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大概意思是,”肖澈解釋道,“小許之前跟我是網友,她認為僅通過網絡也能充分了解一個人,但夏同學并不贊同。”
連橫思索了一會兒,很快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一拍大腿說:
“彎彎繞繞的,不就是她們在爭誰對你了解更多的意思嗎?”
“這可太容易解決了:俗話說得好,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不如出幾道關于你的題目讓她倆答,誰答上來的多,誰就更了解你唄?”
“至于讓誰來出題……得是一個熟悉你的、并且不會偏向任何一方的人——”
他最后一句話才說到一半,一個興高采烈的聲音就插了進來:“我來我來,保證公正裁判,讓大伙都信服!”
肖澈抬眼一瞥,只見肖清自告奮勇地高舉右臂,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我覺得連橫的主意很不錯,干脆就照他說的辦吧?”
“裁判由小清擔任也很合理——你說呢溪谷同學?”
許冉冉斜眼望向夏溪谷,后者無聲地蹙起眉頭,不置一詞似乎是默認了。
“沒問題的話,那我就去寫問題和答案了?”肖清說著,飛快地沖進臥室,再回來時手上便多了紙筆。
她把半個墨點都沒有的白紙展示了一圈,才坐下來開始奮筆疾書,還指使爸媽幫忙擋一下,以免出現考題泄露的重大事故。
“好了,那我要開始讀題了。請聽題——”
過了一會兒,妹妹從紙間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把考題放到大腿上。
“第一題:請問肖澈最喜歡吃什么菜?有答案的話請舉一下手。”
夏溪谷一愣,拼命思索著肖澈在學校食堂里嘗點的菜式。
雖然開學一周來他們從未一起吃飯,但她每次都會坐在他附近的位置,把肖澈同學置于視線范圍之內。
這樣才方便她在吃飯間隙偷偷抬頭看他。
然而當時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肖澈本人身上,根本無暇顧及他盤子里裝的是什么。
夏溪谷抱著腦袋,用力按壓太陽穴,試圖喚醒自己沉眠的記憶。
她能感覺到某個影影綽綽的尾巴在眼前晃來晃去,伸手去抓時卻如魚兒般從指縫間溜走。
那種似懂非懂的痛苦感覺,就像面對詩詞填空題時,明明背了卻只忘記要填的那一句……
許冉冉在一邊抱著雙臂,臉上寫滿了“志得意滿”四個大字。
她刻意等了夏溪谷片刻,也沒見她回憶出個屁來,眸子里的鄙夷之色更深。
連澈君喜歡吃什么菜都不知道,也好意思舔著臉說愛他?臉皮厚得都能當抹布了吧。
在她的理解里,要了解一個人,洞悉其飲食習慣是相當重要的一環。
“要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這句俗語,可是老祖宗流傳后世的寶貴經驗——
不過對夏溪谷這種廚藝上一無是處,只會炸掉廚房的家伙來講,給澈君呈上一道心儀的飯菜,未免太強人所難了呢。
不像她,可以讓澈君因為吃了她做的食物,而露出幸福到要上天的表情。
“是魚香肉絲。”許冉冉舉起手來,飛快地說道。
若非有意識地想要讓一下夏溪谷,她本可以在聽完問題的下一秒給出答案。
因為,讓世界上最了解澈君的人跟廉價女比,簡直是高射炮打蚊子——以大欺小嘛。她可不屑于勝之不武。
——雖說從夏溪谷與肖澈第一次見面算起,他們已經認識一個多星期了;而自己第一次線下見到澈君,就得知了他最愛的食物,并且牢牢地刻在心上了。
“答對了冉冉姐,”肖清有點訝異地說,“是我哥在聊天里告訴你的嗎?”
許冉冉輕快地搖了搖頭。“當然不是。如果只被動地等待別人講述,是永遠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一個人的哦?”
“——誰讓從嘴里說出來的并不一定是真實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肖清又問。
“因為澈君有一次點了魚香肉絲的外賣,還備注‘我最愛吃魚香肉絲了,麻煩老板多加點肉,給你五星好評求求了’。”許冉冉笑著回答。
“我正好出了趟門,看到隔壁掛著的外賣袋子,就知道了。”
肖澈心想這話只能算是半真半假。許冉冉恐怕在他發送訂單的那一刻就得知了這件事,所以才決定親自下廚一展身手。
與此同時許冉冉眨了眨眼睛,對自己修飾過的理由相當滿意(非常完美,毫無破綻)。
畢竟她不能說“我開了澈君的盒后,去他家樓下拿望遠鏡偷窺他吃午飯,發現別的菜沒怎么動筷子,但魚香肉絲幾乎被干掉了大半盤”吧?
“真厲害啊,難道冉冉姐你真的是蛔蟲成精嗎……對不起別罵我,我也不知道我說的什么話。”
肖清喃喃道,臉頰微微抽搐。
肖萬安和方曉慧半是帶笑地對視了一眼。
連橫也忍不住開口吐槽:“許冉冉,你不去當特工真的有點屈才。”
“我覺得應該去當偵探,小許你簡直是當代福爾摩斯。”肖澈附議。
“哎呀,其實也沒有什么啦~”許冉冉狀若無謂地擺了擺手,“只是我有一雙善于觀察的眼睛罷了。”
是被常年的跟蹤生涯磨礪出來的。肖澈默默在心里補充道。
“不對——”自提問后一直沉默的夏溪谷突然出聲,音量之大把桌邊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冉冉同學你之所以知道肖澈同學喜歡吃什么,是因為你住在他隔壁,又不是通過網絡了解到的!”
——沒錯!不過是占了點地利罷了,怎么可能是她夏溪谷對肖澈同學不上心?!!!
她把身體繃得死緊,頭頂每一根倒豎的頭發仿佛都“噼里啪啦”地散發著電光。
“誒,溪谷同學此言差矣~”許冉冉把笑眼瞇成了一條縫,“因為,澈君當然是通過網絡點的外賣啊。”
“你這是——”
夏溪谷登時氣得吹胡子瞪眼,被肖澈拍了兩下肩膀才平靜下來。
“只是個游戲而已嘛夏同學,不要這么較真啦。”他說。
“再者說,現在你不也已經知道我愛吃啥了嘛。”
“哥說得對,了解什么的可以慢慢培養,所以溪谷姐別因為暫時的落后而難過。”肖清想了想補上一句。
沒錯,沒錯,肖澈同學說得沒錯——聽到肖澈的話,夏溪谷如夢初醒地閉上了嘴。
許冉冉想通過一場不公平的游戲挫她的銳氣?門兒都沒有——自己可決不能上了那賤人的當!
她認識肖澈同學稍微早一些怎么了?跟今后可以與肖澈同學共度的漫長時光一比,便可以忽略不計。
慢慢來就好——因為每一天對他的了解,都會比前一天更多一點。
所以比起無謂地發泄情緒,當下更為重要的事情是——
“肖澈同學最喜歡的食物是魚香肉絲,有機會一定要親手做給他吃。”
夏溪谷掏出手機,悄悄把對肖澈同學的新發現存入備忘錄,同時放進心靈的最深處。
“呃,那么第一題就是冉冉姐回答正確,”肖清環顧了一圈桌旁眾人,說,“那么,如果大家準備好了的話,請聽下一題——”
“第二題:請問肖澈最喜歡的漫畫是?”
她話音還未落,夏溪谷和許冉冉都齊刷刷地舉起手來,臉上帶著“這真是個送分題”的得意。
“啊,這題我也會!”屏幕里的連橫忙不迭地把右手舉過頭頂。
“一邊兒去,你又不是參賽選手。”肖澈朝他翻了個白眼。
“那我倒數三下,兩位姐姐一起說出答案吧。”
肖清一邊說,一邊豎起三根手指。
“三——二——一——”
“《你先告白》!”“《當然必須你先告白》!”兩道聲音異口同聲道。
“冉冉同學,你怎么知道的?”夏溪谷不甘心地吞了一口口水。
“澈君跟我講過太多次這部漫畫了……我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許冉冉適時地表現出一點苦惱——會讓夏溪谷嫉妒不已的、幸福的苦惱。
夏溪谷暗搓搓地捏緊拳頭,與此同時許冉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說:
“而且硬要說的話,這部漫畫的名字叫《當然必須你先告白》,而非《你先告白》吧?”
“所以溪谷同學的答案不算完全標準呢~如果是考試的話,會不會扣掉一半的分數呢?”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恐怕許冉冉早就被夏溪谷千刀萬剮了。
“嗯,我覺得應該還是算對的吧,”被肖澈瘋狂使眼色的肖清出言調停,“第二題就算二位都答對好了。”
“然后是第三題:肖澈最喜歡穿什么顏色的衣服?”
什么顏色的衣服……?可他們在學校里穿的都是校服啊?夏溪谷急得腦門滲出汗水來。
她只見過一次肖澈穿常服的樣子,在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根據備忘錄上的記載,那天他穿了一件藍色T恤——但是她能就此斷定嗎?
他也不是常在朋友圈發自拍的那種人,所以她能夠依據的東西并不多……
那就——藍色吧。因為校服也是藍色的,也就是說,她只見過肖澈同學穿藍色衣服的樣子。
“藍色。”
夏溪谷說。而另一邊,許冉冉給出的答案則是——
“粉色。”
此話一出,肖澈登時感覺幾道視線直勾勾地刺向自己。
“啊——真的嗎肖澈——?”連橫把調子拉得老長,難掩臉上的震驚之色。
——成敗在此一舉了。許冉冉把內心的小算盤撥得“啪啪”響。
事實上,夏溪谷那個一看就是瞎蒙的答案并非全無道理(還真叫她瞎貓碰著死耗子),因為據她幾年來的統計,澈君外出時穿藍色常服的比例高達63%。
但是——
她開口回答肖清的疑問。“因為澈君21年5月23日發過一條微博——”
——等等等等,不至于連日期都記得那么清楚吧!許冉冉但凡把用來記這些事的腦子拿去背古文,也不至于去語文老師那里喝茶吧!
肖澈目瞪口呆地想。
他那天到底發微博了沒有?老天啊他不知道啊!
“不過,你怎么會有肖澈同學的微博呢?”聞言,夏溪谷酸溜溜地發問。
可惡,她只有肖澈同學的微信而已,可那賤人呢?都微信、QQ、微博三開花了!
她怎么能落在對方后面呢?等著一定要加上肖澈同學所有社交平臺的好友才行!他玩幾個加幾個,一個都不能少!
于是現在的當務之急就變成了,抓緊注冊一個微博。因為她以前從來不玩這個……
“因為微博有著‘把你認識的人推薦給你’的機制嘛,所以就把澈君推給我了。”
肖澈心頭涌上一股古怪的感覺。他真恨,真恨許冉冉每次都能把話說得這么天衣無縫。
事實上,許冉冉肯定不知道從哪里開出了他的微博號……在他為數不多的粉絲中,到底哪個是她呢?亦或者說她其實并沒有關注自己?
這個諾大的互聯網,竟沒有一處凈土可以讓他肖澈逃出許冉冉的眼皮,何其悲哀啊!
“嗯,那條微博的內容是,”許冉冉把話題拉回正軌,“澈君說自己最喜歡粉色——雖然不怎么能穿出去。”
她深知,相比微信這類大多與現實中認識的人社交的平臺,屬于純粹個人空間(當然,名人除外)的微博更能讓一個人摘下所有偽裝,展現最本真的自我。
(懷抱著“反正沒有人認識自己,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發瘋也無妨”的想法吧。)
所以她下定決心賭一把,賭微博里面才是澈君對其他人遮掩的真實想法。
而在她右手側,肖澈睜大了眼睛,可以說是目呲欲裂。
——不是,他真的完全不記得自己發過這么一條微博啊?!!難不成是他夢游時發的?可他也不夢游啊!
“所以我想,小清你可能并不太清楚……”
許冉冉的話被面帶羞愧的肖清輕聲打斷。
“那個冉冉姐,”她把腿上的幾張紙折來折去,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其實吧,那條微博是我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