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軍出去大概有二十幾分鐘就回來了。他進門的時候鄒玉虎、張成雪等七八個人也都跟著先后走了進來。

大家入座以后，首先由沈軍介紹案件的進展情況，并且著重把許貴查最近的交待分析了一下。接下來組織大家討論分析研究下一步的案件偵查工作計劃。大家發言十分踴躍，討論的非常激烈。

許貴查的翻供和新的交待是爭論的焦點，也成了案件轉折的關鍵。

張成雪說：“我認為許貴查的交待只能有兩種情況：第一是為自己開脫罪責，為徹底翻供制造借口。第二是許貴查的這次交待在一定程度上來說，可能有某些地方是真實的。

這是兩種相反的結論，要進一步甄別其真偽，就需要盡快圍繞許貴查當前的交待立即開展調查取證工作。

一方面如果許貴查說的是假話，我們就可以及時地戳穿其企圖逃避打擊的陰謀，打壓和摧垮他的最后的心理防線，徹底消除他的一切幻想。

另一方面，如果許貴查的口供得到印證，這樣就說明朱莉薇突然離開南吳集回家，很有可能就是那個神秘的人出現而引起的，這個人就應該是從河畔鄉尾隨而來的犯罪嫌疑人?！?

“我不同意這種觀點，我個人認為許貴查就應該是犯罪嫌疑人，盡管他現在開始翻供，但是從我們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他根本無法推翻。對于這樣一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犯，翻供應該是正常的，如果他就是不翻供那倒是值得認真研究的?！睏羁砂l言措辭激烈，帶有濃烈地火藥味。

楊可緊接著又說：“許貴查具備作案時間，到過案發現場，死者陰道提取的分泌物化驗的結果血型和許貴查血型一致，從許貴查和受害人的關系來看，他完全具備殺人的動機。

盡管許貴查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交待殺人兇器的下落，我認為只是時間未到，我們審查的力度還沒有跟上。

許貴查不是一般的犯罪分子，他坐過牢，放出來以后又繼續犯罪，有一定地反偵查心理。對這樣的犯罪分子，要迫其就范，特別是在交待證據的下落上，不下一些苦功夫是不可能的。

要做到這一點，圍繞現場的外圍調查取證工作一點都不能放松。如果我們能夠獲取更多的證據，手中有物，審查人員的信心才能更足，被審查對象的心理壓力才會更大。否則，就是審查再審查，對于許貴查來說只能是徒勞的?！?

討論越來越激烈，討論的問題也越來越集中，情況也隨之漸漸地明朗了。

大家討論的焦點是許貴查的交待是真還是假，關鍵是許貴查是不是7.10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在不知不覺之中，室外的天漸漸地黑了下來。屋里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但是，沒有一個人起身去開燈，大家的精力全部都集中在案情的分析上了，誰也顧不上這些，就好像精力稍微一不集中就會漏掉什么重要信息似的。

室內只有十幾個人，但是四五條煙槍輪番地抽起來，搞的滿屋子都是煙霧。因為破案指揮部是借鄉政府的會議室，來來往往地人比較多。

每逢要集體研究案件的時候，都專門安排一名聯防隊員在外邊負責警戒，防止不慎泄露了案情。

就這樣有時候還是不行，我們這些偵察員個個喉嚨都很大，一個要壓倒一個，你叫他們小聲一點，還沒有幾分鐘就又恢復到原來的樣子。沒有別的好辦法就只能再把門窗關地緊緊的。

這時候，曾毅慢慢地走到窗前，把窗戶推開?！皝泶蠹液粑c新鮮空氣，讓你們的思維更活躍一些，說不定馬上就要產生新的靈感了。”曾毅說。

接著隨手打開了燈，“大家透透氣，放松一下?！痹阌终f了一句。

激烈的爭論突然地停了下來，與短暫的寂靜形成了強烈地反差。曾毅看了看表，已經下午5點58分了。

“討論暫時就到這里，其他同志先休息一下，沈隊長，仲指導員留下來，我們再商量一下?！痹阏f。

大家都出去以后，曾毅對沈軍、仲安華說：“目前大家思想還不一致，認識上還有很大的分歧，一時難以集中。這些認識問題不統一，就無法保證大家都能集中精力來落實好指揮部的作戰部署。

我的意見是立即把全體參戰的同志都集中起來，認認真真地討論一下。把思想工作做到位，磨刀不誤砍柴工，你們看怎么樣？”

“同意?！鄙蜍?、仲安華幾乎是同時點了點頭。

“沈隊長你馬上安排通知全體辦案人員，除審查組以外，立即趕到指揮部開會?！痹阏f。

“好的，我現在就去通知?！鄙蜍姂艘宦暰统鋈チ?。

就在這個時候，鄒玉虎帶著一名偵察員匆匆忙忙地朝會議室方向趕了過來。并且在老遠的地方就向曾毅招招手。曾毅一看，就知道有新的重要情況，于是，就立即從會議室走了出來。

“局長，許貴查交待和我們的查證情況相差太大。剛剛我們按照指揮部的要求，對許貴查在發案那天的活動情況再次進行調查核實，總體情況基本吻合。但是，在關鍵的地方目前還無法得到印證?！?

鄒玉虎氣喘吁吁地說：“許貴查和受害人當天上午活動的情況，有兩個關鍵證人不證?！?

“不要著急，坐下來慢慢的說?！痹阏f。

“許貴查交待事發的那天上午，他陪朱莉薇到小店買衣服。初期的調查有人證實。現在兩個關鍵證人改口了，喜來登服裝店的老板江美琴矢口否認許貴查去過她家的小店。門對面賣早點的攤主汪希玉也說記不清楚了。”

“這情況又復雜了，你們先休息一下，馬上開會再詳細地匯報?！痹阏f。

河畔鄉政府的院子不大，只有三四個籃球場那么大?，F在又停了幾輛警車，就顯得更小了。

在院子的東北角離會議室二十幾米的地方停著一輛沈陽生產地警用面包車，車身上架了幾根天線，車廂里的座位上擺放著三部車載無線電臺，這就是我們的現場指揮車。

這時，車上有兩個人，一個是通信股長林華宇，另一個是技術員趙偉明。他們兩人吃住在車上，輪流值班要確保二十四小時通訊暢通。

趙偉明看見沈軍走了過來，一邊打開車門，一邊伸手把沈軍拉進了車廂。還沒有來得急坐下，沈軍就說：“小趙，把電臺打到群呼，我要喊話?！?

“是?！壁w偉明應了一聲，轉身到三臺電臺前，只見他飛快旋了幾個旋鈕，按了幾下鍵盤?；剡^頭來向沈軍點了一下頭，示意全部準備完畢可以開始工作了。

沈軍拿起話筒：“各小組請注意，我是王刑1號，請你們立即趕到指揮部，請你們立即趕到指揮部，聽到請回話?！?

“專線組收到，立即返回。”

“技術隊收到，正在返回途中?！?

“偵察隊收到……”

趙偉明一邊記錄應答電臺的單位，一邊不時地緊盯機器，唯恐出現絲毫的閃失。不到三分鐘時間，呼叫全部停止。

趙偉明用手在紙上數了一下，馬上向沈軍報告：“沈隊長，各小組都接到命令，正在執行之中?！?

“好的，就這樣?！闭f話之間沈軍已經跳下了車，朝會議室走去。

四十分鐘過去了，在外工作的同志都陸續趕了回來。仲安華在會議室里大聲地喊到：“外面的同志抓緊時間進來，找位置坐下來馬上要開會了?！?

“局長，除了審查組正在工作其他同志都到了，開會吧？”仲安華轉過身子對曾毅說，曾毅輕輕地點了點頭。

“同志們，現在開會。”仲安華接著說。

“今天的會議有三項議程，首先請沈隊長介紹一下案件偵破的基本情況，以及指揮部的一些初步設想。接下來大家討論發言，各自談談對案件偵破工作的想法。最后請局長做指示。

今天的會議非常重要，應該說是案件偵破工作的一個關鍵的轉折點，這一步能否達到我們預定的目的，它將直接關系到偵破這起案件的成敗。

因此，要求大家要精力集中，踴躍發言，并認真理解指揮部的偵破意圖，理清思路，進一步明確下一步偵破工作的方向?，F在請沈隊長講話?！?

“同志們，我先簡要的把近幾天的工作情況向大家通報一下?！鄙蜍娨贿呎f話，一邊從坐位上站了起來。

“7·10案件偵破工作全面展開，今天已經是第八天了，如果按照具體時間來算，大家已經工作了192多個小時。這么多天下來，大家吃了不少苦。但是，我們的收獲也是巨大的。

盡管說離破案還有一段距離，這個距離可能是個未知數。但是，我們畢竟邁出了可喜的一步。只要大家堅定信心，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牢牢把握案件偵查的主線，緊抓不放，就一定能夠在較短的時間內把這個案件解決掉。

幾天下來，我們主要做了三件事，也可以說案件經歷了三個過程：

第一、面上排查工作扎實有效，取得重大進展。以河畔、南吳集兩個鄉為重點，周圍向楊莊、碼頭、南陳集、趙集等四個鄉鎮延伸，共走訪群眾兩千多人，獲取破案線索132條，通過發動群眾，收到群眾舉報犯罪線索27條。帶破其它刑事案件17起，抓獲犯罪嫌疑人7人。排出7·10案件重點嫌疑人23人，通過工作已經排除21人，大規模的面上排查工作暫告一段落。

第二、找到了尸源，弄清了死者的身份，掌握了受害人案發前活動的基本情況，為進一步確定案件的性質提供了更有力的證據。偵查方向更加清晰，即圍繞死者生前的關系，特別是有曖昧關系的人作為工作的重點。

第三、將犯罪嫌疑人許貴查抓獲。應該說走到這一步，案件偵破工作才真正地取得了實質性的突破。

許貴查歸案后，經過審查很快的就交待了其實施犯罪的全過程。應該說全體參戰同志為之而振奮，有少數同志還產生了馬上就要打道回府的想法。就在大家高興之際，不到十二小時，許貴查就翻供了。

犯罪嫌疑人的翻供，這在案件偵破過程中是常有的事情，許多案件都經歷過這樣的反反復復?？墒牵覀兡壳笆种械倪@個對象的翻供，有些特殊的情況值得我們仔細地研究和認真地思考。

要認定許貴查作案直接證據還不夠充分，僅就我們目前掌握的材料來看，不確定的因素還很多。還有大量的工作要去做，希望大家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要準備打持久戰，不要想畢其功于一役。好了，我就說這些。”說著沈軍回到原來的座位上。

“下面請大家討論發言。”仲安華說。

楊可首先發言：“我負責面上排查工作，從我們的工作情況來看，排查工作可以說基本到位，這一點我們還是很自信的。

但是，圍繞受害人的行走路線和活動情況的調查，還有許多工作要做。雖然說受害人當天的基本情況出來了，但是許多細節方面的情況還不明朗，這應該是我們下一步排查的重點。

另外，在手的重點嫌疑人許貴查作案的可能性很大。許貴查被抓獲后，我參加了第一審，前期交待的情況基本正常，是在正常的情況下，他自己主動交待的，既符合情理，又與現場吻合。

不是他作案他為什么要主動交待，難道這其中的嚴重后果他不知道嗎？所以我認為認定許貴查作案是沒什么問題的。至于許貴查后來翻供，從犯罪心理上來說，應該是很正常的。

犯罪分子在交待其犯罪過程以后，往往會感到罪責重大，為逃避打擊，就采取翻供的辦法，妄圖自保，并擾亂我們的偵查視線。只要我們堅定信心，工作跟上去，拿下這塊硬骨頭還是沒問題的?！?

“我們同意楊可的意見！”有七八個同志在下面跟著附和作。

“大家靜一靜，有什么想法一個一個的說?！敝侔踩A大聲的說道。

“我談一些看法?！编u玉虎站了起來說。

鄒玉虎是公安學校刑警專業的畢業生，到刑警隊工作已經6年了，可以說是年輕的老同志了，工作肯動腦筋，能吃苦，頭腦思維敏捷，時常會提出一些大家感到意外的想法。

“我認為面上的排查工作還不能說見底了，還有許多工作可以做。楊可說線上的工作還需要做，正是說明了這個問題。

大家想一想，如果面上的工作都真正做到了家，線上的工作，點上的工作就應該迎刃而解了。

受害人的活動情況忽明忽暗正是說明我們在面上的工作還沒有真正做到位。

從數學角度來看，面是由若干點和線組成，離開了點和線這些基本要素，面就不復存在了?！?

“鄒玉虎你有什么就直說，不要文縐縐的再跩文，我們聽不懂！”不知是誰在角落里插了一句。

“我的觀點是面上工作還要做，重點對象工作也不能放松。”鄒玉虎接著說。

“那我們這幾天的工作都白做了，我看你的想法太偏見?！迸挪榻M的偵查員陳凱不服氣地說。

你一言，我一語，幾個年輕人還真的較起勁來。

“大家都不要抬杠子，還有什么不同意見？”仲安華說。

“我談一些不同的想法?！睆埑裳┱酒饋碚f。

“我認為許貴查翻供有其一定的合理性。首先，許貴查如實交待了與受害人在案發前的一些活動情況，這些情況大部分得到了證實。

其次，根據目前掌握的材料來看，鎖定許貴查作案的證據還不夠充分。許貴查殺人的動機不明確，作案的一些細節交待不清，作案工具還沒有下落，死者的頭和隨身物品還不知去向，現在就認定是許貴查作案的條件還不夠成熟。

認定和排除許貴查都有大量的工作要去做。對重點人頭的審查和專線偵查是下一步工作的重點，我們應該集中優勢兵力，力爭盡快突破?！?

對案件的討論一直進行到凌晨兩點，盡管大家的興趣還很濃，曾毅看談的差不多了，該說的都說了。就對仲安華說：“討論就到這里吧?！?

“同志們，今天的案件討論發言就到這里。大家的發言都很好，同志們提出了很好的意見和建議，這對推動案件的偵破工作將發揮積極地推動作用?！敝侔踩A用了五六分鐘的時間簡明扼要地把討論發言作了一個小結，接著說：“下面請曾局長講話?！?

“經過數日奮戰，7·10案件偵破工作取得了重大突破，大家辛苦了，謝謝大家?！痹憬又f?！皠偛?，沈隊長通報了這幾天的工作情況，并且代表指揮部對下一步的工作進行了安排，講得很好，我完全同意。大家的發言都能結合案件的具體情況，從不同的角度分析了案件的進展情況，使我很受啟發，綜合大家的意見，我想再強調幾點。

首先，全體參戰偵技人員要堅定信心，力爭盡快的破案。破案是我們的責任所在，我們必須集中精力，發揚連續作戰的優良作風，盡快拿下此案。

在當前要注意克服認識上的兩種錯誤傾向：

1、是急于求成，畢其功于一役。把工作的主要精力都壓在現有的幾個重點人頭的身上，放松面上扎實細致地排查取證工作。

2、是有畏難情緒。本案已經工作過去一周了，按照正常的辦案規律，三到五天是破案的最佳時期，在這個階段，破案率較高。時間越長破案難度就越大，更何況此案的物證條件太差，這就需要我們既要有長期作戰的思想準備，又要克服為難情緒。只要我們堅持正確的偵察方向，輔之以扎實細致的調查取證，破案只是個時間問題。

二、是要明確分工，各司其職。要按照指揮部的統一安排扎實細致地做好每一項工作，不容許任何人出現絲毫的疏漏。

三、是要進一步強調工作紀律。在研究案件的過程中大家可以各抒己見，但是在工作中必須按照指揮部的統一部署進行，不要把個人的不同意見情緒化的帶到工作中去，這要作為一條政治紀律，各組要互相監督。

四、是重點對象的甄別工作和面上排查工作要同步進行，要加快節奏，專線工作要緊縮一下，力爭有所突破，重點人頭的審查準備工作要立即到位。

我相信通過大家的共同努力，我們一定能夠攻克此案。”

“同志們，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里。請大家一定要按照局長提出的四點要求和沈隊長的具體工作部署，一項一項地抓好落實，散會?！敝侔踩A邊說邊站了起來。

“仲指導員，明天早上和我到南吳集去一趟，有一些事情不直接去接觸一下，心里還是沒有底?！痹阏f。

“好的，我正好也有這個想法。如果你不說，我單獨也要去一趟，一切我來安排”，仲安華說。

在不知不覺中，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曾毅正在聚精會神翻看重點對象的調查材料。

忽然聽到仲安華在身旁輕輕地說了一聲：“曾局長可以出發了”

“好的?！痹銘艘宦?。曾毅和仲安華很快就離開了派出所，向米粒集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