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裴府換了一個牌匾變成了攝政王府。
我站在院子之中看著一院相隔的兩棵樹,想起以往,心里是又痛又酸。
猛的心中一滯,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下,狂跳不止。
我捂著胸口看著眼前的樹,忽地轉身向宮里跑去。
越來越近,不安越來越強。
看到她住的承祥殿,我忽地害怕,停住躊躇不前。
我猛地推開殿門,看到床上的小人兒心里一緊沖了進去。
床上的人蜷縮著好似睡著了又好似疼暈過去,她嘴唇發紫,臉色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就好似…
好似一個……死人。
想到這里我迅速探她鼻息,手微顫。
為什么,為什么我探不到任何鼻息?
我急著抓住她的手把脈,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時鶯!
時鶯。
我哭著慌亂地搓著她的手,像以往她撒嬌喊冷時一樣。
我期望著將她的手像以往一樣捂熱,可捂了半天,還是那么冷那么刺人。
“太醫,快喊太醫!”我慌慌不知所措,抱住時鶯哭得像個孩子。
阿鶯,你快醒醒,別玩了,別玩了,我認錯了好不好?
阿鶯,我信你了,這五年我錯怪你了你肯定很生氣,你起來打我罵我出出氣也好啊。
阿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喊,無助乞求神明護她健康。
可太醫來了都說些什么?
說阿鶯沒救了。
庸醫,都是庸醫。
前些日子背后受了傷太醫也只說靜養就好,怎么今日人就這么沒了。
阿鶯的丫鬟跟我說,小姐那是中毒。
“胡說,誰給她下的毒?她怎么可能中毒?”
阿鶯有這世上最靈的鼻子,她曾得意跟自己說過,這世上的毒物只要她聞一下就知道了。
所以誰能在她面前下毒。
我猛地一滯,抬頭看她。
“是小姐自己。”
“為什么?”
“為了殺先皇。”
為了殺先皇?
為了殺先皇?!
這五個字一直在我腦中盤旋,我僵滯許久半癡半傻地問:“她不是自愿進宮的嗎?”
我看她的丫鬟搖頭,用悲凄的目光看向床上。
“她是被時家打暈了送進宮的,醒來時就失了清白。”
我覺得心那處疼得不行,它絞著刺著扎著,直讓人喘不上氣。
我摟緊懷上的小人兒,才發現,她瘦的不行,摟在懷里硌著人生疼。
我輕撫她的臉頰,此時才敢好好的仔細看她。
她變了些,以前都是眉眼彎彎舒展開來,此時卻濃眉永皺深深映在額心。
我將人更深地摟在懷里,與她深深依偎。
阿鶯,你是生生疼過去的嗎?
我撫著她的眉心,貼了上去。
你受苦了。
第9章
這幾年我南征北戰遇上一位奇人,人人都說他可以起死回生。
我辭了攝政王一職,帶走時鶯。
臨走前時鶯的丫鬟給了我一封信,說這才是小姐五年前要給我的信。
五年前那信早已被燒毀,小姐不甘,往后五年寫了好多,都是那封信的內容。
她給我的,是最近的一副。
我展開看著,看到上面字跡,驀地怔住。
上頭的字跡好像我五年前的。
我不自覺摟緊時鶯,心中苦澀。
看到上面內容,心里更是悲痛。
展信佳:
郎君如朗朗明月,姣姣入懷。
時鶯早已芳心暗許,心悅郎君許久。
若你看到此信,便代表我想與你成親,做你的妻子。
時鶯無知,向上許愿。
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
時鶯
我握著信將頭埋在時鶯肩上汲取她的溫暖。
“阿鶯。”我梗咽著,哭得不能自已。
奔波兩日找到大師,大師看著懷里的人只嘆氣。
“施主,因果輪回自然規律擾亂不得。”
“既然外面相傳大師能起死回生就代表大師曾經救過已死之人。”我抱著時鶯跪下。
“求大師。”
大師搖頭:“這世上的癡男怨女。”
他引我們進去:“施主做好準備,老衲能救,但若是女施主自己不愿回來,老衲也沒辦法。”
“不會的不會的。”我喃喃自語,握緊時鶯的手。
“有得有失,此法要折施主一半壽命。”
“只要能救她,你要什么都可以。”
大師施法,我感覺有什么東西從我身體抽離,渾身僵疼著,好似身上血液都被抽干一樣。
等大師停下,我爬著去看時鶯,見她唇色紅潤,心中驀地一喜。
“大師。”我驚喜看向大師。
大師搖搖頭,身體有些搖晃:“一個月,若一個月后未醒,人是真的沒救了。”
“為什么大師?”
“你永遠救不行一個不想醒的人。”大師留下一句離開。
我顫栗著乞求時鶯,乞求她醒來。
“阿鶯,別丟下我,求你了,別丟下我。”
我迷迷糊糊說了很多,可她依然沒有醒的痕跡。
我不甘心,日日喊她給她講著故事,我想將她喚醒,可是,她好像真的醒不過來了。
我看著天色,時間只剩最后一個時辰。
我呆滯地守著她,不放棄最后一點希望。
“阿鶯是還在怪我嗎?”
“阿鶯該是怪我的,怪我蠢笨,怪我不相信阿鶯。”
“阿鶯還該怪我娶了別人。”
我驀地想起承祥宮中,時鶯笑著沖他喊將軍來啦的樣子。
那會兒她臉色蒼白,可是在看到我時眼睛總是亮亮的,只亮到人心里。
時間一點點消散,天光昏暗,最后一點希望全無。
我喉嚨發腥,噴出血來。
我突然想起那夜,我喝醉了闖進承祥宮,她溫軟地叫我阿珉,撲進我的懷里,跟我說她疼,好疼。
我還記得臨走時她眼睛空洞洞的樣子,讓我狼狽逃離。
阿鶯,你是那時開始怪我的嗎?
怪我說話怪我那么惡毒,還是恨?恨我破了你的夢。
我想起小時候時鶯總喜歡跟我說她最討厭別人戳穿她的夢境,若是給了希望再戳破就更恨。
她說要么就讓她一點希望也沒死在那里,要么就將她救起,若是兩者都做不到,就丟開她不要管她。
所以,那一晚她反應才會那樣激烈,所以她現在不愿醒來。
她恨我,不愿再原諒我了。
我將她帶回京城,將她葬在了靈鳶山腳下,不入皇陵不入時家,就那樣安安靜靜的,那兒有很多花花草草。
我就在靈鳶山守著她。
我朦朧好似墜入夢中,夢里時鶯沖著我笑。
我笑著接住飛撲來的姑娘,抱著她親昵的與她耳語。
我斷斷續續還夢到我第一次遇見時鶯的時候,一個圓溜溜的腦袋就從狗洞里鉆了出來,看到我也不怕,就瞪著個水靈靈的眼看著我笑。
被她父親抓走之時還沖著我喊,以后還要找我玩。
第二次見她就是在我府中的院墻上,小小個人趴在上頭哭得可憐,邊哭邊罵那院子怎么沒有樹啊。
我覺得好笑,心想這個小姑娘真蠢,我院中沒樹她院有啊,原路返回而已還哭得那么可憐。
豈料她高昂著頭說她才不走回頭路呢。
我瞧著就是嘴硬,便也沒有說些什么,只是夜晚溜達到那處院墻,總覺得院子里少了些什么,連夜命人種了棵樹,這才瞧著滿意許多。
那樹枝干極多,方便人爬。
時光一晃,來到上元燈夜,她偷跑出府,我在她家后門逮她。
她瞧見我也不心虛,拉著我就跑,跑得急了一骨碌絆了一跤,我因為護著她受了小傷,不過破了皮出了點血,本也沒有什么,可她哭得不行。
為了哄她,我還去找了草藥碾碎止血。
那會兒小人兒眼睛瞪得圓圓的,連哭也忘了,拉著我問這是什么。
我說是藥,她說她也要學。
后來她真的學了,學得極好。
時鶯,你帶我走好不好,我撐不下去了。
朦朧間我好似聽到她的聲音,她看著我笑,脆生生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