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鋼鐵廠于1985年倒閉,1986年被廢棄。此后本地性工作者們為圖方便。逃避風化組的追捕,常常把客人們帶到這里進行交易。
后來流浪漢們在此居住,癮君子們也喜歡來到這里交易,這里簡直成為了整個普爾墮落的象征?!?
抵達普爾,普爾警局刑事調查組的艾利克斯帶引彭頓來到近郊一處已廢棄多年的工廠并聲情并茂地介紹道,臉上帶著諂媚之色。
顯然,艾利克斯事先做過功課,打聽過彭頓的背景家世,知道彭頓出身不凡,想和彭頓套近乎。
在職場,這種把鉆營赤裸裸地寫在臉上人比比皆是,不分種族國度。對于這種人,彭頓向來是不喜歡的,上一世如此,這一世亦然。
從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開始,隨著日本的崛起,歐陸主要國家的經濟復蘇,英國制造業經歷了不可逆轉的衰退。
英國制造業除了在航空、汽車制造和生物制藥等少數領域依舊保持著競爭力外,其余的領域可以說是哀鴻遍野,不復維多利亞時代世界工廠的榮光。
雖然此后歷屆英國政府和企業一直在尋找方式來重新振興本土的制造業,鼓勵創新,吸引投資,以增強英國制造業的競爭力,試圖創造更多的制造業就業崗位,但都收效甚微。
進入90年代,英國已經徹底放棄治療,將經濟重心從制造業轉向了服務業,鞏固并增強倫敦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
但像普爾這種曾經以重工業為主的工業城,很難像倫敦大都會地區一樣,享受到第三產業帶來的福利。
隨著本地制造業的持續衰弱,就業崗位不斷流失,這些正在經歷經濟轉型陣痛期的工業城治安水平惡化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沒有重工業包袱的伯恩茅斯的情況會好一些,伯恩茅斯并不是一座典型的工業城市。
伯恩茅斯的經濟核心是以服務業和旅游業為主,由于其南面英吉利海峽,擁有美麗的沙灘,更多的晴天,使得伯恩茅斯成為一個受歡迎的度假勝地和宜居城市。
因此相較一街之隔的普爾而言,伯恩茅斯的經濟情況相對要好一些。
彭頓抬頭仰望著眼前這座巨大的磚紅色工廠,工廠有些年頭了,可能建于維多利亞晚期,也可能更早。
這座龐大的磚紅色工廠,曾經是普爾的驕傲,如今卻沉浸在一片凄涼之中。
工廠的外墻曾經是鮮明的磚紅色,但現在被歲月所侵蝕,磚塊間的縫隙中長滿了野草和青苔。巨大的煙囪已經停止吐出煙霧,如同一座被廢棄的守望塔,孤單地佇立于此。
廠房大門早已被生銹的鐵鏈拴住,入口處堆積著凋零的樹葉與被不速之客丟棄于此的各種垃圾。
透過破碎的玻璃窗向內望去,內部一片是狼藉,生產線上靜止的機器和廢棄的設備沐浴在塵埃之中。
曾經喧鬧的工廠辦公室,如今也變得空蕩蕩,辦公桌上堆積著遺留的文件和文件夾。
偌大的一個工廠,唯一能讓彭頓感覺到還有一絲生氣的竟是幾個裹著被服,蜷縮在角落躲避寒冷的流浪漢以及與他們相伴的流浪貓、流浪狗。
這三種被文明社會遺棄的動物,在文明社會的廢墟中茍延殘喘,度此殘生。
“真冷清啊?!眴碳{森忍不住感嘆道。
“別看現在冷清,晚上這里就熱鬧了,這里是我們普爾警局刷業績的絕佳場所?!卑怂怪苯右荒_踹開大門,打著手電進入工廠內部。
英倫南部多雨潮濕,由于工廠已經被廢棄多年,排水設施屬于維護,工廠一樓的積水足足有一英寸那么高。
艾利克斯指了指鋪在生銹機器設備上的紙板、塑料以及一些骯臟的破舊紡織物:“這里就是他們的辦事的地方,當然,最好的辦事地點是廢棄的辦公室,那里環境更好些,不過現在已經被流浪漢們所占據?!?
艾利克斯一面說,一面帶彭頓和喬納森來到工廠深處,來到一個廢棄的洗浴室。
洗浴室不通風,沒有窗戶,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艾利克斯把手電筒發出的光束打向積了半缸臭水的浴缸。
“杰西卡就是死在這個骯臟的浴缸里,她雙手被反綁,面部朝下,后腦勺對著我們,頭部遭受到重擊,右手手腕處有一處很深的傷口,是被很鋒利的刀片切割的?!?
艾利克斯回想著當年出現場的畫面,由于現場太過血腥,慘不忍睹,以致六年的時間過去了,艾利克斯仍舊記憶猶新,他補充說道。
“面部遭到嚴重毀容,慘不忍睹,當時為了確認死者身份,我們下了不小的功夫?!?
“身上有衣物嗎?”彭頓問道。
“上半身赤裸,絲襪和內褲被直接撕碎,我們在工廠外面找到了她的毛衣和外套?!卑怂够貞浿敃r的情景說道。
“死在這么陰暗潮濕骯臟的地方,真是有失體面啊。”喬納森觸景生情,想象著當時的情景,同時鍛煉自己的承受能力。
“是她們咎由自取,沒人逼她們,是她們主動從事這種骯臟的工作,把瓢蟲帶到這里來交易?!卑怂共⒉挥X得死者有多可憐無辜。
“如果她是正經女孩子,這種事情就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艾利克斯警督,最近的一位受害者格蕾絲·米切爾女士,她是貴族之女,飛行員,她是你眼中的正經女孩子嗎?”黑暗中,彭頓冷眼看向這位冷血,毫無共情能力的警督。
“杰西卡遇害時僅有19歲,您就不能有那么一點點憐憫之心嗎?保持對受害者最基本的尊重嗎?”
“抱歉,卡文迪什警督,我對這些身體不潔,把普爾搞得烏煙瘴氣的婊子們很難共情,我不叫她們人渣已經是對她們最大的尊重?!卑怂股駪B傲慢,眼神輕蔑地回應道。
“卡文迪什警督,據我所知,您也是一名貴族,怎么會對這些渣仔心生憐憫呢?她們這些社會敗類渣仔不值得您同情,浪費時間精力。”
彭頓沒有再多說什么,覺得艾利克斯已經無藥可救,比奧伯倫還可悲。與這種人饒舌爭論是在浪費生命。
奧伯倫最讓彭頓討厭的點無非就是護主,自以為是,嫉妒心強。
但對受害者生前的身份職業,還是不會抱有如此之大的惡意。
如果是普通人對受害者的生前身份抱有偏見,彭頓不會如此反感。
但艾利克斯是一名警察,一名刑警,一名警督。
當一個刑警對受害者都缺乏最基本的尊重,把受害者以生前的身份地位分為三六九等,是可悲的,注定無法成為一名合格的刑警。
瞅著艾利克斯這副令人作嘔的嘴臉,彭頓突然覺得奧伯倫還挺可愛的,也沒那么討厭。
當年經辦此案的警察對受害者這種態度,案子要能有進展才是怪事。
“喬納森,相機?!迸眍D不再理會艾利克斯,伸手向喬納森索要相機。
喬納森將掛在肩上的笨重相機取下,交給彭頓。
彭頓抓著重量和磚頭不相上下的尼康F4相機,裝上一卷ISO800的高感光度膠片,調整好曝光參數后,在案發現場附近拍完一卷膠卷,就收工徑直帶著喬納森離開了。
“卡文迪什警督,您要去哪里?在普爾,或許我能夠幫得上您。”艾利克斯緊跟在彭頓身后,有些諂媚地說道。
“艾利克斯警督,我想您幫不上什么忙,我要去見您口中的婊子,社會渣仔?!迸眍D十分冷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