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剛進報社時，曾參與過“探秘按摩店”類型的報道，本質上就是黃色新聞，但為了能刊登，會包裝成社會新聞的樣子。

文章開頭，總是說“本報接到居民線索，某某小區附近的按摩店非常奇怪”。

所以“記者們為解答居民的疑問，假裝為顧客，去一探究竟。”

其實根本沒有居民舉報，有點社會經驗的人，都知道那些店是賣大飛機的。

賣大火箭的也有。

但在報道中，記者總是假裝啥都不懂，通過一步步套話，最后“驚訝”的發現，這里竟然是色情場所！

這時候，記者會找個借口離開，心腸好一點的就回去寫新聞了，不厚道的還會報警。

張磊被指派去扮演顧客，是因為他看起來最單純，像是剛出社會，又很有探索精神的雛兒。

如果他找借口離開，對方會以為他是太緊張，所以要走，不容易引起懷疑。

真實的原因是，老油條記者擔心報道出來以后，店家和技師會知道他們的身份。然后在行業內拉黑他們，影響他們的業余生活。

張磊記得，他那次見到的前臺是個女的，而且穿得非常清涼。

水木年華里的這位男前臺，把自己捯飭的這么風騷，有什么必要嗎？大家又不是來找你按摩的。

“您好，先生，您是來……”

前臺看張磊的眼神也有些異樣。

“哦，我是那個……我有個朋友在這兒……”

“哦，你是Jerry介紹來應聘的吧。”

“我不會按摩啊。”張磊覺得不妙。

“沒事，Jerry也不會，但照樣做得很好。”

張磊懂了，這個店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樣。

這時候，一名店員跟一名客人從按摩房走出，他倆說說笑笑的樣子，印證了張磊的推測。

男店員瘦瘦高高，褲子繃得很緊，上衣襯衫只系了兩顆扣子，露出了平坦的胸口。

他摟著一位年過半百，可以去《西游記》演妖精的阿姨。

那阿姨依依不舍的跟他告別，走過前臺時還把張磊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遍。

“這是你們新來的小哥嗎？”

“恩，他來應聘的。”

“有成熟男人的帥氣，一定要留下啊，哈哈哈。”

阿姨拍了拍張磊的肩膀，一副“我下次就消費你了”的表情，轉身進了電梯。

陪她出來的男子一直等到電梯門關上才離開。

“您慢走。”

“曉明，拜拜。”

水木年華里沒有大冪冪，但是有曉明。

所以在這這里的消費的并不是劉長慶，而是他老婆。

“哈哈哈，比我想象的還要有意思啊。”

“我們進來說吧。”

前臺的發膠哥真以為張磊是來應聘的。

張磊看了一下他的職業和系數。

“職業：領班。”

“補償系數：1.07。”

又轉身看了下曉明的情況，補償系數高達7.96！

張磊記得很清楚，正規的按摩師父也就是4.33。

顯然曉明所從事的行業比按摩要辛苦得多，體力和精神的雙重考驗呀。

張磊雖然也有干這行的資本，但他服務的對象只有一個李梅。

“我不是來應聘的，我是來找一個老朋友，劉太太。”

“劉太太？”

發膠男和曉明對視了一下，沒有說話。

估計是因為劉太太太多了，他們也搞不清張磊問的是哪個。

“哦不對，她老公姓劉。她姓葛吧，快五十歲了，個子不高，有點富態。”

單位搞團建的時候，張磊見過劉長慶的老婆，知道她長什么樣子。

“葛太太的嘴唇比較……豐滿。”

正確的說法是“香腸嘴”，直接說不太禮貌，換了一種委婉的說法，發膠哥也能聽懂。

“她上周五來過，周六又來了。連續兩天都來，你們應該有印象吧。”

“不認識，你還有事兒嗎？”

發膠男的表情變得冷漠，不想跟張磊多說。

“哦，那可能不是這家。”

雖然發膠男否認，但他剛聽到葛太太、豐滿嘴唇、周五周六都來過等信息的時候，那一瞬間的驚訝反應，是沒法騙人的。

所以，張磊也沒必要繼續問下去，他不希望打草驚蛇。

發膠男應該不會傻到把這個事情告訴葛太太，做他們這行的第一原則，就是不要去管客戶的私事。

張磊的目的已經達到，轉身就走。

他真是一分鐘也不想多待。

這里的店員、裝修、濃重的香水味兒，都讓他不自在。

張磊走到商務樓外面，寒風一吹，頓時覺得清新很多，沒那么膩歪的感覺了。

時間還沒到中午，距離去暖瓶廠上夜班還有幾個小時，該干點啥呢？

張磊給老王發了個微信，問他下午還有沒有活。

很快，老王用語音回復他：一小時20塊，你來嗎？

但在張磊看來，這句話的意思是：一小時306，你來嗎？

這么有誘惑力的報酬，張磊無法拒絕。

張磊把車開到了裝修的商鋪附近，換了上次的舊衣服去干活。

他到的時候是12點左右，話不多說立刻開干。到下午1點，其他工人去吃飯的時候，他還在干。

“小張，來吃飯吧，有你的一份。”老王說。

“沒事，我來之前吃得飽飽的，這會兒還撐呢。”

其實張磊就是想節省時間，爭取干滿五個小時。這樣的話五點出發，六點前可以到暖瓶廠。

“你這幾天都找到活了？”老王問。

“找到了，但是都沒這個好。”

“我以為你不想干了呢。”

“我有空就過來幫幫忙，但是沒有整塊的時間。”

“再有二十多天就干完了，到時候還得再找活。”

“還早著呢，你這會就開始急啦？”

到了下午，張磊和老王繼續搭檔干活，這次徹底聊開了，張磊才知道老王的情況。

像他這樣沒有技術，年紀又大的工人，經常是干倆月休一個月。而且一年攢下來那點錢，全貢獻給兒女了。

老王有兩個兒子，不是讀書的料，都是中專文憑。

大兒子的中專學得是國際貿易。老王問兒子學了些啥，兒子說我也不知道。

老王決定給他報個培訓班，還沒想好學啥，但是開工程車也行、理發也行、廚師也行，反正不能像他這樣純賣力氣。

等老大學成出山，能養活自己。老二也從中專畢業了，希望那時候大哥能帶帶弟弟。

再往遠看，還得給倆人準備結婚的彩禮。

所以老王夫妻倆不敢閑下來，都在金旅市打工。

老王對張磊也很好奇，而且有了自己的判斷。

“我覺得你不是來干小工的？”

“你是不是作家啊，過來體驗生活？”

“要么然就是干建筑的，來了解市場，其實你是個包工頭。”

老王腦洞很大，越說越離譜，甚至認為張磊是這家商鋪的店主，混入工人是為了監督他們工作。

必須承認，老王雖然沒啥文化，但社會經驗很多，所以能看出張磊不太對勁。

“老王，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我有個系統，這個系統給我加工資。”

“我在這里一個小時20，系統給我補300。直接打我卡里。”

老王驚呆了，狠狠地抽了一口煙。

“你咋還胡說八道上了呢。”

“哈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

老王擺擺手，表示無所謂。

“老王，你會開車嗎？”

“會呀，但我只會開手動擋的，好多年前開過。”

“那我有開車的活介紹給你，你干得了嗎？”

“有錢就干。”

張磊點點頭，他心中有了一個計劃，但只靠他自己還不行，需要招兵買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