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氣候變化時代的投資

氣候科學家一直呼吁，需要投資來減少溫室氣體排放，但投資者一直不愿意投入資本，因為氣候變化緩解需要集體行動。幸運的是，近來的趨勢正在促使金融領導者采取行動。了解這些趨勢及其對投資者的影響，是在氣候變化時代進行投資的第一步。

趨勢1：物理風險

投資者投入資本的前提，是穩定的氣候和可預測的未來。現在，金融收益正面臨著由地球快速變暖導致不確定結果的風險。氣候變化的物理影響，已經在全球各地出現。在美國，僅在2021年，就遭遇了加利福尼亞州的災難性野火，得克薩斯州的多次颶風，佛羅里達州頻繁的洪水和俄勒岡州極端高溫，摧毀了房屋、企業甚至整個社區。投資者意識到，氣候變化的物理影響正在使金融資產面臨巨大風險。

對投資者來說，第一個風險是影響的非線性。資產價值最初不受影響，但隨著氣候變化，其價值會到達一個關鍵點，資產價值可能會迅速崩潰。例如，建筑物設計能承受一定水位的洪水，在此水位之內造成的損害很小，但一旦超越此水位損害就是巨大的。類似地，作物產量在溫度略微變化時會略微下降，直到達到一個閾值后就會完全歉收。

第二個風險是時間。氣候變化帶來的物理風險主要會在未來幾十年發生，如海平面上升、風暴、干旱和嚴重熱浪。但這并不意味著今天的資產價值不受影響。投資是根據資產壽命預測現金流并運用貼現率來評估的。可能影響未來現金流的物理性氣候變化會增加貼現率，這是不確定性的度量標準。在氣候變化時代，投資者必須越來越多地考慮物理變化帶來的風險，并相應地調整未來現金流的貼現率。

氣候變化的物理風險是影響資產價值和投資收益的最明顯趨勢，這部分內容將在本書第10章更詳細地描述。其他趨勢更難預測，但對投資者來說其重要性等同甚至更高。

趨勢2：技術創新

低碳技術的快速創新，是第二個趨勢。從投資者的角度來看，技術創新是最重要的。例如，人們正在使用先進技術來削減可再生的太陽能和風能能源成本，以至于使得很多競爭對手破產。2020年，美國可再生能源生產的電力第一次超過煤炭，5家美國煤炭公司在一年之內申請破產。1而且即使是最大的公司也遭遇挫折。埃克森美孚公司是道瓊斯工業指數最長壽的成員之一，因市值下降而被替換。2在近300年后，美國的化石燃料工業逐漸被更便宜、更潔凈的技術取代。

在汽車行業，最新的電動汽車以更快加速、更好操控和更低運營成本的優勢，超越汽油動力汽車。特斯拉是第一家現代電動汽車公司，將創新的電池技術和軟件應用于汽車中。令許多投資者驚訝的是，特斯拉超越了通用汽車、大眾汽車和豐田汽車，成為全球市值最高的汽車公司。3一家公司的技術創新顛覆了整個行業，使得一些傳統汽車公司都爭相追趕。

或許最令人驚訝的技術創新是在食品和農業領域，肉類替代品的消費正在威脅一個人類文明誕生以來就存在的行業。投資者看到這項創新可能會撼動整個行業的潛力。人造植物肉公司別樣肉客（Beyond Meat）是一家領先的植物性肉類替代品生產商，是2000年以來美國所有上市公司中最成功的公司之一，在開始交易之前就已經增值超過一倍。4

企業一直面臨來自競爭對手的技術創新風險。現在電力、交通和食品領域的創新者正在快速增長，因為它們向消費者提供了優質產品的同時應對著氣候變化問題。投資者通過增加投資來支持這一趨勢，就像早期投資者為詹姆斯·瓦特和工業革命發明家提供資本一樣。隨著靈活的企業挑戰傳統行業，資產價值發生了顛覆性改變。本書第2部分將更詳細地探討這些技術。

趨勢3：演變的社會規范

全球致力于應對氣候變化的青年運動，通過社交媒體和年輕人身體力行來應對氣候變化，從而深刻改變了人們對采取氣候變化行動的態度。數百萬人的青年運動代表著第三個影響資本流動的趨勢——演變的社會規范。

許多美國人長期以來一直對氣候變化持懷疑態度。2012年，支持政府行動的比例達到最低點，當時只有25%的人認為，全球變暖應該是國會的首要解決事務。然而，由于Z世代和千禧一代對于氣候變化的關切，這種情況已經有所改變。到2020年，52%的受訪美國人表示，應對氣候變化應該是國會的首要任務，5而且美國青年對氣候行動的支持比老一代更強烈。6

年輕人通常充滿理想主義，但這一代人的理想主義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影響著企業和投資者。在勞動力市場緊張的情況下，雇主發現，可持續發展對潛在員工非常重要，在競爭激烈的行業中這一點對消費者也同樣重要。年輕人更喜歡為應對氣候變化的公司工作和從這些公司購買產品。

起關鍵作用的年輕人群體正在通過投資，以不同的方式創造變革。在美國，隨著嬰兒潮一代逐漸離世，預計年輕人將取得歷史上最大的財富轉移，估計約30 萬億美元。據研究表明，86%的年輕人對可持續投資感興趣，這表明整整一代投資者的社會規范發生了迅速而劇烈的變化。7

演變的社會規范也正在改變企業的行為，在美國，越來越多的公司承諾減少溫室氣體排放。亞馬遜已承諾實現凈零碳排放，8就像蘋果、福特和星巴克等數十家領先公司一樣。9微軟甚至承諾清除自創立以來的所有碳排放。10企業之所以采取行動，是因為它提升了企業的競爭地位。這將在本書第3部分展開闡述。

演變的社會規范，正在改變個人和企業在氣候變化問題上的行為，同時敦促政府做出回應。

趨勢4：政府行動

在美國，對氣候變化物理影響的更深入了解以及社會規范的演變，最終影響選民向政府施壓以采取行動。雖然國際氣候變化協議未能遏制溫室氣體排放量的上升，但許多國家和地方政府已經實施了各種旨在遏制這種情況的舉措。超過100個國家已經自愿設定或正在考慮凈零碳排放目標，11其中包括美國。12

在美國，許多州和地方政府在推動激進的條例和激勵措施方面，領先于聯邦政府。例如，紐約州承諾在21世紀中葉消除所有溫室氣體排放，對可再生能源的激勵措施吸引開發商建造美國最大的海上風電項目。加利福尼亞州的計劃是在2045年前實現100%清潔能源。還有14個州通過立法或行政行動，朝著完全清潔電力方向發展。30個州制定了可再生能源投資標準（Renew-able Portfolio Standard，簡寫為RPS），包括得克薩斯州、艾奧瓦州、蒙大拿州和許多其他共和黨立法機構所在州，州政府倡議負責可再生能源發電增長的一半。13

政治家已經認識到，即使是適度的政策也會有很大的作用，例如鼓勵企業采取行動，向投資者證明通常可以以較低成本降低碳排放。更好的是，承諾提供氣候問題解決方案的企業和投資者，為政府官員加速政策支持提供了幫助。通過這種方式，政治家和商界領袖認識到，即使在缺乏約束性國際協議的情況下，照樣可以通過協作實施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的政策。

自1992年里約熱內盧締結第一項國際協議以來，政府應對氣候變化采取的行動一直非常不均衡和不穩定。盡管路途崎嶇，但整體趨勢很明顯，國家、州、地方各級政府應對氣候變化的政策越來越雄心勃勃。政府為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的公司和項目提供越來越多的金融和監管激勵，對不采取行動的公司的懲罰也日益嚴厲。

趨勢交匯影響投資者

氣候變化是一個全球性的公地悲劇，在一個更完美的世界，通過約束性國際協議來消除溫室氣體排放可以解決這一問題。但迄今為止這一措施還沒有產生，而且可能永遠都不會那么快應對氣候挑戰。不過目前多種趨勢正在推動資本從化石燃料和其他污染行業，轉向實施氣候問題解決方案的公司和項目。

這些趨勢正在加速，為避免災難性氣候變化提供了最好的也許也是唯一的機會。為了自身經濟利益，也為了為氣候問題解決方案融資所帶來的更大利益，投資者有責任了解這些趨勢的影響。就像氣候變化一樣，這些趨勢雖然發展緩慢、被理解的程度不足，但投資者的發展動力越來越明顯。正如海明威所說的，財富將“逐漸地，然后突然地”獲取和失去。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