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姐？怎么會是你？”
她許是聽見了我直呼清禾的名諱，又想起了我躲了她數日。
語調也變得怪異了起來。
“朝尋今日怎么得空來公主的閨閣？我竟是不知你和公主的關系這般好，就連寢殿都可不經通傳，便可隨意進入。”
我聽懂了其中暗含的深意，此刻倒是有些如哽在喉。
里屋傳來了動靜，清禾走了出來。
此刻她臉色蒼白，不見紅潤，可見此次怕是病得很嚴重。
“宋小姐你說笑了，我待朝尋就如同弟弟一般，他待我也是如此，今日如此急切，想必是聽聞我病了，于是特來問候。”
“弟弟”兩個字眼如同尖刀一般，狠狠地扎進了我的胸口。
她這話不僅僅是在向宋婉解釋，更是在警告我，警告我不要有其他的情緒，警告我多出的情感會壞了她的大事。
我苦笑地扯了扯嘴角，朝她微微行禮。
我已經許多年未曾對她行過禮了。
如今一道圣旨倒是要把我們之間的關系撇得干干凈凈。
“自然如此。”
宋婉見狀，也站到了我的身側，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我們的衣角交疊在一起。
她朝著清禾甜甜一笑。
“朝尋此前便多虧了公主的照拂和栽培，不然婉兒定也是遇不到如此品行端正的良人，朝尋把你當姐姐，婉兒自然也會把你當姐姐，還望公主莫要嫌棄我這個妹妹。”
此話一出，若是不了解狀況的人，還會認為我和宋婉情投意合。
可人人都可誤會我，唯獨清禾不行。
我猛地朝清禾看去，她的面龐倒像是更白了，我微微地搖著頭，想親口告訴她并不是這樣的。
……
她淡淡一笑。
“怎么會嫌棄妹妹，我只希望你日后與朝尋恩愛和睦。”
她又咳嗽了兩聲。
“我乏了，想休息了，你們也不要在這待著了，免得把病氣過給了你們。”
“朝尋，有空帶宋婉多去府里逛逛，莫要冷落了人家。”
……
以往清禾若是病了，我還能守在身側，寸步不離，如今卻是多問一句也問不得了。
……
身后的宋婉跟了上來，攔在了我的面前。
“宋姑娘你這是何意？”
她冷笑一聲，再也沒有初見那般的溫柔良善。
“江朝尋，之前本小姐給你面子，那是抬舉你，我的姑姑是貴妃娘娘，我的姑父就是當今皇上。”
“當初如果不是公主心善救了你，又悉心栽培你，莫說是賜婚，你也許早就死了。可你對本小姐如此態度，你可知什么是尊什么是卑？”
我默了默，看著眼前的女人，嬌縱蠻橫。
一步步朝她靠近。
“宋小姐不必這般教訓在下，若是對婚事不滿意，大可以去找貴妃娘娘退掉這門婚事。”
“再者。宋小姐你若是不姓宋，那又該當何論？”
我深知她是定然不會去找貴妃說退婚一事，她也不過就是宋家的一粒棋子罷了。
可我小看了女人的敏銳度和嫉妒之心。
6
那日一別，宋婉確實消停了許多。
我也樂得清凈。
就是對清禾那邊的狀況不得而知，眼下在書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
“嘎吱。”
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我本以為是清禾來看我了。
面上一喜，抬眼看過去，卻是一張我不想看見的臉。
我馬上變得平靜下來。
她又換上了那幅虛假的面孔，對我盈盈一笑。
“朝尋，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對你說那些話。”
“那也只是因為，我遠道而來，人生地不熟，身邊也沒有能說話的人。每每找你，你卻是百般推脫，這叫別的下人看見了，該如何在私底下議論我……”
說著說著，倒真是眼淚不要錢似的流。
手帕擦也來不及。
我感覺到頭疼欲裂，話面上是來道歉，實際上還是在數落著我的不是之處。
可見宋府之內，想必是爭斗不斷，小小年紀養在閨閣之中的小姐，倒是早就學會了如何裝腔作勢，如何息事寧人。
我也只能無奈放輕自己的聲音。
“宋姑娘，你莫要哭了，你再哭下去，讓下人瞧見了，又是給人落下了話柄。”
她裝模作樣地擦干了眼淚。
聲音還有些哽咽。
“朝尋，你可是原諒我了。”
“我從未怪罪過宋姑娘。”
她立馬喜笑顏開，朝我撲了過來，然后又恍然大悟一樣，不敢與我太過接近，只敢微微拽動我的衣袖。
“婉兒聽聞朝尋不僅學業有成，射箭騎馬也不在話下。”
“婉兒自小就被養在深閨里，心里也十分羨慕男子能見識到更多。所以不知朝尋可否教婉兒騎射之術？”
我很想說出拒絕的話來。
可是再拒絕，便是真的不給皇上面子，不給貴妃面子。
我與她成親，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
這也是清禾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
“你且今日隨我去試試射箭吧，若有興趣能夠堅持下來，倒是可以請個專業的師傅教于你，我相信令尊也不會是那么迂腐的人。”
……
到了射箭場上。
我一一為她介紹弓箭的種類，以及讓她嘗試不同的弓箭。
“你可以試一試，挑選一把你喜歡的。”
她左拿起一把，又拿起一把，臉上全然是好奇的神色。
恍惚間，我回想起了若干年以前，清禾也是這般指導我。
可現如今，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朝尋，你覺得這把如何？”
她選了一把黑色的弓箭。
我敷衍地點頭。
弓箭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學成，我的手上早就留下了因為練習弓箭的厚厚的繭子。
我只希望眼前的大小姐能早點敗興而歸，實在是疲于應付她了。
我隨手拿起了一弓一箭。
給她示范。
一箭即命中了靶心。
“宋姑娘試試。”
我本是站在一邊，準備看個熱鬧。
可是越瞧越不對勁，她的動作并不是新手所能達到的境地。
箭即將發射的那一瞬間，她調轉了方向，眼神狠毒。
我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
竟然是清禾。
我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撲救。
“清禾！小心！”
……
胸口傳來一陣劇烈地疼痛，我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還好，她沒事。
這是我失去意識以前，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