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十堰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該進入這里,不該有多余的好奇心。
或者說從一開始就不該做個入室行竊者。
即使她擁有這方面的天賦。
否則的話,她也不會遇到像現在這樣,快要死掉的境地。
后悔。
至于如何落到那種地步的原因,她記憶得很清楚,非常的清楚,是在昨天的晚上,大概快午夜的時候。
深夜散步是她的習慣,穿上深色的衣服在夜晚的城市里游蕩,這個習慣很大一部分來源于她的職業。
盜賊往往是晚上活動,即使是在這座難以安眠的的現代城市。
人造的光芒總歸是掩蓋不了所有的黑夜。
而她就是在這樣子的黑暗中游蕩的魑魅魍魎,晃蕩的小鬼。
這種行為會使她萬分的興奮與緊張。
昨天晚上,一如既往的,城市的上空,在樓宇間,憑借著基因改組手術后的身體能力,木十堰可以輕易的穿梭在其中。
按照往日的流程,沒有工作,只是單純散步的夜游往往都會在12點之前結束。
一路游蕩的木十堰在快要結束的時候,跳到了一棟公寓樓的天臺上,俯視著整棟公寓樓。
公寓樓附近屬于公治局的車燈閃爍不停。
這本沒有什么,但接下來她看到了一個影子,一個偷偷摸摸從窗戶進入公寓里的影子。
是同行。
而且是技術拙劣的同行。
即使是從俯瞰的視角,距離稍微有點遙遠,木十堰卻也可以看清那位同行緩慢的行動。
似乎非常新手。
木十堰抱著極大的興趣去一探究竟,也跟隨著進入了。
這是一個小小的調戲,有著資深經驗的前輩去戲弄一個同行業的后輩。
然后,躲在衣柜里瑟瑟發抖的木十堰就發現自己錯了。
這不是一場有趣的調戲,這是一場可怕的廝殺。
在公寓的客廳進行著暴力至極的廝殺,廝殺的雙方木十堰并不認識,只是從他們對話中流露出的冷漠至極的殺意,還有那殘忍的攻擊性上可以看出。
他們都是嫻熟的殺人者,里面應該有她自以為的同行。
進入公寓的木十堰被迫躲在了客廳一角的衣柜內,慶幸著自己在被發現前的及時躲避,心里擔憂著被客廳內的惡徒們波及的恐懼。
木十堰不知道外面到底如何,只是能聽到各種清脆的斷裂聲,與人類的低吼。
最后,她還記得的是,自己終究沒有躲過波及,打爛的衣柜門砸到腦袋后,昏迷前的那一絲迷蒙。
再睜開眼,已經是早上了。
一夜無事,這是值得慶幸的,但是她也錯過了逃離這里的時間。
昨晚的廝殺分出了勝負。
通過衣柜的縫隙,木十堰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四具尸體,和唯一的勝者,昨晚似乎還有別人的加入。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如何從剩下一人的視野下逃出這間公寓。
為此,木十堰靜悄悄地忍耐著,在衣柜里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那唯一的一人坐在客廳中央,呆坐在沙發邊,保持了非常久的這種姿勢。
木十堰懷疑過那個人是不是就這樣死掉了,不過只是懷疑,懷疑并不能代表什么,那只是一種自以為,因此她還是忍耐了下來。
最終忍耐到,她看到他將最后一具尸體拖進浴室,在里面進行毀尸滅跡的工作。
這似乎需要很久,這會是個很好的逃跑機會,她也為此付出了行動。
然后,然后,就如剛剛發生的一樣,在那之后的木十堰就在這里醒來。
她被綁起來了。
這里應該是這間公寓的臥室,公寓是一室一廳的戶型,這里明顯不是客廳、廚房、浴室,那就是臥室,木十堰被迫坐在這間臥室的中央。
她現在的處境很糟糕,在各種意義上的。
首先就是繩子綁的很緊,捆綁她的繩子是用的尼龍繩,過分的綁法讓她無法動彈,一下也無法動彈,椅子上固定在地上的。
要如何形容這種綁法的話,那就像是人類對于螃蟹的綁法是一樣的,大閘蟹。
會使用這種綁法的人,在木十堰的認知里都是一些變態,會愉快欣賞這種景象的十足的變態。
但是,現在,木十堰寧愿自己是被變態綁架,而不是與一晚上殺掉四人的殺人魔在一起。
最起碼不會死不是嗎?
木十堰眼神畏縮、游離,更多的則是絕望。
此時此刻,在她的正前方有著一位青年,看上去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年紀,穿著衣服。
外貌上可以說是不錯少年,以外表來看,可能還是個比較隨和、溫和、好說話的人,但是人不可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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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辭大概掃了一眼眼前的少女。
從昨天晚上的開始,周辭就覺得公寓內不止他們兩人。
在今天醒來后,周辭發現那個人還在公寓里,之后他進行了長時間的觀察,但并沒有發現那個人的位置,對方非常的能藏。
周辭也沒有去尋找,畢竟對于專業的行竊者,只要有視線轉移的空隙,就會被鉆入,讓他們逃走。
在等待了很久后,沒有見到任何動靜,周辭決定試一試別的方法,然后就成功了。
這間公寓結構上有著問題,簡單來說,有著100平方的公寓,真正展露出的地方只有80平方,如果對比上下兩層的公寓能發現明顯的問題,這是上一位公寓的主人留下來的,公寓充滿各種無意義的隱蔽地方,這據說是他的愛好。
現在是白天,沒有行竊者會選擇在這個時間段翻窗,那么周辭就選擇守在門口,浴室通往玄關的隱蔽通道并不大,爬到玄關的時候有些費勁,不過付出也是有收獲的。
“你沒事吧?”
出于某種人道主義,和關心她接下來是否能正常回答問題的關系,周辭貼切的詢問了一句。
“沒,沒沒事。”
回答結巴,除了額頭上比較突兀的腫包,看起來并沒有其他事情,情緒里占據主要成分是恐懼,這些都可以看的出來。
害怕最好,越害怕越好,越害怕的人越不容易撒謊。
伸手,周辭抓住了她灰色的頭發,向上拎起,頭部被迫上抬,脖頸露出,那把血淋淋的小刀向著脖頸切入。
切入瞬間產生的疼痛,突兀的行為,似乎還能聽到通過軀體傳導過來的微弱的切肉聲。
沒有任何征兆的就開始下手,木十堰窒息了,因為驚嚇,也幾乎是同時,眼眶中帶著淚花,她開始求饒。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什么都沒看見,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眼前的女孩反應比他想象的還要迅速,周辭暫緩了手上的行為,開始問道。
“你不會跟別人說什么?”
“我不會跟別人說發生過的任何事,我也沒有到這里來過,什么都不知道。”
“具體點。”
“我不知道這里死過人,也不知道為什么這里全是血,住在這里的人絕對是一名善良、友好的社會公民,我也不認識他。”
“還有呢?”
“啊..嗯..我會幫忙處理尸體,我會成為共犯,我會隱瞞所有的事情,我愿意去殺一個人作為投名狀,還請不要殺我。”
木十堰緊張地將能想到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不管是道德的還是不道德的、真的還是假的。
“不錯。”
如此的努力,也讓周辭放下小刀,只是在木十堰的脖頸上留有著幾毫米深的切口。
放下手后,木十堰近乎虛脫般的垂下腦袋,軀體不受控制地發抖,胸口起伏大口喘氣。
從剛剛對話,周辭已經差不多了解到自己想知道的了。
這個少女可能并不清楚關于他是異體人類的這件事實,至少從她剛剛回答來看,她并沒有提出要對于異體一事保密的回答。
這其中也可能包括她的反應力過慢、遺忘、不在意、被隱瞞的可能。
說到底沒有什么是比殺了更好的方法。
周辭的思慮是在于有關于他不同于普通人類的異體人類的身份。
關于殺人與異體人類身份暴露這兩件事的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這是被視為殺手與獵物的區別。
果然還是殺了最好嗎?雖然這只少女看上去是與那個通緝犯不同,可能有著是一個普通的公民的表面身份。
但是放在天平上的比重下,還是殺掉最好。
“等,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同伙。”木十堰喘氣,抬頭,開口道。
周辭抬眼,木十堰繼續說道。
“他應該在看到了屋內的情況后就逃跑了,她很狡猾,至少比我狡猾,我什么都不會說的,我可以幫你抓住它,我會配合所有事的,但還請你不要殺我。”
“哦......”
周辭表情冷漠地回應,毫無表情的冷漠,一雙不帶情緒變化的眼睛,死人臉。
實在是令人摸不清楚這到底是他平時就是這幅毫無生氣的模樣,還是說這是他生氣、思考、興奮哪種情緒下獨有的面貌。
到底要怎么理解一個面癱的情緒。
這種情況令木十堰頭皮發麻,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剛剛的話語能對周辭的想法起到什么作用。
只不過她很想活下去。
她至少從猶豫中看得出來,眼前的這個人在思考是否要殺了自己。
好痛苦,等待生死被決定的那一刻前所能感受到只有煎熬。
眼角偷瞄著周辭手邊的那把精致的小刀,看著它被那只手來回撫摸,不知道什么時候,它就會捅入她的脖子。
突然,那只手停下來了。
木十堰抽搐了一下。
“那么,你會乖乖聽話的吧。”手握住了刀,周辭進行確認。
“好的。”木十堰忙不迭地的點頭。
“好,那就閉上嘴,你知道什么是閉上嘴嗎?也不要試圖掙扎。如果你觸犯了其中一點,我都會殺了你,理解嗎?”
“理解。”
邊說著,周辭后退,拉開了臥室內,靠墻書桌上的一處抽屜,從中拿出了一卷膠帶。
透明、寬長的膠帶。
刺啦一聲后,被拉開了。
“我...”
“閉嘴。”
木十堰剛想說點什么,就被周辭粗暴的打斷,膠帶封住了她的嘴。
不知為何如此,木十堰想不通這些,不過在數秒鐘后她就理解。
咚咚咚...
敲門聲,來自臥室的外面,來自客廳外,剛剛好在這間公寓的門外。
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