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祥遠、馬祥寧兄弟自馬寧珂閨房中走出，馬祥遠看了馬祥寧一眼，想了想道：“阿弟，明天就是十月正朔，你安心讀書，這件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是，大兄。”馬祥寧躬身行了一禮，眼中閃過一絲陰翳，嘴角噙出了一絲冷笑。

馬祥遠點了點頭，然后轉身去找馬文瑞了，畢竟馬家還是馬文瑞當家，他要做些什么得提前跟馬文瑞通通氣。

“你在縣學結識了端毅公的玄孫？！”馬家的主臥房內，馬文瑞聽到馬祥遠匯報的消息后激動地從錦杌上站了起來，在房間里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這種事怎么不早跟我說！”

“爹，”馬祥遠站在房中正想開口說話，卻被馬文瑞擺手制止了：“還好現在說的不算晚！”

說著，馬文瑞止住了腳步，看著馬祥遠道：“明天就是十月正朔，你繼續去進學，在縣學再待個一段時間，其他的不重要，關鍵是要和王家公子維持好關系，什么時候他不在縣學了，你便什么時候回來接手家業。”

“爹...”馬祥遠抬起頭來，驚愕地看著馬文瑞。

“就這樣辦吧！端毅公的族人可不是咱們想結識就能結識的，更何況還是嫡系！說著，馬文瑞走到馬祥遠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道：“待人接物方面我對你還是有些信心的，你好好把握機會！”

所為“父為子綱”，馬文瑞突然變卦，馬祥遠也作為兒子也只能接受。

“那云逸兄的事我明天......”馬祥遠正要說話，卻又被馬文瑞接口截斷了：“此事莫要再提了！”

“那云逸兄咱們就不管了嗎？妹子的婚事.....”

“你糊涂啊！”馬文瑞開口斥道：“此一時彼一時！之前是有傳聞說王撫臺不喜樓明，樓明也的確和王撫臺的公子鬧了點不愉快，但那時候王撫臺并未表態，我們和樓明走的近一點也沒什么。”

說著，馬文瑞又走回錦杌前坐下了，他端起茶杯飲了口茶水，繼續道：“現在呢？王撫臺的獨子病重，王撫臺竟不顧自己的名聲強行將樓明軟禁在府，這就已經表明他對這個樓明的態度！他怕是已經對樓明恨之入骨了！我們這時候應該和那個樓明劃清界限才是！還去救他？生怕王撫臺注意不到咱們？上趕著去跟王撫臺作對，給王撫臺添堵？”

“至于你說的找端毅公的玄孫幫忙就更荒唐了！”馬文瑞一拍桌子，道：“豈不聞‘交淺言深，君子所戒’！就算你真的和王公子交情很深，也不應該在這種事情上浪費人情！樓明和我馬家非親非故，我們讓他借住了大半個月，也不曾虧待了他，我們不欠他的！”

“可.....”馬祥遠正欲回話，馬文瑞又是一擺手讓他不得不把都已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說寧珂的婚事，我已經下過封口令了，以后府內誰都不許提向樓明提過親的事。至于寧珂，就在之前圈定的那兩個舉子中選一個嫁了吧，按那兩個人此次的鄉試的名次，有朝一日金殿傳臚也是不無可能的！也不一定非要找那個樓明！”

“爹，我覺得我們這樣...“馬祥遠終于逮到了說話的機會，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卻見房間門一把被推開了，竟是馬寧珂直直闖了進來！

馬寧珂在送走兩位哥哥后，她猶自不放心，所以想來找馬文瑞再來打聽一下情況。沒想到正好碰到馬祥遠和馬文瑞的談話，因為談話中提到了樓明，所以她忍不住側耳聽了起來，這場談話從頭到尾被她聽了個明白！

聽到最后，她再也按捺不住了，竟直接推門闖了進來！

馬文瑞見馬寧珂如此沒有教養的失禮行為，當即面色一沉，就要開口訓斥，卻聽見馬寧珂開口大聲道：“爹爹！您剛才說的話女兒都聽都到了，女兒想跟您說兩句！”

說著，她也不顧馬文瑞越來越沉重的臉色，自顧自地說道：“樓公子借住在咱們家，說是借住，不還是因為咱家想攀附他，否則他堂堂解元郎，何愁無處可住？現在樓公子深陷囹圇，咱們就棄他如敝屣，世態炎涼，竟至于此！”

馬寧珂一把推開馬祥遠試圖捂她嘴的手，繼續不管不顧地說道：“爹爹考慮問題何以只看一個‘利’字？嫁女兒只考慮‘利’；之前讓大兄不進學是為了‘利’、現在復又讓他進學還是為了‘利’；讓樓公子借住咱家是為了‘利’；現在與他劃清界限仍然是因為‘利’！”

“連我這個女兒家的都知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您怎么就不知道？您讓大兄繼續進學去攀附端毅公的玄孫，難道竟不知和大兄一樣圍在王公子周圍的人不知凡幾？憑什么咱們馬家就能讓他青眼有加？現在樓公子甫一遇難，您就急著和他劃清界限，本來我馬家和他建立起的一點關系便都煙消云散了！”

“爹爹您趨炎附勢至此，怎么可能換的來真心？最后只會是眾叛親離、人所不齒！您......”

“啪！”清脆的掌摑聲在房中響徹而起，直接將馬寧珂要說的話生生的截斷了。

這一掌好大的勁道！竟直接將馬寧珂扇地撲倒在地上，連眼淚都給扇了出來，她如玉般的臉頰上浮現出一道清晰的掌印，臉上登時就腫了起來。

此時的馬文瑞已然是面色鐵青，滿眼充血，他剛剛扇馬寧珂巴掌的手還伸在空中，劇烈著顫抖著。

多少年了！自從他執掌馬家以來，除了馬夫人能夠在他面前說上兩句話，放眼整個馬家，誰敢忤逆他的意思！

而今天居然是一向乖巧的女兒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他焉能容忍！

就連馬祥遠都沒想到馬文瑞竟下如此重手！他頓時噤若寒蟬，呆立在原地，一時間竟不敢去扶撲倒在地上的馬寧珂。

“反了天了！”馬文瑞終于發出一聲尖叫，臉色由青轉白，緩緩收回他顫抖的手，“身為女兒竟敢詈罵為父！平時《女誡》、《內訓》和四書五經是怎么讀的！啊？”

“混賬東西！”馬文瑞發出一聲咆哮，他還想說些什么，卻被馬祥遠驚恐的聲音打斷了：“爹...”

馬文瑞臉色頓時一沉，他正欲開口將馬祥遠也一起訓斥一頓的時候，順著馬祥遠驚恐的目光望去，他竟也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此時的馬寧珂已然昏倒在地上！她的嘴角、雙鼻和左耳竟都沁出一絲鮮血！那鮮血淌在馬寧珂白皙的臉頰和脖頸上是那樣的刺眼和可怖——這一掌竟幾乎要了馬寧珂半條命！

“來人吶！”少傾，房間里傳來馬祥遠驚懼的喊聲。

而一直在另一邊窗戶外面偷聽的馬祥寧此時也不禁捂住了嘴，他想了想，從袖中掏出從馬寧珂房中‘偷’出的那張皺巴巴的紙，猶豫了半晌，咬了咬牙他又重新塞回了袖子中，然后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