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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喪鐘為誰而鳴?(4)

密林之中,樓明目光如刀,緊盯著王世興的臉,沉聲追問道:“被你害的家破人亡的殷淑環一家,你可還記得?”

“殷淑環?”王世興被樓明踹掉了兩顆門牙,此時說話有些漏風,他驚懼地看了樓明一眼,然后戰戰兢兢地道:“能否再...給些提示?”

“呵...”樓明聽罷,卻是發出一聲自嘲的冷笑。

然后他站起身來,近乎是自言自語道:“是啊,碾死他們對你來說就跟踩死一只螞蟻一樣。誰會在意被自己踩死的螞蟻呢?”

隨后,樓明果斷地搖了搖頭,他心中始終牽掛著殷啟仁夫婦的傷勢,所以決定不再與王世興浪費口舌,遂決然舉劍欲終結其性命。

“樓...公子,請等等!”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背后傳來一聲虛弱卻堅決的呼喊。

這聲音讓樓明揮劍的手勢戛然而止,他迅速回身望去,只見原本被馬車撞擊拋飛出去的殷啟仁此刻正以一種難以置信的力量勉力支撐著身體。盡管步伐蹣跚搖晃,卻堅定地朝這邊一步步艱難挪來。

“我想親手...了了這仇...”

顯然,劇烈的撞擊已嚴重損傷了他的內臟,每踏出一步,每一個字眼從口中擠出,都會有鮮紅的血液從鼻孔和嘴角汩汩流淌,烙在了皚皚雪地之上,讓人感到觸目驚心。

此刻,殷啟仁步履維艱地向王世興逼近,陽光穿透凜冽空氣,清晰映現出了他眼角閃爍的淚光,晶瑩剔透。

又勉強前行兩步后,他的臉頰驀然泛起一抹異常的潮紅,緊接著,竟有血絲開始從他的眼中滲出。

血與淚和在一起掙脫了眼眶的束縛,沿著面頰滑落。

恰逢此時,一陣風兒適時拂過,將這滴血淚托在了空中停滯了一瞬。

在金色陽光的照射下,那滴血淚綻放出血色光芒,隨后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猛地墜落。

最終,殷啟仁艱難地挪至樓明身旁,此刻樓明才察覺到他全身劇烈顫抖著,氣息微弱至極,儼然已經是即將油盡燈枯。

然而,在這幾乎耗盡生命力的軀殼之內,他的眼神卻亮的可怕,那光芒如炬,仿佛是深藏已久的憤怒與悲痛在此刻在眼中化為熊熊烈焰,正傾盡全力地燃燒著最后的生命之火。

樓明望著他,無語凝噎,一聲輕嘆之后,緩緩地點了點頭。

殷啟仁對著樓明也是點了點頭,嘴角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牽動之下,又是一股鮮血從他的口中涌出,但他渾然不在意,擠出了最后一絲力氣,舉起手中的劍。

“你們這兩個狗東...”

眼看屠刀就要落在頭頂,王世興此時也是破口大罵了起來,他當即就想掙扎著爬起,但樓明在暗中一直在提神戒備著他。

就在王世興勉強支撐起半身之時,樓明眼疾手快,果斷地一腳踏向他的后背,瞬間將他重新踩回雪地之中,那句未竟的咒罵也被硬生生地憋回了喉頭。

又是一陣鐘聲陡然回蕩,這次的鐘音仿佛跨越了時空的距離,近在咫尺般震顫著人的耳膜。

那鐘聲磅礴而深沉,宛如上蒼之眼見證著人間正義的降臨,為即將伏誅的惡徒敲響的最后的喪鐘!

隨著這撼人心魄的鐘聲轟鳴不息,殷啟仁手中的這柄劍猛地朝王世興的后脖砍去——很明顯,殷啟仁是打算將王世興給斬首!

“嗷嗚——”伴隨著王世興一聲悲慘痛楚的哀嚎,殷啟仁手中的劍鋒卻在即將砍斷王世興脖頸的一剎那僵住了——

他的力氣已然耗盡,那劍身此刻正尷尬地橫亙在王世興的脖子中央。

但殷啟仁并未就此放棄,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抬起腳來,狠勁踩向劍身的另一端。

“噗嗤”一聲裂帛般的聲響過后,王世興終于尸首異處,鮮血如泉涌出,瞬間染紅了潔白的積雪。

而殷啟仁也在這個時候“轟”地倒了下去!

“哈...咳...哈哈...咳...”

殷啟仁躺在雪地上,從胸腔中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笑,隨著他笑地越劇烈,一股股鮮血從他口鼻之中噴出,但他依然是不管不顧地笑著。

良久,他的笑聲才漸漸平息,然后他提起一絲力氣開口喚道:“樓...公子。”

此時殷啟仁的話已經是化作氣弱游絲、斷斷續續的低吟,樓明強壓著內心的悲痛,立即俯下身去,盡可能地將耳朵貼近了些,以捕捉他臨終前可能說出的任何遺言。

卻聽見殷啟仁斷斷續續地說道:“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什么我對王世興沒死那么篤定嗎?”

樓明沒說話,俯身繼續聽著。

果然,殷啟仁喘了口氣,繼續說道:“那是因為,這么多年來,這西安城內被王世興弄得家破人亡的遠遠不止我殷家一家。我們這些人早已在暗中結成聯盟,每日游走于大街小巷,藉著乞討飯食,時時刻刻盯著王以祿、王世興以及徐承業三人的一舉一動。”

這下樓明心中真的被震撼到了,他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有多少人?”

“誰知道呢?”此刻,殷啟仁面上的那抹異樣的潮紅已然褪去,他面色蒼白如紙,道:“光是淪落為乞丐的就有四五十人,其他各色人等就更多了。”

果然是“破家秀才”!沒有叫錯的外號!這王世興當真是死有余辜!

殷啟仁躺在地上繼續說道:“我們收集到的證據都會去大興善寺交給寺中的‘智通’和尚——他是被王世興害死了妹妹之后出家的。智通會把證據分享開來,所以他那里的證據,我手中基本也都有。”

“智通也是我們的頭兒,我們夫妻二人在你走之后本來打算去大興善寺去找他,準備和他商量一下你的事情,順便讓他派兩個人盯一下你,”說著,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緩了緩,他繼續說道:

“沒想到,恰好在這里撞見到了你們。能親手手刃王世興和徐承業這兩個狗賊,我們夫妻兩條爛命換他們兩命,我死也算是能瞑目了。”

一股鮮血涌出,讓他更是氣弱游絲,但似乎是話未說完,所以他仍然是吊著他那條命:“但罪魁禍首是王以祿,王以祿不死,這個公道不算完!”

“我是看不到那天了,所以這事兒只能拜托給你了。”

樓明只能是無言地點了點頭。

“你記住了!”殷啟仁抬起了一絲力氣,加重了他的語氣:“就在那破廟的佛祖神像下面——你把它搬開,然后把最中間的那塊地磚揭開,下面有一個包裹,里面是我們這些人這么多年收集的所有證據!除了王以祿的,還有陜西潘臬司道各個衙門大大小小其他一些官兒的!”

說著,殷啟仁抬眼緊緊盯著樓明,仿佛是回光返照般,他此時的話變得陡然清晰了起來:“想好了再去拿!這里面的東西拿出來,足以掀翻整個陜西朝堂!手里面拿著這么一個東西,一旦被發現,就是萬劫不復!若你怕了或是沒準備好,就讓那些東西永遠的爛在那里!沒人會怪你!”

樓明又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若是你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你可以去大興善寺找智通,他會助你一臂之力!拿著那個包裹去,他自會信你!”

此時,殷啟仁說完了最后一句話,他的氣息陡然弱了下去:“最后,我能求...你一件...事兒嗎?”

“前輩夫婦于我有舍身救命之恩,”樓明肅穆垂首道:“晚輩萬死難報!何來一個求字?前輩但說無妨!”

殷啟仁努力牽了牽嘴角,道:“能把素心(殷夫人)的尸體挪過來嗎?跟著我,這輩子苦了她了,我想死前再看她一眼。”

樓明聞言也是心如刀絞,他壓抑著內心的悲痛,踏步朝殷夫人的尸首走去,然而他視線所及處卻讓他更為一震——

殷夫人此時早已是氣絕多時,然而她身旁的潔白的雪地上,仿佛是心有靈犀一般,用血寫著她最后的遺言:

“無怨無悔?!?

樓明不忍再看,他轉過頭去,然后上前拔出插在殷夫人胸膛的那把劍,將她的尸體橫抱了起來,腳步沉重地走向了殷啟仁的身邊,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讓她的尸體與殷啟仁并肩躺在了一起。

殷啟仁費力地轉動身軀,勉強伸出他的手,輕輕撫摸在他妻子的臉頰上,臉上逐漸綻放出了一抹淡淡的柔和微笑。

“令夫人在雪地中以血寫下了一句遺言,”樓明眼含哀戚地凝視著這對共度生死的伉儷,語帶悲涼地說道:“僅僅四個字——‘無怨無悔’。”

殷啟仁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那絲柔和的笑在他臉上逐漸舒展開來,他伸手緊握住殷夫人的手,然后轉頭看向天空,此刻,和煦的陽光傾灑而下,仿佛能夠驅散人間所有的陰霾。

遠處,大興善寺那邊又是一陣悠揚的鐘聲傳來,這讓他最后的思緒飄向了當初他們一家五口去大興善寺上香的時候——

那時,三個活潑可愛的兒女在車廂內歡聲笑語,無憂無慮地嬉戲打鬧;而殷夫人則安靜地坐在一旁,手中拿著毛線和針,為他們編織著溫暖的衣服,那目光卻柔柔地注視著他。

“真好啊?!?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后他的頭無力地晃動了一下,沉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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