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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嘈雜的聲音如同沖過亂石堆的洪水,微一阻滯又立刻更高聲地喧嘩起來,只為狗頭金的那一句話,旋即又戛然而止,分神調侃的眾人誰也沒有錯過狗頭金不大不小的聲音。對于精靈頭發(fā)的重要性人類頗有耳聞,他們相信狗頭金的要求不為拼命卻更傾向于羞辱,他們也佩服狗頭金的勇氣,因了大家都看見精靈護衛(wèi)怒而拔劍。

狗頭金漲紅了臉,耿著脖子,他想展示自己的絕技,為矮人掙回顏面。

圍觀的人類裝作為之捏著一把汗的愁苦表情之中夾雜了一絲奸笑。窗口的午陽正照在精靈頭上,柔順的金絲垂搭到瑟蘭督伊的手臂上,人眼微一迷茫,仿若有生命的流光自上而下逐絲滑落,讓耀眼的金子復活。人類突然想明白了,他們唾罵矮人貪財實則誤解了對方,矮人對于美麗的向往比人類的執(zhí)念更深,矮人忠愛的是金色張揚狂傲的活力而非冷硬的金屬氣息。

“如果我輸了,可以給,我贏了,再告訴你我想要什么。”

狗頭金大方地拿起蓋碗,晃了一下手腕,“那么我來宣布規(guī)則。”

“再加一套碗碟。”狗頭金看著老板娘吩咐,“一方搖另一方猜,搖骰子方抓人。開了,猜得數(shù)目大于實數(shù),猜的一方輸,猜得數(shù)目小了則由搖骰子的一方抓,抓住了搖骰子一方贏。不開或抓不住時換另一方搖,搖出更小點數(shù)的一方勝。三局兩勝為贏。第一局我自請先行!”

柯林斯暗哼一聲,矮人的小小心機。

人類聽著這拗口的規(guī)則還算熟悉,精靈大多皺起眉頭。這樣長的一串話,大約需要個喝酒的時間細細回想,可金發(fā)精靈神色未變接下去就應承了。

窗外一陣騷亂,矮人探頭進來大喊:“有好大一隊執(zhí)弓的精靈士兵來了!”

人類向前擠,將站在第一排的矮人推得撞上桌邊,誰也沒怨毒地吼人,也沒提出異議或發(fā)出恥笑的聲音,大都飽含憐憫地看著狗頭金。

矮人將手扶上兵器。如果精靈行搶,矮人自然不會任由族人遭受欺凌,哪怕這個族人平日里地位低下不大被同族看得起。

“好。”瑟蘭督伊沒有戳穿矮人破壞賭局的規(guī)矩,先行搶占先機之人應以搖骰子的方式決出。

大量的精靈士兵列隊排陣控制了整條街市。矮人為有禮貌的精靈士官讓出一條細小的通路,一直通向瑟蘭督伊身邊。

“瑟蘭督伊大人,領主已到來,召見您!”

精靈士官匯報完畢恭畢敬地站在金發(fā)精靈身側不多言一語,金發(fā)精靈做了個請的手勢。

狗頭金手中的蓋碗嘩啦嘩啦幾聲響后,瑟蘭督伊細想了一下,說:“六。”

“抓”

開碗,三個一,二個二。

第二局,勝的一方先執(zhí)骰子。

狗頭金的蓋碗平穩(wěn)落下,人類不由自主地探身前傾,雙手拄在了矮人肩膀,矮人如同被魔力抓住,頭都不動一下,而這樣被人當拐棍的情景要是在平常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連落單的矮人都會不假思索地暴跳如雷立即反擊,更不要說一群矮人被人借力壓在手下。

“七。”

“狗頭金發(fā)揮不穩(wěn)定啊!”終于有人感嘆。

狗頭金猶豫了一刻輕輕揭開碗蓋。

一個三,四個一。

輪到精靈反擊,瑟蘭督伊隨手一晃,骰子的聲音很快平息下去。

人類輕微地搖頭,以這樣的手法根本不可能晃得開骰子。

“八。”狗頭金下意識地說道。

實際上他并不需要猜測,人類也在默數(shù),不該說的話也有人不自覺地溜出嘴邊。

瑟蘭督伊優(yōu)雅地拿掉碗底,白瓷底色上五顆紅點,扎眼。

終局,瑟蘭督伊執(zhí)骰子,全場連同窗外的矮人與人類都把呼吸放輕,凈耳細聽骰子的最后一絲尾音。

“五。”

正對。

狗頭金的希望重燃,將他的頭臉燒得通紅,他的手法狂亂,瘋狂程度似要搖碎骰子。他握著瓷碗在胸前大幅度劃了幾個圈兒仍然不確信地住不了手。他的腳步有些虛晃,上身的動作更夸張了。逞強做梟雄,呼吸都氣短,一旦失手,痛失性命。

人類已體會到狗頭金的心虛與膽戰(zhàn),面對強勢的精靈,人類內心不自覺地加入了矮人一邊。

狗頭金終于垂頭喪氣地放下了碗。

“開吧!”柯林斯抱臂而言。

狗頭金狠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移走碗。

四點半……

眾人期待中的赤紅五點竟然呈現(xiàn)這樣詭異的疊羅漢的姿勢,就在眾人用力瞪眼確認之時,半遮在一點之上的一顆骰子嗒地一聲掉落,在眼前翻出個五點。

眾人的視線齊刷刷從骰子轉移到老板娘的臉上,全場靜得呼吸聲都尋不見。老板娘心中輕笑,哈,你們雙方都欲做強盜嗎,弓矢板斧齊全,一派即使賭不贏也要拿回賭本的作風,這一局牽動了精靈的利益、矮人的顏面和人類的熱血,如此晦澀不明的賭局棘手的場面卻要我來判定勝負說出傷人的話給不會服從的各方聽?老板娘怒瞪狗頭金,你快點自覺認輸吧!

狗頭金繼而輕松一笑,“我認輸!”

日光減弱,眾人仿佛送行一般的目光集中在逞能的狗頭金身上,空氣微熱,吸進呼出都帶著一分辛辣,胡佛酒館里的暗影哀傷深重!

窗欞的影子自桌面退走,狗頭金輕微的語聲從低處傳來,“瑟蘭督伊大人想要什么?”

矮人的呼吸一滯。

瑟蘭督伊看著桌子對面含胸駝背了的矮人,說道:“你的胡子。”

眾矮人舉起明晃晃的戰(zhàn)斧,他們極其痛恨金發(fā)精靈一副無所謂的姿態(tài),和他隨口一言就想要剝奪矮人視為生命的胡須。

精靈護衛(wèi)的配劍同時出鞘。

老板娘著急地大吼一聲:“這是我的酒館……”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人就被伙計急急拉出圈外。

“矮人可殺不可辱!”有旁觀的矮人出聲。

“愿賭,服輸。”柯林斯義正辭嚴地說道:“賭輸了耍賴的人沒有尊嚴!”

“愿賭,服輸!”柯林斯提高了音量,聲勢壓迫著矮人,而矮人自知理虧又不甘心獻上紅胡子。

精靈護衛(wèi)的劍又探近一分,窗外整支精靈士兵換做巷戰(zhàn)隊形,箭指矮人。整條街的閑人跑了個干凈,只余空中兩聲鳥鳴。

“這不是諾格羅德的地盤,也不是精靈的領地,你們不可以在人類的聚居區(qū)爭斗,唔”老板娘又被捂住了嘴,一會兒她終于掙脫開來,大聲疾呼:“這里的一切都是人類辛苦建設的,不能讓你們隨意毀壞。”

老板娘說的沒錯,但是當下,眾人都清楚,是精靈實際占領了這一地區(qū)。

狗頭金拔刀,金發(fā)精靈卻沒什么戒備,他幾乎沒有動過。他看著狗頭金齊根割下自己的胡子辮兒卷了花房的鑰匙一同扔在桌上。

“我賭輸了,但我不會抵賴,矮人最講求誠信,言出必行!”

狗頭金一席話仿佛一聲歸田令,讓眾人卸了武器,神情又恢復到喝酒之前的恣意放松。

老板娘見形勢好轉立馬加力穩(wěn)固客人們的好心情,大聲張羅著將屋后的金絲楠木大箱子抬進酒館里來,瞬間制造了一個新焦點。

未上鎖的箱蓋微微扇動一下,下一刻藍衣女子一躍而起,上等金絲楠璀璨的桔紅色星光為她鋪下傾斜的舞臺,輕如鴻雁的舞者腳尖交替踏著箱子邊緣和翻蓋內側加固的橫木條跳了短短一支熱舞,海浪一樣的藍色薄紗在她急速的旋轉驟停之刻落下,如揭開圍幕般顯露出女子生動而又明艷的容顏,神秘之下是觸手可及的嬌好身段和剛柔并濟的撩人舞姿,還有她隨時準備奉上的生命與韶華。

藍衣女子落下桌案,隨手合上蓋子,燈影邊緣的金星隨她指尖劃出一串兒桔紅色的閃光。咔的一聲輕響觀者才意識到之前那個大木箱沒有發(fā)出一絲承力的呻吟。女子魅如雨蝶,仿若走在清新的花朵之上,幽香撲面,她俯身垂下雪花石一般的頸子,長長的發(fā)卷越過身體前面鋪陳于足下,像一朵藍色妖姬忽而生了根。

“阿夏莉愿意為大人效勞!”她向著瑟蘭督伊跪下,又輕輕仰起頭,期盼著一個肯定的回答,那一雙深色眼眸像某種還在浸著花蜜的薄皮漿果般惹人憐愛。

狗頭金慌了,問道:“你是誰?”

他又問老板娘,“這怎么回事?”

“如你所見,我不貪你便宜,你的那一點兒東西在這里,她的舞才是我的獻禮。”老板娘將一包東西扔在狗頭金腳下,那綿軟的包裹觸地沒有一丁點兒聲響。

狗頭金看著又垂下頭去的藍衣女孩,她跪了太久,似乎連風都不忍,推動水袖薄紗像卷起淺海處的浪花。女孩緩慢仰首,古井無波的眼眸盛滿平和。風從矮人腳邊吹來,掀開她低垂的裙裾拂去深褐色的柔絲,仿佛只想托起這朵鮮花如玉的心蕊。

這一時刻,矮人如生著苔蘚的磐石一動不動,女孩兒卻衣袂飄飄,在眾人以為那些藍就要被除去,她優(yōu)雅的頸有如花莖傲立風中,卻是一朵不會戰(zhàn)栗的花兒,神韻寧靜幽遠不為所動,宛如雪域之上亙古不變的透明天色。

“你跟我走。”

瑟蘭督伊已離開,精靈護衛(wèi)一對兒接著一對兒步出,人類和矮人也無聊地走開了,不想回家的留下繼續(xù)喝酒。

阿夏莉仍然跪著,她好像沉思了許久。老板娘沒有上前扶她,狗頭金觀察著老板娘的神情變化。

簇新的裙擺被一雙素手拉起,阿夏莉整理裙裝后看了一眼老板娘才離去。那一眼是如此的刻意卻又尋不到深意,老板娘覺得雙眼之間被什么東西刺得很酸。天就快要黑了,她念叨著一定是因為自己累了。

阿夏莉落下很遠,她依著記憶向精靈碼頭停泊的快船追去。河邊街道上稀稀落落的房舍透出朦朧的燈火,幾經轉折終于消失在河岸邊低沉的霧氣里。霧里有些船影,將霧襯得灰白。阿夏莉聽見大河的嗚咽,接著靴底濕涼,她踏上浮木,原木根部水咚咚地響。

碼頭的大船很多,大多黑著燈,船上的乘客應該在街里玩樂,看船的在此小睡,后方正街的喧嘩依稀可聞,阿夏莉向前走去,距離街市越來越遠,空曠的河岸上除了水聲什么也沒有。她仔細分辨精靈的船形,眼前模糊的重影沒有讓她放棄搜尋,她確信哪一艘同樣黑漆漆的船里會有精靈在等她,或者說她這樣希望就如此相信。

船身線條圓滑,艙室寬大,向天傾斜收攏的船頭像磨尖的峰刃,切水利落。黑暗中,阿夏莉看不清精靈的紋耀,但這特別的船型是她努力熟記的。

“上來吧!”

黑暗中,船上拋下一條軟梯,阿夏莉踩到了水才夠到它。

流線形的船身沒有為她遮擋住涼風,今夜?jié)窈渫噶诵姆危従忞x岸,她踩著舷邊掛著的繩梯,后腳跟仍舊拖在水里。夏夜溫涼的河水順著鹿皮靴向上氳濕,相比身后隱于光和霧交織而成的迷障之內無情的交易溫暖了七分。阿夏莉又用力向上爬了一格,突然繩子飛速上升將她拽上了甲板。

柯林斯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好像也不如初見時年輕,她被風吹亂的秀發(fā)有些糾結地挽在臂上,找不出一絲皺紋的臉龐卻不如年輕女孩緊致,在低頭時隱隱地現(xiàn)了雙下頜和頸紋。

“送去客艙。”

阿夏莉屈膝跪下,“大人,請允許我為自己說幾句話。”

女孩抬頭直視柯林斯譏誚的眸,“我來自胡佛老街,粗使雜活、估客裁縫都做過,并且做得很好。”

“你會經商?”

“曾經主持鮮花拍賣賺得一座莊園,將11顆純凈體大顆粒金剛石賣給貝磊勾斯特的拉朋公爵,還有長期經營著布匹生意。”

“金剛石,每一顆有多大?”

“都是切磨過的,最大的一顆37克拉,其余的四顆三克拉的、六顆17克拉的。”

“你會養(yǎng)花嗎?”

“我不會,矮人殊梅會。”

“殊梅是什么人?”

“贏得這11顆金剛石原礦的委托人,她與矮人石坊的礦主協(xié)議賺得的利益四六分成。”

“你的陳情我已聽過,你下去吧。”

阿夏莉僵硬地咬緊了下唇,看得出這個本該嬌俏的小動作對她來說有多陌生。阿夏莉愁眉苦臉地露出了齙牙,失意地一甩頭退下,多多少少露出一些怨氣。

柯林斯收了細作的報文,又想了想殊梅的境遇,自她在精靈的商鏈末端掛上一環(huán)后家中幼弟的衣食都有了著落。

“阿夏莉,一個重名者。”柯林斯將報文遞給瑟蘭督伊,“她認識殊梅,看起來不太像是好朋友,殊梅比較老實而阿夏莉有很多秘密。”

“她也有親和力,殊梅會被她吸引。”

“矮人女孩會被人類女子吸引或許有道理,但是人類無欲無求地幫助矮人就不大可能了,可是殊梅卻說她的合作伙伴待她很好,生意對半分。”

“殊梅的眼力不可多得,她有天賦,勤加訓練以后,加拉特對她的工作很滿意,連矮人石坊的礦主都對她贊賞有加,石坊的精品料多出了一倍。報告上說她經營過木器木材生意,并且很貪婪。”瑟蘭督伊向后靠在寬大的木椅上舒展開身體慢慢說來,“不過,說起來,紅毛矮人對某些精靈也很有吸引力!”

柯林斯咬緊牙關,在這個時候不宜說些同樣刻薄的話反擊,但他還是忍不住發(fā)了點牢騷。

“因為喝酒了的關系。”

“為了不會再有下次,是把你扔進酒缸一次喝個夠還是戒酒呢?”

“要是我,兩種都不選。”

“你可以先聽聽貝倫的意見。”

“我、不、聽!”

“船靠岸的很快。”

舷窗外已見嘉蘭島的燈火了。

貝倫的話嘛,大可以不聽,柯林斯心想。令他想不到的是直接接到了公主的命令,柯林斯一面垂頭喪氣地在禁閉室向檢查官交帳,一面煩心地數(shù)著人類的頂發(fā)。

“貝倫減一,貝倫減二,貝倫減三……”

“柯林斯大人,請您就這一項支出詳細說明一下。”

“嗯?”柯林斯暗地里還在咒罵貝倫的長舌是怎么先于花朵送至露西恩公主身邊的,接過人類手中的帳本定睛再看,“那是我的私人記錄,我自己的紅利支出,你可以仔細清查以上的帳目,這是船運盈余以外的金額。”

“好的,我會詳細計算的。但是建議大人,下次不要再將私人收入記錄在公務帳本上。”人類檢查官似乎不相信地狠狠盯了精靈一眼。

非常討厭的貝倫,瑟蘭督伊也難脫干系!

柯林斯猜得沒錯,雖然公主的命令送達得很快,讓精靈以為瑟蘭督伊來不及參與,但在罰薪水這件事上貝倫確實采納了他的意見。

“雖然這次沒有公務上的損失,你也應該約束一下柯林斯,這是一個危險的開始!”

“我只能根據他的表現(xiàn)停發(fā)他這個月的薪水。他與我平級,管理下屬那是公主的職責。”瑟蘭督伊回答。

“好吧,我會處理。”貝倫起身向花園走去,忽然轉過身來嚴厲地說道,“我警告你,下次再去人類或矮人的領地至少要帶”

“不少于30個護衛(wèi)。”貝倫說道。

瑟蘭督伊想起今天在胡佛街上站成一片的精靈士兵,那景象頗為壯觀,這感覺總該是暖的吧!

水晶花房里溫濕度舒適,貝倫和瑟蘭督伊穿過兩處小巧的隔間,透過結露的水晶板看到依米花和水晶蘭同室綻放。而早在這之前,柯林斯已經按照公主的指令接受了審查。

“終于開花了。”貝倫感嘆。

“依米的花語不祥,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喜歡?”

“植根于靈魂深處的火焰,鍥而不舍地尋愛,永不磨滅的激情,愛得堅定愛得無悔。我相信,依米花開,不僅僅是絢麗的一瞬間,它也會有永恒的奇跡。”

“暈。”

貝倫伸手連根摘下把它遞給了瑟蘭督伊。

“做什么?”

“請你保持住它的美麗。”

“我做不到,盛開而逝那是它的意愿。”

“諾格羅德的阿爾法勛爵夫人想在生日之時得到一朵依米花,而它等不到那個神圣莊嚴而又充滿愛意的時刻,一個黃金鑄就的諾言。”

瑟蘭督伊皺眉,人類真會夸大其詞,過個生日而己。

“我以為你要送給露西恩公主的。”金發(fā)精靈為那朵淡彩的小花施以永葆青春的魔法。

“我才不會將轉瞬即逝的浪漫、美麗的終結送給我的露西恩呢!”貝倫皺眉。

“好了。”瑟蘭督伊遞還貝倫。

“那是什么?”貝倫指向水晶蘭的暖房里一株亭亭玉立的冰柱兒。

“水晶石精雕的水晶蘭。”

“永開不敗,這是為什么?”

“那是酋長定制的花兒,我希望水晶蘭看到了它會早早開放。”

“哈哈哈哈”貝倫開始采摘各色鮮花準備在晚餐時分送給他的露西恩,“我聽說了,水晶的水晶蘭好像很貴,而且用的都是有棉絮的便宜晶石。大酋想要以銀幣交換,加拉特說瑟蘭督伊大人沒有銀幣的概念,他所有的生意都是以金幣結算。噢,對了,現(xiàn)在的寶石行情有變,我拿到了情報,你分析一下,要不,就將那塊貴重的海藍寶原石出手吧。”

除了瑟蘭督伊,貝倫也很喜歡那塊從里尤里大公手中購得的神秘原石,因為他認為純凈的海藍寶很像某精的眼睛。

“我看到你送來帳冊,但是現(xiàn)在天黑了。”

“但是今天有工作,這很重要。”

貝倫和瑟蘭督伊穿過岸邊人類聚居區(qū)一串串的金頂小屋,那上面是以樹膠和金粉新刷的漂亮顏色。

“聽說你新購進了一批皮膜一樣薄的金板。”

“是的,用于翻新木屋的房頂。金板可比金粉好多了,雨季前后無需再反復涂刷,結實耐用,實則比金粉節(jié)省。”

嘉蘭島的人類以金粉防腐防霉的木屋高筑在白石基臺之上,樣式繁復,看起來金碧輝煌,蔚為壯觀。精靈的宮殿隱藏在這片金光之后顯得清純又淡然。這以后人類的屋宇要包上金皮了,而這風格依然會被矮人嘲笑為粗鄙。

“今天你帶回來一個女孩?”

“阿夏莉,胡佛酒館老板的貢獻。”

“她有什么特長?”

“會經商。”

“阿夏莉,這名字曾經聽過。”貝倫說道。

“在哪里?”

“在人類的領域,有位行腳的醫(yī)者,傳說師從柯伊奧學醫(yī),心地良善,圣手不凡。”

“柯伊奧,那是非常久遠的事情了。”

“精靈也覺得那是很久之前嗎?”

“這位神醫(yī)的名字我也聽過,但是對其生平事跡所知不多。”

“人類記得很清楚呢,就像昨天才寫下的。從降生就與疾病和災禍相伴的種族對于醫(yī)者有著天然的尊敬和崇拜。不過,阿夏莉是即真實又親切的存在,而柯伊奧更像是一個傳奇。”

“所以,阿夏莉成為了一個吉祥的名字?”精靈問道。

“也許吧!”

“圖森故去的養(yǎng)女也名叫阿夏莉。如果傳說中的醫(yī)者還活著,她得多大了?”

“活不過矮人的年紀,不過人類都幻想著親人能從神域回返。”

“這個只有你最清楚了。”

“這個是約定了不能說的秘密。”

“我要回去休息了。”

貝倫已將瑟蘭督伊送回他的宮殿,卻強迫他推開一層第一間書房沉重的木門。桌案上新壘了一疊報文,墨水瓶邊放置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醒酒茶,弄得屋子里都是野蔥的濁氣。

“拜托了!”

貝倫以為我喝酒去了?精靈想道。

“這很重要也很緊急。”

“我想它不緊急,不然你也不會等著留給我。”

“我那里還有一半,等著晚上與你商議。”

“你先回去吧。”

“咦?”

未預見到瑟蘭督伊會平靜地接受了額外的工作,貝倫深感不適,吃過晚飯,他思來想去提了食盒重新來到。

守門的護衛(wèi)向領主敬禮。

“瑟蘭督伊大人在嗎?”

“大人吩咐不能打擾,所以我們就在門外守候。”

“他吃晚飯了嗎?”

“好像,沒有。”

貝倫的疑慮更甚。

“你們先下去吧。”

“是。”

如貝倫所料,當他推開空無一精的書房,屋里只有敞開的窗子動過位置。貝倫走到窗前察看,精靈不會留下足跡,不過他大約猜到精靈去了哪里,那小精靈才不會餓著自己呢。

這個時間還在吃東西的就只有年幼的半精靈了。

迪奧抱著琉璃金剛鸚鵡,雙臂環(huán)住鳥兒的翅膀,再抓住它的雙爪,像個淘氣的孩子將心愛的東西死死按在懷里生怕誰搶了去,喜歡了就緊緊抓住一會兒也舍不得放下。迪奧紅艷艷的小臉兒上全是驚喜和痛愛,卻不管鳥兒拼了命地掙扎不接受他的擁抱和愛意。半精靈吻在鳥兒撲騰的翅尖,金剛鸚鵡嫌棄地歪脖伸開頭去,一邊用力蹬爪一邊奮力展翅,期望能夠快點爬出壞精靈的小魔掌。

“迪奧,放手”

“嘎”

氣憤已極的鸚鵡煞風景地長長嘶嚎了恐怖的一聲讓聽清了父親命令的小小半精靈松了手,那鳥兒立刻飛上橫桿,梳毛。

“迪奧,你的喜歡要考慮別人的感受,同時也要顧及你的方式被喜歡的對象接不接受。你剛剛那樣的緊抓,鳥兒會痛的。”

“噢,我只是想喂它吃些好的。”迪奧舉起碟子里的湯,“它旅途勞累不會渴嗎?”

“鸚鵡不是飛來的,而且鳥兒也不適合用碟子喝水。”

半精靈的晚餐才吃掉一半,桌子上是殘留的冷羹和果蔬。而瑟蘭督伊坐在另一邊慢悠悠地吃著他的那一份,根本沒有打招呼的意思。

“小翠不會說話!”迪奧指著金剛鸚鵡向金發(fā)精靈抱怨,“你說過它會說話的。”

“小翠?”貝倫吃驚,“那鸚鵡是鮮艷的琉璃色。”

“說好了要一只翠綠色的鳥。”迪奧很委屈,“所以我為它起名叫小翠。”

“你這樣想它也不會變綠。”

“你不喜歡它,它自然不愿同你講話。”金發(fā)精靈回答。

“小翠是不喜歡這個名字么?”迪奧認真地想了想,“那換成酋長吧,看它臉上的白色條紋,像油彩,多氣派!”

“噢,千萬別當著阿杜蘭特沿岸的人類叫出這個名字。”貝倫囑咐。

酋長扇來許多風吸引了半精靈的注意,他看看父親,又看看精靈,見他們都無意解釋這鳥兒贊同與否,姑且當作酋長高興得歡天喜地吧!

琉璃金剛鸚鵡終于從桿上摔了下去。

梅根夫人親自端來餐后水果。

“領主大人到來了。”

貝倫點頭算是還禮,他打開食盒取出薜荔果冰粉,迪奧過來搶,被父親擋開。

“吃完正餐再吃甜點。”

“我不吃了,全都涼掉了。”半精靈振振有詞。

侍女過來換過熱的菜品,貝倫才知曉他兒子每餐都要吃上兩頓。

“那是因為你不好好吃飯,夏日里熱羹都冷了,那是吃了多長時間?”貝倫訓斥他,“在缺衣少食的年月里連皮革都煮來吃了,像這種浪費行為是不可容忍的。”

“安迪想吃,我給它留著的。”迪奧扇了扇濃密的長睫毛,伸手將冷羹和果疏裝進父親的食盒里,“勞煩領主大人回去時帶給安迪。”

“酋長”站在桌子邊緣巴望著切片的菠蘿。迪奧另一只手抓了菠蘿片塞進嘴里,再沒有抬頭看鳥兒。

梅根夫人為瑟蘭督伊換過熱湯,貝倫才發(fā)現(xiàn)小精靈和兒子吃的是一樣一樣的,梅根夫人接住了領主大人詫異的眼神,順口小聲說道:“是公主殿下吩咐的。要是瑟蘭督伊大人每次都能和小主人一起用餐,這孩子也能多吃下一點。在平時,他可是菜冷了就不再動勺了。”

幼精靈的飲食營養(yǎng)均衡,閑淡適宜,果疏較多,還沒有刺激性氣味的食材,精心設計的菜譜一個星期都不重樣。

梅根夫人見領主沒聽明白,又補充說道:“小精靈的味覺很靈敏,公主特別囑咐少放佐料,盡量保持食物原味,只要有一點點的鹽他們都會嘗出來,所以像番茄、豌豆、禽蛋等食物烹制時都不再放鹽。與一般精靈的飲食大不相同,如果他們共同進餐,廚房那邊會比較方便。”

“好的,您安排吧。”

迪奧聽明白了,高興地說:“那以后瑟蘭督伊都會陪我吃飯嘍?”

“呀”正在用嘴悄悄拽盛菠蘿的盤子的鸚鵡嚇了一跳地大叫一聲。

“給,酋長。”迪奧遞來一片冰粉。

貝倫自己也嘗了一片菠蘿,甜美多汁,成熟度剛剛好,怪不得阿杜蘭特沿岸的人類都喜歡嘉蘭島的水果,不大喜歡吃水果的貝倫這樣想著。

迪奧數(shù)了數(shù)父親帶來的甜點數(shù)量,對比一下那只食盒的體積,疑惑地觀望。貝倫見瑟蘭督伊吃完了,又打開盒子,拿開上層,從里面抱出了那塊海藍寶原石。迪奧瞪大眼睛發(fā)出唏噓之聲。

“哇,這要開出來得是多大一塊透明的寶石啊,要交多少金磚才能換得回來啊?”小小的半精靈說道。

貝倫深呼吸了一次,“這東西不能留了,寶石的行情不穩(wěn),一個不妥連原值都收不回來。”

“開出來,開出來,我要看到它的美麗!”迪奧喊道,眼巴巴地望著精靈。

貝倫說:“情形在下跌,那么多的寶石,即使全中洲的富貴之家都消耗不了,市場上廉價的寶石太多了,多過對它們的喜愛和需要。”

瑟蘭督伊說:“寶石再多,值得珍藏的總是那么幾塊。寶石不是哪個種族創(chuàng)造出來的,而是一如送給他年幼子女的禮物,總要尋盡了的。”

貝倫說:“我們庫存的金幣越來越少,這些難變現(xiàn)的東西還是少留為妙。”

迪奧說:“跌下去總會再漲起來的,就像潮水。”

貝倫說:“小孩子閉嘴。”

瑟蘭督伊說:“如果已經開始下跌了,情急之下也找不到下家接手。”

迪奧說:“沒人要石頭,除非它是寶貝。”

貝倫說:“誰知道它是不是寶貝,如果矮人確切地知曉,它一定留不到現(xiàn)在。”

瑟蘭督伊說:“打開看看。”

貝倫說:“不可。”

迪奧說:“打開看看。”

貝倫說:“小孩子睡覺去。”

迪奧喊:“今天我生日,我要打開它。”

貝倫說:“明天才是你生日,還有一覺的時間才到。今天你說了不算。”

迪奧說:“那我去睡,醒了就是我生日,我就要打開它看看,放在這里誰也不許動,你不同意我就去找NANA。”

瑟蘭督伊說:“如果兩日之內你找到買家那么就出手,找不到就切開。如果你已經知道金庫要空了,就不要再用果蔬換金子,用金子蓋屋頂了。”

貝倫說:“好吧,就這么辦吧!”

真的要賣掉它貝倫還有些不舍。

鸚鵡大嘴一揮啄去一塊帶紋兒的石皮露出內里鮮亮的水藍晶體。

“好美!”迪奧贊嘆。

“快去睡!”

貝倫讓梅根夫人帶走小主人,迪奧回過頭來懇求道:“ADA,請打開它將寶物留給我們自己吧。”

瑟蘭督伊將“酋長”放在室內景觀樹主枝垂吊的秋千上,扣上了鳥兒的腳環(huán),鸚鵡低頭去啄精靈的手。

貝倫摩挲著石頭,仿佛撥開舷窗望見一片海,他移動一下腳步,那個藍洞折射出柔和而隱秘的光觸及了貝倫心底。

夜深沉。

奇怪的聲音。

空曠的房間里靜得沒有一絲風,迪奧仰望垂落不動的床簾側耳細聽,什么聲音都沒有了。不一會兒,門似乎又動了,三番五次不聞腳步聲。

梅根夫人沒插門嗎?

夫人退出房間怎么插門呢?

迪奧抓緊被子蓋住脖頸,恐懼像種子一樣在心中生根發(fā)芽,滋生出的藤蔓順著床沿伸展于整間屋子,幼小半精靈的耳朵也附生其上,探聽房間里的動靜。

有賊啊,偷東西吧,只要把我留下ADA就不會傷心,喜歡什么的盡可以拿走,只有我才是ADA的珍寶!

垂簾不動,也沒有聲響,但是迪奧感覺簾上的陰影越來越重。

“酋長”怎么還不醒,鳥兒不是淺眠嗎?只要金剛鸚鵡奮力護主,什么賊的眼睛都戳得瞎,誰也不敢欺負我,嗚嗚

咔哧

迪奧猛蹬雙腳卷緊被子團身滾向床內,簾子被撕開一道縫兒,微弱的月光照在臉上,幼精靈回頭,遠處黑色的樹葉在晃動,迪奧卻淚眼模糊的看不清。

“啊”

幼精靈嚇得蹬被子,床簾自然跟著扇動,迪奧把小臉埋在枕下哭起來,又怕被發(fā)現(xiàn)不敢哭出聲。

金屬環(huán)的響聲。

完了,“酋長”被抓住了,我要不要去救它,可我不敢出被子,嗚嗚,ADA,NANA,瑟蘭督伊,格瑞斯

深夜,鸚鵡咬動堅硬的喙模仿心思游移不定的賊偷偷推門,木門摩擦地面啟啟停停的聲音。

迪奧跳起來跑下床,大喊著:“不要抓走‘酋長’!”

正在咬腳環(huán)的鸚鵡抬起頭來驚異地看著嘴角腮邊掛著鼻涕淚滴的小小半精靈怔忡的臉,哈哈哈大笑起來,前仰后合地幾次移動爪子找準平衡,笑得裹不緊的雙翅抖開又收起,尖利的爪子勾住秋千吊索勉強保持住平日挺拔的身姿,咚地一聲咬在鐵鏈的圓環(huán)上止住粗厲的笑聲。

始知上當?shù)牡蠆W眼里涌起更多淚水,半精靈盯著鸚鵡傾注他的憤怒,像念動咒語將鸚鵡定在原地。“酋長”感覺異樣,收攏了爪子,裝作無所謂地收緊雙翼,翅尖在尾上交叉,身量顯得修長而苗條。

鸚鵡左看看右看看,事實證明它沒有被咒術擊中,那么幼精靈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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