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前一陣才發現的：澈君居然跟我認識多年的一個網友是同一個人！”
“前一陣”你個大頭鬼啊，肖澈暗自腹誹道。
他一邊感慨許冉冉偽裝得惟妙惟肖的驚訝語氣，一邊還得為得知一件早就知道的事而擺出一副吃驚的表情——但愿他的演技能趕得上對方的一半。
“誒——我、我都不知道，小許你是哪個啊？”他轉了一圈眼睛，開始動用枚舉法，“……不會是兔子醬吧？還是……？”
之所以把兔子醬放在第一位，也不全是為了討許冉冉的歡心：說實在的，在所有異性純網友中，兔子醬確實是與躺平君認識較久且關系最好的那一個。
并且他與兔子醬同城，從概率上來說也最可能是她。
當“兔子醬”的名字率先從肖澈口中跳出來時，許冉冉面頰兩側的蘋果肌鼓成了兩座小丘。然而夏溪谷一插話，她臉上的笑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冉冉同學怎么不早不晚地，偏偏在這時候突然發現了？”夏溪谷狐疑地揚起眉毛。
“還要在餐桌上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
用來回復澈君的話醞釀到一半就被打斷，許冉冉頗費了些力氣才把斷開的詞句在腦內拼接起來。
真是的，龍套反派就要有龍套反派的覺悟，能不能別上躥下跳地企圖破壞她精心策劃的劇本呢——？
難不成那家伙以為，一只臭蟲也能翻起什么浪花？
“沒錯，就是兔子醬。想必躺平君應該很驚訝吧？”
她像是沒聽見夏溪谷說話似的，重新整理好表情，轉向肖澈說道。
——仿佛對劇本的小小破壞并不存在。
“天，這也太，我完全沒意識到……”
“可是你明明問過我你和許冉冉——不是，你和兔子醬，哎呀你懂我意思就行——哪個更好？”
“那個時候……你已經知道了嗎？”
肖澈一禿嚕嘴，就憋笑憋得更辛苦了。但是他真的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難不成許冉冉真的沉迷于線上線下的角色扮演游戲？
他有一瞬懷疑對方會笑嘻嘻地說“我逗你玩的”（這也符合她的人設），但她收斂了笑容，嚴肅的神色甚至讓他感到有些陌生。
“當然咯，我又不傻，一聽澈君講鄰居的事就隱約猜到了，之后也通過一些方法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啦……”
“在網上跟你聊得很開心，但是了解到現實的你后我便患得患失，因為我在線上線下展現出的是截然不同的兩面。”
“我想要在真實的世界里，與你成為與虛擬世界里同樣要好的朋友，又擔心許冉冉是否能像兔子醬一樣，與你意氣相投。”
“所以我小心翼翼地迎合，小心翼翼地試探，在你心中許冉冉是否比得上兔子醬分毫。”
“也正因如此，我拖延著告知你這件事的時機，害怕與‘許冉冉’聯系起來會導致‘兔子醬’的幻滅。”
“但之前順勢聊起這個話題，我發覺或許此刻應該和盤托出了。”
“當著大家的面說出這件事，也是我想要給自己一點勇氣。”
觸及許冉冉認真而堅定的雙眸，肖澈才驟然發覺，剛才所說的一切大概都是她的真心話。
一個一直默默躲在影子里的人，某天想要走進他面前的世界，從跟蹤者、觀察者變為親身的參與者，恐怕也需要鼓起不小的勇氣吧。
——雖然他完全不理解更不支持這種變態的跟蹤行為，還數十年如一日。
他差不多也能猜到，在門口上演的那處遞水戲碼，恐怕是許冉冉不知道排練了多少次的成果。更進一步地說，得知他將要搬進表姐的公寓后，她應該便火急火燎地搶先搬進了隔壁。
肖澈不情愿地承認，哪怕依然覺得許冉冉十分病態，但聽了這一番肺腑之言后，他多多少少有一些感動。
為了防止顧此失彼，他忙不迭地向右邊的夏溪谷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果不其然地發現她一臉陰森地捏緊了桌布。
肖澈同學和許冉冉在交流她不知道的事情，這種仿佛只有自己被關在門外、就算貼在門上也不能突破與里面二人的天塹的無助感，逐漸演變成恐慌和憤怒，驚濤駭浪般把她全身都淹沒。
好想用刀割爛賤人滔滔不絕的臭嘴，從唇角到耳根，一路向上挖出眼珠——這樣她那張嘴巴就再吐不出迷惑肖澈同學的話語，那對眸子也再不會在肖澈同學身上掃來掃去……
而除肖澈外的肖家三口則怔怔地目視前方，看上去完全沒有跟上話題的節奏。
“總而言之，”許冉冉繼續說（沒法在這里割她的嘴巴真是可憎可恨可惡，夏溪谷憤恨地想），“和溪谷同學不一樣——我跟澈君可不是只有幾面之緣的關系，我自信對他有一定的了解哦。”
“啊，我明白了，意思就是冉冉姐之前跟我哥是網友，所以不算才認識唄？”肖清跟父母對視了一眼后得出結論。
“嗯嗯小清。”
許冉冉輕快地點頭，得到肖清的支持（在她的邏輯里，這話就叫支持）讓她更添得意。
肖澈不出聲地嘆出一口氣。
在家長面前，許冉冉還是顯得太保守了。
如果說許冉冉對他的了解是“一定”，那么這世上其他人估計連零點一定都沒有……
另一邊，夏溪谷使勁甩了甩腦袋，拼盡全力才使失去焦點的雙眼重新聚焦，眼白里隨之添了好幾條紅血絲。
很想撕了許冉冉，但必須忍耐，痛苦得要發瘋。
她嘶啞著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服氣地道：“冉冉同學可真是大言不慚。僅憑網絡上的文字交流，又能了解一個人的什么呢？”
“你也說了，人們在網絡上和現實中展現出的側面并不相同。”
夏溪谷對肖澈同學的了解，全都是通過靈魂上的深入交流得來的，她許冉冉算什么東西？
恢復理智的她成功抓住了許冉冉話中的把柄，成功將其作為反擊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