義的定義?!?/p>

玻勒馬科斯接過話頭說道:“完全如此,蘇格拉底,如果我們在任何時候都必須信服西蒙尼德[23]的話?!?/p>

克法洛斯說:“那好,我把這個論證托付給你們,因為現(xiàn)在我得去照看祭品了?!?/p>

玻勒馬科斯說:“難道我不是您的繼承人嗎?”

“完全如此。”他一邊笑著這樣說,一邊向祭品走去了。[331e]

我說:“你是論證的繼承人,既然你說西蒙尼德說得對,那么請告訴我,他關(guān)于正義的說法是什么?”

他說:“正義就是向每個人歸還所虧欠的東西,我覺得西蒙尼德這個說法很漂亮。”

我說:“當(dāng)然不能輕易懷疑西蒙尼德,因為他是有智慧和神樣的男人。不過,玻勒馬科斯,當(dāng)他這樣說時,也許你可以理解,但是我并沒有理解。因為,正如我們剛才說的,他顯然不是這樣說,即不管任何人存放任何東西,當(dāng)他要求歸還那東西時,哪怕他不清醒也要歸還。[332a]但他曾經(jīng)存放的這個東西任何時候都是虧欠他的,是嗎?”

“是的?!?/p>

“但是,當(dāng)他不清醒時要求歸還,任何人不論如何也不應(yīng)該歸還?”

他說:“真實。”

“那么,西蒙尼德說正義就是歸還虧欠的東西,要么是這個意思,要么是另外某個意思?!?/p>

他說:“憑宙斯發(fā)誓,當(dāng)然是另外的,因為西蒙尼德認為朋友對待朋友,在任何時候都應(yīng)該行善,決不能作惡?!?/p>

我說:“我明白,某個人要求歸還存放的金子,另一個人不歸還虧欠他的東西,[332b]如果拿回者和歸還者是朋友,而且歸還和拿走會產(chǎn)生害處的話。你是不是說西蒙尼德所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完全如此。”

“什么?如果是敵人應(yīng)有的東西也要歸還嗎?”

他說:“毫無疑問,至少那是虧欠他們的東西。不過,我認為,敵人虧欠敵人的東西,恰恰就是某種惡,而且這也是適合的東西。”

我說:“那么,在說正義是什么時,西蒙尼德好像打了個謎語[332c]。因為他似乎認為正義就是向每個人歸還‘適合的東西’,卻稱之為‘虧欠的東西’。”

他說:“你認為有什么差別嗎?”

我說:“向宙斯[發(fā)誓],如果有人問他:‘西蒙尼德,所謂治療的技術(shù),它向誰歸還什么虧欠的和適合的東西?’你想他會怎么回答我們?”

他說:“顯然是向身體歸還藥劑、食物和飲料?!?/p>

“那么,所謂烹飪的技術(shù),它向誰歸還什么虧欠的和適合的東西?”[332d]

“向烹調(diào)歸還作料。”

“很好。那么,所謂正義的技術(shù),它向誰歸還什么[虧欠的和適合的東西]?”

他說:“如果先后必須連貫的話,蘇格拉底,那就是向朋友歸還幫助,向敵人歸還傷害。”

“他是說正義就是對朋友做好事、對敵人做壞事?”

“我認為正是。”

“在疾病和健康方面,誰最能對生病的朋友做好事,對敵人做壞事?”

“醫(yī)生?!盵332e]

“在大海的危險方面,誰[最能]對水手這樣?”

“舵手?!?/p>

“那么,一個正義的人又怎樣呢?他用什么行動、在什么工作方面最能幫助朋友和傷害敵人呢?”

“我認為用戰(zhàn)爭和結(jié)盟。”

“很好。但是,親愛的玻勒馬科斯,不生病醫(yī)生就沒用處?!?/p>

“確實。”

“不航海,舵手也沒用處。”

“是的?!?/p>

“那么,沒有戰(zhàn)爭,正義者也就沒用處嗎?”

“我認為完全不是這樣。”

“那么,正義在和平時期也有用嗎?”[333a]

“有用?!?/p>

“在耕種方面也如此,難道不是嗎?”

“是的?!?/p>

“以便獲得糧食。”

“是的?!?/p>

“還有,在制鞋方面難道不也是嗎?”

“是的。”

“以便做成鞋子,我料想你會這樣說。”

“完全如此。”

“那么正義是哪個呢?你說它在和平時期是有用處的,那么它在哪方面獲得財富呢?”

“在契約方面,蘇格拉底?!?/p>

“你說的契約是指合伙做事,還是其他什么?”

“顯然是合伙做事?!盵333b]

“那么,在下棋時,善且有用處的合伙人是正義者還是棋手?”

“棋手。”

“在砌磚頭和石塊時,正義者是比建筑工人更有用處且更好的合伙人嗎?”

“完全不是?!?/p>

“但是,在哪方面合伙做事當(dāng)中,正義者是比建筑工人和基薩拉琴手[24]更好的合伙人,正如在演奏時,基薩拉琴手是比正義者更好的合伙人?”

“我認為是在金錢方面。”

“玻勒馬科斯,在商量金錢方面同樣要排除掉,比如需要合伙用錢買賣一匹馬時,[333c]我想那個時候馬夫[更好],是嗎?”

“顯然?!?/p>

“再說,在任何時候,[買賣]一條船不都是船匠或舵手[更好]嗎?”

“似乎是這樣?!?/p>

“那么在需要合伙商議金錢或金子方面,正義者什么時候比其他人更有用處?”

“在存放和保護時,蘇格拉底?!?/p>

“你的意思是不需要用到,而只是存放著嗎?”

“完全如此。”

“當(dāng)金錢無用處時,正義才對他有用處?”[333d]

“可能吧。”

“當(dāng)剪刀需要存放起來時,對合伙和單干都有用處的是正義;當(dāng)需要使用時,修剪葡萄藤技術(shù)[有用處]?”

“顯然如此?!?/p>

“你還可以說,當(dāng)盾牌與里拉琴[25]需要存放和不需要使用時,正義才有用處,當(dāng)需要使用時,戰(zhàn)士技術(shù)與音樂技術(shù)則更有用處?”

“必然如此?!?/p>

“在所有其他東西上,每個東西有用處時正義就無用處,而無用處時[正義]就有用處?”

“可能吧?!盵333e]

“朋友,如果正義對無用處的事物才是有用處的,那么它無論如何也不是一個美好的事物。換這個角度來看:在戰(zhàn)斗、拳擊和任何其他方面,一個最擅長擊打的人,難道他不也最擅長保護嗎?”

“完全如此。”

“那么,一個擅長防護疾病的人,也最擅長偷偷制造疾?。俊?/p>

“我認為是這樣的?!盵334a]

“那么,本身善于防護軍隊的人,他也最擅長盜竊和謀劃其他行動?”

“完全如此?!?/p>

“因此,誰是精明的護衛(wèi)者,誰就也是精明的盜賊?”

“似乎是這樣的?!?/p>

“所以,正義者在防護金錢方面是精明的,在盜竊金錢方面也是精明的。”

他說:“至少這個論證看起來是這樣的?!?/p>

“正如看上去那樣,任何一個正義者最終都是盜賊。你自己可能是向荷馬[26]學(xué)習(xí)的吧,[334b]因為荷馬崇拜奧德修斯的外公奧托呂科斯[27],他說‘此人在盜竊和發(fā)誓方面超過所有人’。[28]所以,根據(jù)你、荷馬和西蒙尼德的說法,正義似乎是某種盜竊術(shù),但它幫助朋友,傷害敵人。難道你不是這樣說的嗎?”

他說:“不是,憑宙斯[發(fā)誓],雖然我不明白剛才所說的,但我仍然這樣認為:正義是幫助朋友,傷害敵人。”[334c]

“你所說的朋友是哪種?是對每個人而言貌似有用處的人,還是真正有用處的人——盡管貌似無益,甚至像敵人?”

他說:“似乎任何人都愛那些他認為有用處的人,而恨那些他認為沒有價值[29]的人?!?/p>

“但世人在這方面不會犯錯嗎?正如他們認為許多人是有用處的,而實際上并不是,反之亦然?”

“他們會犯錯?!?/p>

“那么對于他們而言,某些善人是敵人,某些惡人反而是朋友?”

“完全如此?!?/p>

“如此一來,對于他們而言,幫助沒有價值的人,[334d]傷害善人,這仍然是正義的?”

“顯然。”

“可正義者是善的,他們不會干不正義[之事]?”

“確實?!?/p>

“依據(jù)你的論證,對那些從未干不正義[之事]的人作惡,反而是正義的咯?!?/p>

他說:“絕非如此,蘇格拉底,這個論證似乎沒有價值?!?/p>

我說:“那么,傷害不正義者,幫助正義者,這才是正義嗎?”

“這個[說法]顯然比剛才那個漂亮?!?/p>

“那么,玻勒馬科斯,對于許多完全搞錯的世人而言,[334e]他們甚至?xí)鈧ε笥咽钦x的,因為那些朋友是壞人,而幫助敵人也是正義的,因為那些敵人是好人。如此一來,我們將要說,我們所說的跟西蒙尼德恰恰相反?!?/p>

他說:“正是這樣。不過,讓我們繼續(xù)追蹤,因為我們可能沒正確規(guī)定過朋友和敵人?!?/p>

“玻勒馬科斯,我們之前是怎樣規(guī)定的?”

“我們規(guī)定貌似有用處的人是朋友?!?/p>

我說:“現(xiàn)在改成什么樣呢?”

他說:“那種貌似有用處,而且實際上也有用處的人才是朋友;[335a]那種貌似有用處而實際上沒有用處的人,只是貌似的朋友而不是真正的朋友。在敵人方面也這樣規(guī)定?!?/p>

“根據(jù)這個論證,善人似乎是朋友,而沒有價值的人則是敵人?!?/p>

“是的。”

“你命令我們重申正義,正如最開始所說的,我們說正義就是好好地對待朋友,惡狠狠地對待敵人;而我們在這方面又說,正義是好好對待真正善的朋友,傷害真正惡的敵人?!盵335b]

他說:“完全如此。我認為這么說很漂亮?!?/p>

我說:“那么,正義的人也會傷害他人嗎?”

他說:“完全如此,但是應(yīng)該傷害沒有價值的人和敵人?!?/p>

“馬受傷了是變得更好還是更壞?”

“更壞了?!?/p>

“那么是狗的德性還是馬的德性[變得更壞]?”[30]

“馬的德性?!?/p>

“那么,狗受傷了就是狗的德性變得更壞,而不是馬的德性變得更壞了?”

“必然?!盵335c]

“朋友,我們是不是也這樣說:人受傷了就是人的德性變得更壞了?”

“完全如此?!?/p>

“但正義不是人的德性嗎?”

“必然如此?!?/p>

“朋友,那么世人受傷了必然變得更不正義?!?/p>

“好像是?!?/p>

“那么,音樂家能夠通過音樂使人不懂音樂嗎?”

“不可能?!?/p>

“另外,馬術(shù)師能夠通過騎馬[使人]不懂騎馬嗎?”

“不行?!?/p>

“但是,正義者能通過正義[使人]變得不正義嗎?[335d]或者,總而言之,善人能通過德性[使人]變惡嗎?”

“不可能?!?/p>

“因為,我料想制冷不是熱的功能,而是相反者的[功能]?!?/p>

“是的?!?/p>

“沾濕也不是干的功能,而是相反者的[功能]?!?/p>

“完全如此。”

“傷害也不是善的[功能],而是相反者的[功能]?!?/p>

“顯然如此?!?/p>

“但一位正義者是善人?”

“完全如此?!?/p>

“那么,傷害就不是正義的[功能],而是相反者的[功能],玻勒馬科斯,正義既不傷害朋友也不傷害其他人?!?/p>

他說:“我認為你說得完全正確。”[335e]

“那么,如果有人說‘正義就是向每個人歸還虧欠的東西’,他自己又將這理解為‘正義的人向敵人[歸還]虧欠的東西是傷害,向朋友[歸還]虧欠的東西是幫助’,那么說這話的人并不是智慧者,因為他說得不正確。我們已證明正義本身不會在任何地方、對任何人產(chǎn)生傷害?!?/p>

他說:“我同意。”

我說:“那么,如果有人這樣說,我就會和你結(jié)伴戰(zhàn)斗,無論是西蒙尼德,畢阿斯[31],皮塔科斯[32],還是某位有智慧、有福的男人這樣說?!?/p>

他說:“我當(dāng)然是一起戰(zhàn)斗的同伴?!盵336a]

我說:“但是,你知道我認為這是誰的說法嗎,即正義是幫助朋友與傷害敵人?”

他說:“誰?”

“我猜想這是佩利安德洛斯[33],或者佩迪卡斯[34],或者薛西斯[35],或者忒拜人伊斯墨尼奧斯[36],或者其他自認為權(quán)力很大的有錢男人的[說法]?!?/p>

他說:“你說得最正確了?!?/p>

我說:“很好,既然這顯然不是正義,也不是正義的事物,那么該用其他什么說法呢?”[336b]

在我們討論期間,色拉敘馬科斯多次要向這個論證發(fā)起抨擊,當(dāng)時坐在他身邊的人因想聽這個論證而制止了他。我說完這句話,剛停下來,色拉敘馬科斯就不再保持沉默了,他像一頭野獸轉(zhuǎn)身向我們撲來,仿佛要把我們撕碎。我和玻勒馬科斯感到恐懼,差點嚇跑了。他在我們中間大吼:

“蘇格拉底,什么廢話耽擱你們這么久?[336c]什么蠢行讓你們自己相互屈服?如果你真想知道正義是什么,就不要只是提問,不要愛慕虛榮,不要羞辱任何人在任何時候的任何回答,你知道提問比回答更容易;你要自己回答,談?wù)勀闼f的正義是什么。還有,別跟我說什么[336d]正義是必須的,或有用的,或有益的,或有利的,或有好處等。清楚確切地將你的說法告訴我,如果是這些毫無意義的說法,我是不會接受的。”

我一邊聽,一邊盯著他,感到惶恐和害怕。我覺得要不是我事先看見那家伙,我肯定啞口無言了。既然在他開始對[我的]論證發(fā)飆之前,我已經(jīng)看到了他,[336e]所以可以這樣回答他,我忐忑不安地說:

“色拉敘馬科斯,你別為難我們啊。如果你發(fā)現(xiàn)我和這位的討論犯了什么錯誤,你很清楚我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如果我們在尋找金子,就不會在尋找時有意互相屈服,并搞砸自己的發(fā)現(xiàn)。我們尋找正義,這個行動比許多金子更有榮譽,我們從未考慮過相互謙讓,也不熱衷于盡我最大努力去表明它。朋友,你認為你[能],但我認為我們不能啊。不管在什么地方,[337a]對我們這種人進行憐憫總比憤怒更合適些?!?/p>

他邊聽邊發(fā)出非常輕蔑的笑聲,說道:“赫拉克勒斯[37]哦!這就是蘇格拉底這家伙慣用的佯裝,我早就領(lǐng)教過了,也告訴過各位,那就是:要是某人問你某事,你總是不愿意回答,而是佯裝去干其他事情。”

我說:“色拉敘馬科斯,因為你是智術(shù)師,你深知,如果你問某人,‘12是多少’,又在提問之前先說,[337b]‘伙計,不要跟我說12等于6乘2,或4乘3,或2乘6,或3乘4,我不會接受你這些無意義的回答’,我覺得對你來說這很清楚,誰也無法用這種方式來回答。如果他對你說‘色拉敘馬科斯,你是什么意思?我不能回答你剛才所說的任何這些嗎?絕妙啊,就算恰恰是其中某個也不能說,而是要在真理之外說出一個答案嗎?[337c]或者你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會對他說什么呢?”

他說:“你們看看,好像這個跟那個相同似的?!?/p>

我說:“沒有什么可以否認[兩者相同],就算確實不相同,但是對于你提問的那個人來說顯然如此。你覺得他不太會回答任何向他展示的一個答案嗎,無論我們禁止與否?”

他說:“當(dāng)然要回答除此之外的答案。難道你打算這樣做嗎,即回答我所說的這些答案的任何一個嗎?”

我說:“這有什么奇怪的,如果我是經(jīng)過考慮后這樣認為的話?!盵337d]

他說:“就正義而言,要是我在所有這些之外回答另外任何一個,而且比所有這些更好呢?你要遭受什么懲罰?”

我說:“對于一個無知者來說,除了向知道者學(xué)習(xí)之外,還有什么其他懲罰是合適的嗎?這就是我要遭受的懲罰?!?/p>

他說:“因為你是快樂的。除了學(xué)習(xí),還要為此付出金錢?!?/p>

我說:“等我有錢的時候吧?!?/p>

格勞孔說:“其他人有的。現(xiàn)在,色拉敘馬科斯,你為了金錢而說吧。我們所有人都會捐給蘇格拉底?!盵337e]

他說:“我完全料到的。蘇格拉底習(xí)慣于那樣溜走。他自己不回答,讓其他人回答,然后抓住并反駁論證?!?/p>

我說:“最好的人啊,因為任何人都會這樣回答:第一,他不知道,也不聲稱知道,第二,他料想如果自己談?wù)撊魏芜@些事情,就算不是你所問的那些事情,他又怎能引領(lǐng)非同尋常的人呢?你來講更恰當(dāng),[338a]因為你認為自己知道,還能說出來。你別做其他事情了,而是向我說出你的答案;不要心懷惡意,而是要教誨格勞孔和其他人。”

我說完這些,格勞孔和其他人就要求他別做其他事情。色拉敘馬科斯顯然也想說,以便獲得好名聲,并引領(lǐng)所有的回答。但他又假裝渴望讓我來回答。他最終讓步了,[338b]接著說:“這就是蘇格拉底的智慧之處。他自己不愿意教,而是到處向別人學(xué)習(xí),甚至不為此付出感謝。”

我說:“色拉敘馬科斯,你說我向別人學(xué)習(xí),這是真話,但你說我沒有付出感謝,這卻是撒謊。我會盡力付出的。我只能贊美,因為我沒有錢。如果我覺得誰說得好,我就會迫不及待地贊美;你一會兒回答時就可以知道了,因為我料想你會說得好的?!盵338c]

他說:“那么聽著。我說正義不是其他什么東西,它就是強者的利益。你怎么不付出感謝,你不愿意了吧?”[38]

我說:“我首先得搞懂你說的是什么啊,因為我現(xiàn)在還不懂。你說‘正義是強者的利益’,色拉敘馬科斯,你所說的是什么意思?因為你并不是說:如果波呂達馬斯[39]這位拳擊摔跤手比我們強壯,公牛肉對他的身體有利,[338d]那么我是比那個家伙弱的人,我吃[公牛肉]也是有利和正義的?!?/p>

他說:“蘇格拉底,你真卑鄙,你逮住這個不放,想方設(shè)法搞砸這個論證?!?/p>

我說:“最好的人啊,完全不是的,但是請告訴我,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他說:“難道你不知道,有些城邦處于僭主統(tǒng)治,有些處于民主統(tǒng)治,有些處于貴族統(tǒng)治嗎?”

“怎么不是這樣呢?”

“在每個城邦中,難道強者不就是統(tǒng)治者嗎?”[338e]

“完全如此?!?/p>

“每位統(tǒng)治者都為自己的利益而制定法律。民主制制定民主制的法律,僭主制制定僭主制的,其余的也如此。他們會宣稱,所制定的這個法律對于被統(tǒng)治者而言是正義的,[其實]對于統(tǒng)治者而言是有利的。他們嚴(yán)懲那些藐視這個法律的人,將他視為違法和干不正義[之事]的人。[339a]最好的人啊,這正是我說的意思:在所有城邦中正義都是相同的,它是根據(jù)統(tǒng)治者的利益而制定的。他自己就是某個統(tǒng)治者,按照正確推理得出結(jié)論:在任何地方,正義本身都是強者的利益?!?/p>

我說:“現(xiàn)在我懂了你所說的,不管是不是正確,我嘗試去理解。色拉敘馬科斯,你辯稱‘正義是利益’,再說,你剛才禁止我不能這樣回答,你還為此加上‘強者的’。”

他說:“添加的[部分]等于很小?!盵339b]

“尚未清楚是否不大,但很清楚,我們必須反思你所說的這個是否為真理。因為,雖然我也同意正義是某種利益,但你自己添加和宣稱它是‘強者的’,所以我必須反思是否搞錯了?!?/p>

他說:“你反思吧?!?/p>

我說:“請告訴我是不是這樣:你是不是還要說‘對統(tǒng)治者的服從也是正義的’?”

“我是要這么說。”[339c]

“每個城邦的統(tǒng)治者不會犯錯,還是同樣會犯某種錯誤?”

他說:“完全如此,他們同樣會犯某種錯誤。”

“他們著手制定法律時,是不是有些制定得正確,有些不正確?”

“我料想是這樣的?!?/p>

“對他們自己有益的就是制定得正確的,有害的就是不正確的,或者你怎樣說?”

“正是這樣?!?/p>

“對于統(tǒng)治者來說,無論制定什么都必須執(zhí)行,它都是正義的?”

“怎么不是?”[339d]

“那么,依據(jù)你的論證,不僅符合強者的利益是正義的,而且相反和無益的也是[正義的]?”

他說:“你說什么?”

“我認為這就是你所說的。讓我們更好地反思一下。我們不是已經(jīng)同意:統(tǒng)治者命令被統(tǒng)治者去執(zhí)行[法律],有時候會完全搞錯[統(tǒng)治者]自己的利益,而統(tǒng)治者命令被統(tǒng)治者去執(zhí)行的都是正義的?這不是已經(jīng)同意了嗎?”

他說:“我想是的。”[339e]

我說:“那么你想想,你已經(jīng)同意,執(zhí)行那些對統(tǒng)治者和強者有害的[法律]是正義的:當(dāng)統(tǒng)治者非自愿地下達對他們不利的命令時,你宣稱執(zhí)行這些家伙的命令就是正義的。最智慧的色拉敘馬科斯,這樣豈不必然得出這個結(jié)論,即執(zhí)行跟你所說的相反的事情是正義的?因為,弱者被命令去執(zhí)行對強者有害的事情?!盵340a]

玻勒馬科斯說:“是的,憑宙斯[發(fā)誓],蘇格拉底,這是最清楚的?!?/p>

克勒托豐接著說:“那你來為他自己作證吧。”

他說:“還需要什么證人?色拉敘馬科斯自己承認,統(tǒng)治者有時會下達對自己不利的命令,而執(zhí)行這些命令又是正義的。”

“玻勒馬科斯,這是因為色拉敘馬科斯規(guī)定‘做統(tǒng)治者吩咐的事情是正義的’。”

“克勒托豐,還因為他規(guī)定‘正義是強者的利益’,[340b]規(guī)定了這些后,他又同意‘強者有時會吩咐弱者和被統(tǒng)治者去做對強者有害的事情’,由這些同意可知,‘正義是強者的利益’并不比‘正義不是強者的利益’更強硬?!?/p>

克勒托豐說:“但是,他所說的‘強者的利益’是強者認為對自己有利的事情:這些才是弱者要做的,并將這些規(guī)定為正義?!?/p>

玻勒馬科斯這樣說道:“但他并沒有這樣說。”[340c]

我說:“玻勒馬科斯,這毫無區(qū)別。如果色拉敘馬科斯現(xiàn)在這樣說,我也就這樣接受它。色拉敘馬科斯,請告訴我,你打算說正義就是這些嗎?對強者而言自以為是的利益,不管實際上是不是利益,我們可以說你要這樣說嗎?”

“不是的。你覺得我會稱一位正在犯錯的犯錯者為‘強者’嗎?”

我說:“我覺得這就是你要說的,因為你同意統(tǒng)治者并非不會犯錯,而是有時也會犯錯。”[340d]

他說:“蘇格拉底,因為你在論證當(dāng)中是詆毀者。例如,一個人在疾病方面犯錯,你會由于他這個犯錯而稱其為醫(yī)生嗎?或者,一個人在計算方面犯錯,你會在他犯錯時由于他的錯誤而稱其為會計師嗎?反之,我覺得我們會說‘那位醫(yī)生犯錯了’,‘那位會計師犯錯了’和‘那位語法家[犯錯]了’。

“我覺得他們每一個人,[340e]只要是名副其實的,就絕不會犯錯。因此,根據(jù)精確的講法——既然你要精確——這些工匠絕不會犯錯。一個犯錯者會犯錯是因為知識不足,就此而言他不是工匠。只要一個人是工匠,或智慧者,或統(tǒng)治者,那么他在統(tǒng)治時就絕不會犯錯,盡管每個人都會說,那位醫(yī)生犯錯,那位統(tǒng)治者犯錯,等等。

“我接下來也像剛才那樣回答你,這才是最精確的:[341a]一位統(tǒng)治者作為名副其實的統(tǒng)治者是不會犯錯的;既然不會犯錯,他就可以為自己制定最好的東西,而這些正是被統(tǒng)治者要做的。因此正如我開始所說的,做符合強者的利益的事就是正義的。”

我說:“好吧,色拉敘馬科斯,你看我是在詆毀嗎?”

他說:“完全如此?!?/p>

“我問你,我剛才那樣提問,你覺得我打算在論證中傷害你?”

他說:“當(dāng)然。我清楚得很,而且對你沒有任何好處。[341b]你既無法偷偷摸摸地傷害我,也無法——由于無法偷偷摸摸——通過論證強迫我?!?/p>

我說:“有福的人啊,我從未出手。但是,為了避免此類事情再次發(fā)生在我們身上,請界定你所說的統(tǒng)治者和強者指的是誰,是在一般層面上談,還是在精確層面上說。你剛才說弱者執(zhí)行有利于強者的事情是正義的。”

他說:“在最精確的層面上所說的統(tǒng)治者,你對它進行傷害和詆毀吧,要是你有能耐的話,我決不投降于你的詭辯,但我料想你不會就此罷手。”[341c]

我說:“你以為我這么瘋狂嗎?詆毀色拉敘馬科斯,好比試圖拔獅子的胡須啊?!?/p>

他說:“至少你現(xiàn)在試圖做了,雖然沒有誰試過這些?!?/p>

我說:“就此打住。請你告訴我,在精確層面上說——剛才你所說的——醫(yī)生是掙錢的,還是服務(wù)病人的?你說的是真正的醫(yī)生?!?/p>

他說:“服務(wù)病人的?!?/p>

“舵手是什么呢?一位正確的舵手是水手的統(tǒng)治者,還是一名水手?”

“水手的統(tǒng)治者。”[341d]

“我覺得根本不必考慮他是否在船上航行,他不是因為這個才稱為水手。他被稱為舵手,并不是依據(jù)航行,而是依據(jù)技術(shù)和對水手的統(tǒng)治?!?/p>

他說:“確實如此。”

“對于他們每個人而言,難道不是有某種利益嗎?”

“完全如此?!?/p>

我說:“技術(shù)豈不是為他們生產(chǎn)利益,并為他們各自尋找和提供利益?”

他說:“是為了他們?!?/p>

“每門技術(shù)的利益除了為它自身的盡量完善,還能是其他東西嗎?”[341e]

“你怎么問這個?”

我說:“好比你問我‘身體有身體就夠了,還是需要其他東西’,我會說‘絕對需要。正是由于這些需要,技術(shù)或醫(yī)術(shù)才被發(fā)現(xiàn)。身體是有缺陷的,它僅憑借自己不足以成為這樣。技術(shù)就是為身體提供利益而被發(fā)明出來的’。如果我說這樣的話,你覺得正確與否?”

他說:“正確?!盵342a]

“這又怎樣?醫(yī)術(shù)本身是有缺陷的,或者任何技術(shù)也如此,以至于額外需要某種德性嗎?好比眼睛需要視力,耳朵需要聽力,因此這些器官本身需要某種技術(shù)為自己考慮和提供利益。那么技術(shù)自身也有某種缺陷,每門技術(shù)都需要其他技術(shù)為自己考慮利益,而這個考慮著的[其他技術(shù)]又需要諸如此類的[其他技術(shù)],如此直至無窮?[342b]

“要么它為自己考慮利益?要么它既不需要考慮自己的利益,也不需要其他技術(shù)為自己的缺陷考慮利益:因為在任何技術(shù)當(dāng)中都絕不會有缺陷,也不會犯錯?一門技術(shù)除了為其對象尋求利益之外,還需要其他技術(shù)來為自己尋求利益,這是不合適的;因為每門技術(shù)都是無害、純粹和正確的,只要它是精確和完整的技術(shù)?從精確層面上說,你考慮它是這樣還是其他情況?”

他說:“顯然是這樣?!盵342c]

我說:“那么,醫(yī)術(shù)不考慮醫(yī)術(shù)的利益,而考慮身體的利益?!?/p>

他說:“是的?!?/p>

“那么,騎術(shù)不考慮騎術(shù)的利益,而考慮馬的利益:其他技術(shù)也絕不考慮它自身的利益——因為它不需要——而只考慮技術(shù)對象的利益?!?/p>

他說:“顯然是這樣?!?/p>

“但是,色拉敘馬科斯,各種技術(shù)統(tǒng)治著各種技術(shù)的對象,而且比他們更強?!?/p>

他承認這點,但是非常不情愿。

“那么,沒有哪門知識考慮和命令強者的利益,而是[考慮和命令]弱者的利益,以及被他統(tǒng)治者的利益。”[342d]

他最終同意這點,盡管對此準(zhǔn)備出手挑戰(zhàn)。當(dāng)他同意后,我說:“那么這又怎樣?醫(yī)生就其作為名副其實的醫(yī)生而言,他也不考慮和命令醫(yī)生的利益,而考慮病人的[利益]?因為我們已經(jīng)同意,一位精確意義上的醫(yī)生是身體的統(tǒng)治者,而不是掙錢者。我們不是同意過嗎?”

他贊成。

“那么,從精確層面上講,水手的統(tǒng)治者是舵手而不是水手?”[342e]

他同意。

“那么,這種舵手和統(tǒng)治者不考慮和不命令舵手的利益,而是水手和被統(tǒng)治者的[利益]?!?/p>

他又不情愿地贊同了。

我說:“色拉敘馬科斯,沒有哪個統(tǒng)治者——作為名副其實的統(tǒng)治者——會考慮和命令自己的利益,而是考慮和命令他人的[利益],也就是被統(tǒng)治者的利益,以及統(tǒng)治者工作對象的利益。他觀察被統(tǒng)治者和對被統(tǒng)治者有利和適合的東西,為此說所說的一切,做所做的一切?!盵343a]

既然我們論證到這里,大家也就看清楚了,關(guān)于正義的論證已經(jīng)掉轉(zhuǎn)方向了,色拉敘馬科斯拒絕回答,他說:“蘇格拉底,請告訴我,你有奶媽嗎?”

我說:“什么意思?你更應(yīng)該回答,而不是問這類事情吧?”

他說:“讓我告訴你,你流鼻涕,她卻不照顧你,不給你擦拭,你甚至既不認識羊群,也不認識牧羊人。”

我說:“究竟是什么意思?”[343b]

“你覺得牧羊人或牧牛人服侍和喂肥羊群或牛群,是考慮它們的好處,而不是考慮任何主人的和他們自己的好處。你還相信在城邦里面的統(tǒng)治者,作為名副其實的統(tǒng)治者,他們整天考慮著被統(tǒng)治者,就像任何人安排羊群那樣,而不是日夜考慮怎么以此讓自己獲益。[343c]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還遠離正義事物和正義、不正義事物和不正義呢。正如你不知道,任何正義和正義事物都屬于他人的善,是強者和統(tǒng)治者的利益,是服從者和服務(wù)者的傷害;反之,不正義則統(tǒng)治那些真正單純和正義的人。被統(tǒng)治者做真正符合強者利益的事,他們服務(wù)于強者,讓其得到幸福,[343d]自己無論如何卻沒有[幸福]。最單純的蘇格拉底啊,你應(yīng)該反思這點,即正義的人在任何地方都獲得更少。

“首先,在相互間的契約方面,這種合伙關(guān)系是這樣的:當(dāng)合伙關(guān)系解除時,你會發(fā)現(xiàn)正義者絕不會比不正義者得到更多,反而獲得更少。

“其次,在城邦事務(wù)方面:每當(dāng)需要捐獻時,在同等條件下正義者捐獻更多,而不正義者捐獻更少;每當(dāng)可以領(lǐng)取時,[343e]正義者什么也沒有,而不正義者則獲得許多。

“最后,每當(dāng)他們承擔(dān)公職時,正義者即使從未有其他損失,首先也會由于無暇而使得家事艱難,因為他是一位正義的人,絕不損公肥私。每當(dāng)他為了正義而不愿意為親友服務(wù)時,親人和熟人還會埋怨他。不正義者在所有這些方面則完全相反。[344a]因為,這種人是我剛才說過的,他有極大能力去獲取更多。你就考慮這個人吧,如果打算判斷不正義者比正義者多獲取多少利益。

“你將很容易明白這一切,如果你抵達最徹底的不正義:它將使不正義的人最幸福,而那些遭受不正義、不愿意干不正義之事的人則最悲慘。這就是僭主制,它巧取豪奪別人的東西,不管是祭司的還是神靈的,私人的還是公共的,而且它不是一點點獲取,而是驟然攫取。[344b]

“當(dāng)某人做了這種不正義的一部分,又無法逃脫,那么他就被懲罰,并遭到最嚴(yán)厲的譴責(zé)。因為,盜竊神廟者、綁匪、挖墻入室者、搶劫犯和小偷,凡是做這些邪惡事情的人都被稱為‘部分不正義的人’。每當(dāng)任何人除了搶劫公民的錢財之外,還拐賣和奴役他們,這些可恥的行為反而獲得幸福和有福的名聲,[344c]不僅公民這樣說,而且任何其他人得知‘他在干不正義[之事]方面是十足的不正義者’時也這樣說。

“那些譴責(zé)不正義的人,不是因為不正義,而是因為擔(dān)心遭遇不正義才去譴責(zé)的。所以,蘇格拉底啊,只要不正義變得足夠多,就能比正義更強大、更自由和更專橫。恰如我開始所說的,正義本身變成強者的利益,不正義對自己而言是好處和利益?!盵344d]

色拉敘馬科斯說完這番話便想離開,好像澡堂里的伙計一下子將許多論證倒進我們的耳朵;那些在場的人不允許他[離開],而是強迫他留下,要他為剛才所說的提供論證。我也完全需要他,于是說道:“神奇的色拉敘馬科斯,你拋出這種論證便想離開嗎?我們尚未充分領(lǐng)教或?qū)W習(xí)它是這樣還是那樣呢。[344e]你嘗試界定怎樣度過一生,如果我們每個人通過它來生活才度過最有益的生活,那么你覺得你這個行為是小事一樁嗎?”

色拉敘馬科斯說:“我會覺得是小事一樁嗎?”

我說:“似乎是。你既不關(guān)心也不考慮我們過得更壞或更好,因為我們不知道而你說你知道。但是,善人啊,熱心地向我們指明吧[345a]——如果你為我們這些人做好事,是不會虧本的——就我而言,我并沒有被說服,也不覺得不正義者比正義者更有利益,哪怕不禁止他做任何事情,不阻止他為所欲為。

“但是,善人啊,假設(shè)有一個不正義的人,就算他能秘密地或公開地干不正義[之事],還是無法說服我‘他比正義者更能獲得利益’。[345b]當(dāng)然,不只是我,我們?nèi)魏纹渌送瑯佑羞@個感受。有福的人啊,請充分說服我們‘謀劃正義比謀劃不正義獲得更多’這個說法是不正確的。”

他說:“我怎樣說服你?如果我剛才所說的沒有說服你,我還能對你做什么?難道把這個論證強行灌進你的靈魂嗎?”

我說:“憑宙斯發(fā)誓,請你別這樣做,如果可以的話,首先遵守你說的這些,或者如果你打算改變,則清楚地改變,別欺騙我們。色拉敘馬科斯,現(xiàn)在你看看先前的思考:[345c]你最初定義真正的醫(yī)生,然后覺得沒必要再精確地規(guī)定真正的牧羊人,而是覺得他作為名副其實的牧羊人只需要喂肥羊群,不用關(guān)心羊群的最佳[利益],而只要像赴宴的客人那樣享用它們,[345d]或者像掙錢者而非牧羊人那樣賣掉它們。

“牧羊術(shù)顯然不生產(chǎn)別的,而是生產(chǎn)它的對象,為其提供最佳[利益]。因為,它顯然足以讓自己達到最佳狀態(tài),只要它滿足了牧羊術(shù)的所有要求。我剛才是這樣認為的,我們必須同意,每個統(tǒng)治者作為名副其實的統(tǒng)治者,絕不考慮其他的,而只考慮其對象——被統(tǒng)治者和被照看者——的最佳[利益],[345e]無論在城邦統(tǒng)治當(dāng)中,還是在私人統(tǒng)治當(dāng)中。你以為城邦統(tǒng)治者作為真正的統(tǒng)治者會自愿去統(tǒng)治嗎?”

他說:“憑宙斯[發(fā)誓],我深知并非如此?!?/p>

我說:“色拉敘馬科斯,以下這點又如何呢?你沒注意到其他統(tǒng)治者絕不愿意自愿去統(tǒng)治,而是要求報酬,仿佛統(tǒng)治無助于他們自己,而是有助于被統(tǒng)治者嗎?[346a]請充分告訴我:難道我們不是每次都說,每門技術(shù)擁有不同能力,因此這門技術(shù)跟那門技術(shù)才有所不同嗎?有福的人啊,請不要違背你的意見來回答,以便我們可以得出某個結(jié)論。”

他說:“他們有所不同?!?/p>

“那么這些技術(shù)自身為我們提供某種個別的好處,而不是共同的好處,例如醫(yī)術(shù)提供健康,航海術(shù)在航海中提供安全,而其他技術(shù)也這樣?”

“完全如此?!盵346b]

“那么掙錢術(shù)提供報酬?因為這是它的能力。或者你稱醫(yī)術(shù)與航海術(shù)是相同的?或者,如果你打算精確劃分,正如你所規(guī)定的那樣,即便任何舵手由于在大海航海而獲得好處,使自己變得健康了,你也絕不會因此稱它為醫(yī)術(shù)?”

他說:“當(dāng)然不會?!?/p>

“我覺得你也不會稱掙錢術(shù)[為醫(yī)術(shù)],如果任何人在掙錢時健康了?!?/p>

“當(dāng)然不會?!?/p>

“這又如何?你會把醫(yī)術(shù)稱作掙錢術(shù)嗎,如果任何人在治療時掙錢了?”[346c]

他說:“不會?!?/p>

“那么我們同意每門技術(shù)都提供個別的好處嗎?”

他說:“是的?!?/p>

“那么,所有工匠共同獲得的好處,顯然是在獲得各自的好處之外,又共同運用了某種相同技術(shù)而獲得的?!?/p>

他說:“似乎是?!?/p>

“那么,我們可以說,工匠在他們的技術(shù)之外又使用掙錢術(shù),使得他們在幫助時獲得報酬?!?/p>

他不情愿地贊成了。[346d]

“那么,對每個人而言,‘獲取報酬’這種好處并不是出自他的技術(shù);但如果必須精確地考慮的話,醫(yī)術(shù)產(chǎn)生健康,掙錢術(shù)產(chǎn)生報酬,以及建筑術(shù)產(chǎn)生房屋;掙錢術(shù)則在他的[技術(shù)]之后產(chǎn)生報酬,其余一切[技術(shù)]也如此:各自做自己的工作,為其對象提供好處。要是報酬跟他沒有聯(lián)系,工匠會從技術(shù)中得到好處嗎?”

他說:“顯然不會。”[346e]

“那么,當(dāng)他提供幫助時是沒有獎品的?”

“我覺得是?!?/p>

“色拉敘馬科斯,那么這已經(jīng)很清楚了,沒有哪一門技術(shù)、哪一種統(tǒng)治是為自己的好處著想的,而是像我們一直說的那樣,它為被統(tǒng)治者準(zhǔn)備和命令[好處],它考慮弱者的利益,而不是強者的[利益]。親愛的色拉敘馬科斯,所以我剛才說沒有誰自愿去統(tǒng)治,以及試圖矯正別人的惡。[347a]

“但是他要求報酬,這個人將要憑借技術(shù)而高尚地行事,但是他通過命令的技術(shù)去做或命令最好的事情,絕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被統(tǒng)治者。因此,對于那些將要愿意去統(tǒng)治的人,應(yīng)該先給予報酬:要么是金錢,要么是榮譽,如果不統(tǒng)治就給予懲罰?!?/p>

格勞孔說:“蘇格拉底,你怎么說這個?那兩種報酬我知道,但是你說懲罰也作為報酬的一部分,這我可不明白。”

我說:“你不明白最佳的報酬嗎?[347b]那些最適合統(tǒng)治的人,當(dāng)他們愿意去統(tǒng)治時,正是由于它(懲罰)才去統(tǒng)治。或者,難道你不知道愛榮譽和愛金錢據(jù)說是受到責(zé)備的,事實也的確如此嗎?”

他說:“至少我知道。”

我說:“因此,由于這個,好人不愿意為了金錢和榮譽去統(tǒng)治。因為他們不希望被公然說是‘為了要求報酬而統(tǒng)治’,或被稱為‘通過統(tǒng)治偷偷為自己撈取好處的盜賊’。其次,他們不會為了榮譽去統(tǒng)治。因為他們不是熱衷名聲的人。[347c]因此,如果他們將要愿意去統(tǒng)治,必定是必然性和懲罰已經(jīng)加諸他們;如果不等到必然性到來就愿意去統(tǒng)治,這可能被視為可恥的。此時如果他還不愿意去統(tǒng)治,那么最大的懲罰就是他將被更邪惡者所統(tǒng)治。

“在我看來,那些政治統(tǒng)治的紳士正是恐懼這個才去統(tǒng)治的,他們此時著手去統(tǒng)治,既不是基于某種善,也不是樂在其中,[347d]而是基于必然性,因為既沒有比他們更好的人,也沒有類似的人可以托付。如果城邦可能有許多好人的話,他們就不會像現(xiàn)在的統(tǒng)治那樣爭權(quán)奪勢。到那時,這點就一目了然:任何真正的統(tǒng)治者天生就不會考慮自己的利益,而是[考慮]被統(tǒng)治者的[利益],正如每個明白事理的人都寧愿選擇被別人幫助,而不是幫助他人。

“因此我決不同意色拉敘馬科斯‘正義是強者的利益’。[347e]這點我們稍后再考慮吧,我覺得色拉敘馬科斯現(xiàn)在說的重要得多,他宣稱不正義者的生活比正義者的生活更強?!?/p>

我對格勞孔說:“格勞孔,你選擇哪種[生活],我是說你認為哪種說法更真實?”

“至少我認為正義的生活更有益處?!盵348a]

我說:“你聽到色拉敘馬科斯剛才羅列的做一個不正義者的好處有多大嗎?”

他說:“我聽到了,但是沒有被說服?!?/p>

“如果我們能夠通過某種方式發(fā)現(xiàn)他說得不真實,你是否打算讓我們說服他?”

他說:“怎么會不打算呢?”

我說:“如果我們一句對一句地反駁他,又證明做一個正義的人擁有多大的善;然后他接著這個說,然后我們又說,[348b]那么就需要計算和衡量在各方論證中各自擁有多大的善,進而需要某些法官進行裁決。如果像剛才那樣相互考慮而達成一致,那么我們同時是法官和辯護人了?!?/p>

他說:“完全如此?!?/p>

我說:“那你喜歡哪種?”

他說:“[后面]這樣?!?/p>

我說:“好的。色拉敘馬科斯,你從頭回答我們吧,你說徹底不正義比徹底正義更有益?”[348c]

他說:“我確實這樣說,還說了其緣由?!?/p>

“喂!那這方面你又怎樣談?wù)撍鼈??你稱其中一種為德性,另一種為邪惡?”

“怎么不是呢?”

“那么,正義是德性,不正義是邪惡?”

他說:“可能嗎?你真有趣,既然我說不正義獲益,而正義則否?!?/p>

“那是什么意思?”

他說:“相反?!?/p>

“那么正義是邪惡嗎?”

“不,而是高貴的單純。”[348d]

“那么你稱不正義是惡毒嗎?”

他說:“不,而是善謀。”

“色拉敘馬科斯,你認為不正義者是審慎者和好人嗎?”

他說:“我認為那些徹底不正義的人,能使各城邦和部族臣服于他。你認為我拿他們跟那些割錢包的人相提并論嗎?當(dāng)然,做這種事情也可以獲益,只要躲過別人?!彼又f:“但跟我剛才所說的那些人比較,他們簡直不值一提。”[348e]

我說:“我不知道你接下來打算說什么,但我對此感到驚訝,你竟然把不正義放進德性和智慧部分,而把正義放進其對立面!”

“我完全是這樣放的。”

我說:“朋友,這讓人更難受了。要把握一個人說什么再也不容易了。因為,如果你規(guī)定不正義能獲利,并且像其他人那樣同意它是邪惡或可恥的,那么按照習(xí)慣的說法我們還可以說些什么?,F(xiàn)在,你公然說不正義是高尚的和強大的,[349a]還把我們放進正義里的所有東西都放在不正義里,你還敢把它列為德性和智慧?!?/p>

他說:“你的預(yù)測最真實?!?/p>

“那我就要毫不猶豫地用論證進行回答了,既然我理解你說出你所想的。色拉敘馬科斯,因為我覺得你現(xiàn)在絕對不是戲弄,而是說出你所認為的真理。”

他說:“它是不是我所認為的,這對你有什么區(qū)別?你為什么不反駁這個論證?”[349b]

我說:“這確實沒區(qū)別。但除此之外,請嘗試再為我回答這個問題:你認為一位正義者愿意比任何一位正義者擁有更多嗎?”

他說:“肯定不會,否則他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優(yōu)雅而單純?!?/p>

“以下這點又如何呢?[愿意]比一個正義的行為[擁有更多]嗎?”

他說:“也不[愿意]比一個正義的行為[擁有更多]?!?/p>

“他認為他理應(yīng)比不正義者獲得更多,并認為這才是正義的,還是不認為?”

他說:“他認為他理應(yīng),但是他不能?!?/p>

我說:“我不是問這個,[349c]而是問如果一位正義者不意圖‘他理應(yīng)比正義者擁有更多’,那么他是否意圖‘他理應(yīng)比不正義者擁有更多’?”

他說:“正是?!?/p>

“那么,一位不正義者又怎樣呢?他認為他理應(yīng)超過正義者,并認為這個行為是正義的?”

他說:“難道不是嗎?他甚至認為他理應(yīng)比所有人都擁有更多呢。”

“難道一位不正義者不是認為他理應(yīng)超過不正義的人和行為,并竭盡全力為自己撈取最多的東西嗎?”

“正是這樣的。”

我說:“因此,我們可以說:一位正義者不超過同類,但超過異類,而一位不正義者既超過同類,也超過異類?”[349d]

他說:“你說得太棒了?!?/p>

我說:“所以,不正義者是審慎者和好人,而正義者反而不是?”

他說:“這也說得好。”

我說:“那么不正義者跟審慎者和好人類似,正義者反而不類似?”

他說:“難道不是前者跟這種人類似,而后者跟這種人不類似嗎?”

“漂亮。那么每個人都跟他們自己這種人類似?”

他說:“還能有別的嗎?”

“很好,色拉敘馬科斯。你說有人懂音樂,有人不懂音樂嗎?”[349e]

“我[是這樣]說?!?/p>

“哪個是審慎的,哪個是不審慎的呢?”

“顯然懂音樂的是審慎的,而不懂音樂的是不審慎的。”

“因此,那個審慎的是善的,那個不審慎的是惡的嗎?”

“是的?!?/p>

“醫(yī)生又怎樣呢?難道不也是這樣嗎?”

“正是這樣?!?/p>

“最好的人啊,你認為任何一位懂音樂的人給里拉琴調(diào)音時,他在拉緊或放松琴弦方面愿意超過另一位懂音樂的人嗎?或者他認為他理應(yīng)擁有更多嗎?”

“至少我認為不會?!?/p>

“以下這點又如何呢?[愿意超過]不懂音樂的人嗎?”

他說:“必然會?!盵350a]

“醫(yī)生又怎樣呢?他在[規(guī)定]肉食和飲品方面愿意超過任何一位懂醫(yī)術(shù)的人或行為嗎?”

“當(dāng)然不會?!?/p>

“[愿意超過]不懂醫(yī)術(shù)的人嗎?”

“會的?!?/p>

“你看,就任何有知識與無知識的人而言,你是否認為任何有知識的人不愿意選擇勝過其他有知識者,而是無論在行動還在言說上,他希望與同類在相同行動上有相同[的選擇]?”

他說:“也許這樣必然會得出這個結(jié)論。”[350b]

“無知識的人又如何呢?他愿意超過不同類的、有知識的人,也愿意超過同類的、無知識的人嗎?”

“也許吧?!?/p>

“有知識的是智慧者嗎?”

“我說是。”

“有智慧的是好人嗎?”

“我說是?!?/p>

“那么一位既善又智慧的人不愿意超過同類,而愿意超過異類和相反者嗎?”

他說:“似乎是?!?/p>

“但是一位既惡又愚蠢的人愿意超過同類和相反者嗎?”

“顯然?!?/p>

我說:“那么,色拉敘馬科斯,在我們看來,一位不正義者[愿意]超過異類和同類嗎?你不是這樣說過嗎?”

他說:“至少我說過?!盵350c]

“一位正義者不[愿意]超過同類,卻愿意超過異類嗎?”

“是的?!?/p>

我說:“那么,一位正義者跟智慧者和好人相似,而一位不正義者則跟愚蠢者和惡人相似?!?/p>

“很可能?!?/p>

“但是我們曾經(jīng)同意,每個事物都跟每個同類擁有相似性質(zhì)?!?/p>

“我們曾經(jīng)同意?!?/p>

“那么,我們已經(jīng)看到,一位正義者是好人和智慧者,而一位不正義者則是愚蠢者和惡人?!?/p>

色拉敘馬科斯同意這一切,但是不像我現(xiàn)在說得那么輕松,[350d]而是吞吞吐吐,感到痛苦,令人吃驚的汗流浹背,好像當(dāng)時是夏天似的。那時,我看到了之前從未見過的景象,色拉敘馬科斯臉紅了,但是我們此后達成一致,即正義是德性和智慧,不正義是惡和愚蠢。我說:“好吧,對我們而言,這點就這樣定下來了。我們也曾經(jīng)說過不正義是強大的。或者你不記得了嗎,色拉敘馬科斯?”

他說:“我記得,但在我看來,你并不滿意現(xiàn)在所說的,而且我對此也要說一說。如果我說了,我深知你又說我在發(fā)表公眾演說。[350e]所以,要么我想說就說,要么你想問就問,我向你說‘很好’,并且點頭或搖頭,就像聽老嫗講故事那樣?!?/p>

我說:“絕不要違背你的意見啊。”

他說:“你滿意就好,既然你不允許我說,你還想要我做其他什么?”

我說:“憑宙斯[發(fā)誓],沒有了。但是如果你要做這個,那么你就做吧。我開問了。”

“你問吧?!?/p>

我說:“我要問的恰恰是剛才問過的這個問題,以便我們可以按次序考慮這個論證,[351a]即:跟不正義相反的正義實際上是什么?因為據(jù)說在任何時候不正義都比正義更有能力和更強大?,F(xiàn)在,既然正義確實是智慧和德性,那么我覺得很容易表明它比不正義更強大,既然不正義是愚蠢——沒有誰還不知道這點。但是,色拉敘馬科斯,我不想這樣簡單地考慮任何東西,而想這樣考慮[351b]:你說這個城邦是不正義的,它試圖不正義地壓迫和奴役其他城邦,并使許多城邦處于它的奴役下?”

他說:“難道不是?一個最好的城邦,一個最大和最徹底的不正義城邦,正是要做這個?!?/p>

我說:“我明白,這就是你的論證,但是我考慮它本身:這個城邦變得比其他城邦更強大,它無須正義,還是必須憑借正義?”[351c]

他說:“如果按照你剛才所說的‘正義是智慧’,那么它必須憑借正義。但按照我說的,則必須憑借不正義?!?/p>

我說:“色拉敘馬科斯,我十分驚奇,你不僅點頭和搖頭,還做出完全漂亮的回答?!?/p>

“那是因為我在迎合你。”他說。

“你做得好啊,但是你回答我這個問題我會更高興:你認為一個城邦,或一支軍隊,或一伙海盜,或一幫盜賊,或任何其他團伙,即不正義地圖謀任何事情的共同體,如果相互之間干不正義[之事],他們能做成任何事情嗎?”[351d]

他說:“肯定不行。”

“如果他們不干不正義[之事]呢?不是可能嗎?”

“完全如此?!?/p>

“色拉敘馬科斯,因為正是不正義在彼此之間引起內(nèi)訌、仇恨和爭斗,而正義帶來一致和友誼,還是因為別的?”

“是的。這樣跟你就沒有分歧了?!?/p>

“你做得好啊,最好的人。請回答我這個問題:如果這就是不正義的作用,即它走到哪里就在哪里激發(fā)仇恨,那么它無論在自由人還是在奴隸當(dāng)中出現(xiàn),豈不是都會釀成彼此仇恨和紛爭,以至于他們就算相互合伙也不能行動嗎?”[351e]

“完全如此。”

“如果它在兩個人中出現(xiàn)又如何?他們難道不會有分歧和仇恨,以至于成為彼此的敵人,成為正義者的敵人嗎?”

他說:“是的?!?/p>

“那么,令人驚訝的人啊,如果不正義出現(xiàn)在一個人身上,難道不會損毀他的力量,或不會減少他擁有的力量?”

他說:“會減少他擁有的力量。”

“那么,很顯然,任何人擁有這種能力,例如出現(xiàn)在某個城邦、部族、軍隊,[352a]或其他地方,先使得他們由于內(nèi)訌和分歧而無法實踐他們的事情,再使得他們成為自己的敵人,成為一切相反者的敵人,成為正義者的敵人,難道不是這樣嗎?”

“完全如此?!?/p>

“那么,出現(xiàn)在一個人身上,我覺得也會使得他自然而然地去做這些相同的事情。先使他由于內(nèi)訌和不一致而無法行動,再使他成為自己和正義者的敵人,是嗎?”

“是的。”

“那么,朋友啊,諸神也是正義的吧?”

他說:“是的?!盵352b]

“那么,色拉敘馬科斯,不正義者也是諸神的敵人,正義者則是諸神的朋友。”

他說:“你放心享受這個論證吧,我不會反駁你的,以免被這伙人憎恨。”

我說:“來吧,你為我完成剩下的盛宴,像剛才回答我時那樣。正義者顯然更有智慧、更好和更有能力去行動,而不正義者相互[合伙]也無法去行動。例如,[352c]我們使勁談?wù)摰娜穗m然是不正義的,尚且可以通過合伙實踐過其他某些事情,對此我們還沒有說出全部真理呢。因為,如果他們是徹底不正義的卻沒有分道揚鑣,那么顯然有某種正義在他們之中,使他們對別人干不正義[之事]的同時至少不會相互[干不正義之事],因此才做成他們所做的。

“他們挑起不正義事情也只是不正義之惡的一半,因為,徹底的邪惡和不正義是徹底不能行動的。[352d]我就是這樣理解這些事情的,而不像你最初規(guī)定的那樣。如果問正義者是否比不正義者活得更好和更幸福,這是我們后面要考慮的,也是必須考慮的[問題]。在我看來,從我們剛才所說的來看已經(jīng)一目了然了;但同樣還要更深入地考慮。因為這個論證不是涉及如何擊中目標(biāo),而是涉及任何人應(yīng)該如何生活的道路?!?/p>

他說:“請你考慮。”

我說:“我會的。請告訴我:你認為有某種屬于馬的工作嗎?”[352e]

“我認為有?!?/p>

“那么你會將這種馬的或任何其他事物的工作,規(guī)定為只有用那家伙才能做,或者才能做得最好嗎?”

他說:“我不懂?!?/p>

“這樣說吧:除了用眼睛還能用其他事物進行觀看嗎?”

“當(dāng)然沒有?!?/p>

“這又怎樣:除了用耳朵還能用其他事物進行聆聽嗎?”

“絕對沒有?!?/p>

“那么我們可以準(zhǔn)確說這就是這些事物的工作嗎?”

“完全如此。”[353a]

“這又怎樣:用一把大刀、小刀和許多其他工具可以砍掉葡萄的枝葉嗎?”

“怎么不行?”

“但我覺得這些工具不如綠籬剪那樣漂亮地工作。”

“確實?!?/p>

“那么我們不是應(yīng)該將這規(guī)定為綠籬剪的工作嗎?”

“應(yīng)該規(guī)定?!?/p>

“我認為你現(xiàn)在更好地懂得我剛才所問的問題了,即懂得每個事物的工作只有這個事物才能做,或者它比任何其他事物都做得漂亮。”

他說:“我懂了,我認為這就是每個事物所做的工作。”[353b]

我說:“很好。你認為每個事物的德性是否都被配置了某種工作?讓我們再次返回這個問題:我們說眼睛有某種工作?”

“有?!?/p>

“那么這就是眼睛的德性?”

“是其德性?!?/p>

“以下這點又如何呢?耳朵也有某種工作?”

“是的。”

“那么這是其德性?”

“是其德性。”

“其余一切又怎樣?難道不是這樣嗎?”

“正是這樣?!?/p>

“進一步說:如果眼睛沒有它們自己的德性,[353c]而是擁有跟德性相反的惡,還能漂亮地完成它們的工作嗎?”

他說:“怎么可以呢?因為你說失明等于視力的反面?!?/p>

我說:“不管它們的德性是什么,因為我剛才不是問這個,而是問是否通過自己的德性才能做好它們要做的工作,而通過惡則做不好?!?/p>

他說:“你說得對?!?/p>

“那么喪失它們的德性就做不好它們的工作?”

“完全如此?!盵353d]

“我們可以把其余一切也納入這個論證里面嗎?”

“至少我認為可以?!?/p>

“接下來我們?nèi)タ紤]這點。有某種屬于靈魂的工作,這是任何其他一個事物都無法做的工作,例如管理、統(tǒng)治、謀劃和所有諸如此類的工作。如果你把它分配給靈魂之外的其他某個事物,并說它專屬于那家伙,這是否正義?”

“沒有誰分配給其他某個事物?!?/p>

“關(guān)于生命又如何呢?難道我們不是說它是靈魂的工作嗎?”

他說:“非常正確?!?/p>

“那么,我們也說有某種靈魂的德性嗎?”

“我們也[這樣]說。”[353e]

“那么,色拉敘馬科斯,當(dāng)靈魂喪失自己的德性,它還能很好地完成它的工作嗎?”

“不能?!?/p>

“那么,通過一個惡的靈魂必然會糟糕地統(tǒng)治和管理,而通過一個善的靈魂則可以很好地做這一切?!?/p>

“必然?!?/p>

“那么我們承認正義是靈魂的德性,而不正義是靈魂的惡嗎?”

“我們確實同意這點。”

“那么,正義的靈魂和正義者將會生活得好,而不正義者則生活得糟糕?!?/p>

他說:“依據(jù)你的論證顯然如此。”[354a]

“但生活得好的人是有福和幸福的,而不好的則相反?!?/p>

“怎么不是呢?”

“那么,正義者是幸福的,而不正義者是悲慘的?!?/p>

他說:“是的。”

“做一個悲慘的人是無益的,而做一個幸福的人才是有益的?!?/p>

“怎么不是呢?”

“那么,有福的色拉敘馬科斯啊,不正義從未比正義更有益?!?/p>

他說:“蘇格拉底,你就在本狄斯節(jié)里享用這些吧。”

我說:“這多虧了你,色拉敘馬科斯,因為你變得溫和了,不再對我苛責(zé)。然而,我未能美滋滋地享用,[354b]原因在我而不在你。我總是像那些瘋狂的貪吃鬼,他們面前尚未擺上適于享用的東西就趕緊吃喝。對我而言,正是這樣,還沒等到解決我們最先考慮的問題,即什么是正義,我就放棄了它,轉(zhuǎn)而匆忙去考慮[正義]究竟是惡和愚蠢,還是智慧和德性。后來又開始另一個論證,即不正義是否比正義更有益,我不得不放棄前一個問題,著手考慮這個問題。我沒有離開它,直到現(xiàn)在我從這個討論中也得不出任何認識。[354c]因為,當(dāng)我不知道什么是正義時,我無論如何也不容易知道它是否是某種德性,以及擁有它的人是不幸福的還是幸福的?!?/p>

[1]蘇格拉底(Socrates,前469—前399),雅典公民。前399年被判瀆神和敗壞青年罪而遭處決。本書即以他的口吻講述。

[2]阿里斯通(Ariston),雅典貴族,三個兒子分別為柏拉圖(Plato,前427—前347),阿德曼托斯(Adeimantus)和格勞孔(Glaucon)。

[3]Piraeus,雅典城邦最重要港口,軍事重鎮(zhèn),商業(yè)中心,民主大本營。

[4]應(yīng)指本狄斯女神(Bendis),從色雷斯引進雅典,比較柏拉圖《理想國》(354a),色諾芬《希臘志》(Ⅱ.4.11)。

[5]色雷斯(Thrace)盛產(chǎn)木材和礦產(chǎn),民風(fēng)彪悍,是雅典重要軍事盟邦和商業(yè)伙伴。

[6]克法洛斯(Cephalus),敘拉古人,僑居雅典,兵器制造商。玻勒馬科斯(Polemarchus),前404年被斯巴達扶植的傀儡政府“三十僭主”處死。

[7]尼基阿斯(Nicias),雅典人,將軍,貴族派領(lǐng)袖,公元前421年促成雅典與斯巴達的“和平條約”,前415—前413年遠征西西里,兵敗陣亡。尼克拉托斯(Niceratus),前404年被三十僭主處死。

[8]格勞孔為蘇格拉底做出三個決定(等待、放棄說服、留下);格勞孔喜歡感官享受,而蘇格拉底喜歡言辭享受。

[9]呂西阿斯(Lysias),職業(yè)演說家,參見柏拉圖《斐德若》(228a,257d);三十僭主倒臺后,他極力控訴和攻擊僭主,希望討回被抄的家產(chǎn)。

[10]游敘德謨(Euthydemus),雅典人,另有兩位同名者:一個是狄奧德斯之子游敘德謨,參見柏拉圖《會飲》(222b),另一個是開俄斯的智者游敘德謨,參見柏拉圖《游敘德謨》。

[11]卡爾西登城(Chalcedon),地處小亞細亞,麥加拉殖民地。色拉敘馬科斯(Thrasymachus),職業(yè)修辭學(xué)家,被譽為西方法律實證主義第一人。

[12]派安尼亞(Paeania),雅典區(qū)域??岬滤梗–harmantides),雅典人。

[13]阿里斯通努摩斯(Aristonymus),雅典人??死胀胸S(Cleitophon),雅典人,政治家。

[14]“耆耄之途”,參見荷馬《伊利亞特》(22.60,24.487)和《奧德賽》(15.348);赫西俄德《勞作與時日》(331)。這里主要涉及赫西俄德,因為兩條人生道路可見于赫西俄德《勞作與時日》(286—292)。

[15]宙斯(Zeus),古希臘神話的眾神之王,以雷電為武器,因此“憑宙斯發(fā)誓”是最大的誓言。克法洛斯相信詩人神話,因而以宙斯發(fā)誓表明自己的虔誠。

[16]索??死账梗⊿ophocles,前496—前406),古希臘三大悲劇家之一。克法洛斯暴露詩人的性格缺陷,年輕放蕩年老才收斂;柏拉圖暗諷詩人及其信徒。

[17]泰米斯托克勒斯(Themistocles,前524—前460),雅典人,著名政治家和將軍,指揮薩拉米戰(zhàn)役,大敗波斯軍隊。此典故出自希羅多德《歷史》(8.125)。

[18]塞里福斯(Seriphos),古希臘愛琴海上小島,緊鄰米洛斯島嶼;塞里福斯人人微言輕,妒忌賢能,常遭嘲諷,參見阿里斯托芬《阿卡奈人》(541—543)。

[19]呂薩尼阿斯(Lysanias)。古希臘人名經(jīng)常跟祖父同名。

[20]哈得斯(Hades),古希臘諸神之一,冥界之王,因此哈得斯也等同于冥府。

[21]品達(Pindar,前518—前446),古希臘忒拜城邦抒情詩人,以頌歌著稱。傳世頌歌45首,皆為殘篇。

[22]品達原詩已遺失。在古希臘人看來,希望就是幻想,讓人忘記現(xiàn)實,因而是一種惡,例如,潘多拉那充滿罪惡的盒子就裝著“希望”。

[23]西蒙尼德(Simonides,前556—前468),古希臘科奧斯城邦的著名抒情詩人,現(xiàn)存詩歌較少,皆為殘篇。

[24]基薩拉琴(Kithara),古希臘撥弦樂器,七弦琴,聲音響亮,可以獨奏,由專業(yè)技術(shù)人員進行演奏。

[25]里拉琴(lyre),古希臘撥弦樂器,七弦琴,聲音輕細,一般用于伴奏,普通人員均可以演奏。

[26]荷馬(Homer,約前9世紀(jì)—前8世紀(jì)),傳為開俄斯人,古希臘最著名的歌手和詩人,傳其為《伊利亞特》和《奧德賽》兩部史詩的作者。

[27]奧德修斯(Odysseus),古希臘英雄,伊塔卡國王,以足智多謀著稱,設(shè)計木馬計幫助希臘人攻破特洛伊城。奧托呂科斯(Autolycus),帕爾涅索斯國王。

[28]參見荷馬《奧德賽》(19.394—396)。

[29]Poneros有“無價值、缺點、缺陷、邪惡”等意思,比如在使用價值層面形容一個東西無價值,在身體層面形容一個人有缺陷,在靈魂層面形容一個人有缺點,在道德層面形容一個人邪惡。

[30]aretē(德性),表示某事物的專有或最佳特征、功能、能力等(參見柏拉圖《理想國》352e),最初適用于任何事物,后來逐漸具有倫理含義。

[31]畢阿斯(Bias,約前7世紀(jì)),普里埃內(nèi)國王,古希臘七賢之一。

[32]皮塔科斯(Pittacus,前650—前570),米提林涅國王,古希臘七賢之一。

[33]佩利安德洛斯(Periander,前627—前587),科林斯國王,古希臘七賢之一。

[34]佩迪卡斯(Perdiccas),馬其頓國王,前454—前413年在位。

[35]薛西斯(Xerxes,約前519—前465),波斯大王,好大喜功,于前480年入侵希臘,因薩拉米斯戰(zhàn)役失敗,逃回波斯不久便去世。

[36]伊斯墨尼奧斯(Ismenias),忒拜人,貪圖財富,參見柏拉圖《美諾》(90a)和色諾芬《希臘史》(3.5.1—2)。

[37]赫拉克勒斯(Heracles),宙斯與阿爾克墨涅之子,天生大力,因赫拉嫉妒而被迫完成12件艱難任務(wù),后成神。色拉敘馬科斯崇拜力量,故以此神發(fā)誓。

[38]色拉敘馬科斯分別提出三個命題:正義是強者的利益(338c)、正義是遵守法律(338e)和正義是他人的善(343c)。

[39]波呂達馬斯(Polydamas),古希臘著名拳擊摔跤手,另一位同名者是荷馬《伊利亞特》中赫克托耳的助手,特洛伊預(yù)言家和軍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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