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門前，肖澈拉開家門，請夏溪谷先進去。

“打擾了。”夏溪谷跨過門檻時輕聲說，腦袋微垂。

“不用啦夏同學，家里沒人。”肖澈一面從鞋柜里翻出拖鞋，一面回應道。

夏溪谷脫下運動鞋整齊碼好，又把被白色襪子裹住的雙腳伸進肖澈遞來的涼拖。

“誒……”肖澈一時間看愣了。他先前從未注意過，個頭高挑的夏溪谷腳居然算小的，踩著表姐的拖鞋也有點顯大。

那雙玉足線條流暢，足弓彎起優美的弧度，纖細的腳踝白皙若凝脂，仿佛被上帝的畫筆一筆畫就一般。

時而腳趾不安分地在鞋子里動一下，更增添幾分動態的美感。

他發現她的后腳掌處繡有小熊圖案，忍不住調侃起來。“夏同學，你的襪子很可愛。”

夏溪谷的喉頭滾動了一下，囁嚅著說了聲“謝謝”。

“再怎么說我也是個女孩子嘛……”后面跟著的那句話輕得像一絲風，差點逃過了肖澈的耳朵。

像是對他說話，也像是自言自語。

肖澈也換好拖鞋，把夏溪谷請到沙發邊坐下。

“我爸媽和妹妹得過一會兒才能來，我們先等一會兒吧。”

“夏同學稍等一下，我去給你接杯水。”

他走向廚房，過了一會兒端著兩個冒熱氣的杯子出來。

夏溪谷匆忙向左移了一大塊，不料膝蓋撞到茶幾上，竟把肖澈昨晚臨時塞進去的一只襪子碰了下來。

肖澈頓時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他之前犯懶，所以就算明知家里會來客人，還是只做了表面工程的清掃，輕輕一碰便漏洞百出。

“抱歉肖澈同學，我幫你撿……”

夏溪谷有點慌張地彎下腰，纖長的五指探向那團襪子；肖澈連忙搶先一步把它攥在手里，臉頰燙得要冒煙。

他隨手把襪子扔進一旁的衣簍（其實那里面裝的都是干凈衣服，但他顧不了那么多了），手舞足蹈地狡辯道：“我承認，獨居的男士是這樣的。也就遢了點，不修邊幅了點……”

夏溪谷似乎也想緩解尷尬，但想了半天只擠出來一句：“肖澈同學，我想去趟衛生間。”

“啊啊好的，”肖澈趕緊從自暴自棄的狀態恢復過來，給她指了個方向，“大廁所的紙用完了我還沒補，夏同學去我臥室里的小廁所吧。”

夏溪谷點點頭，邁著小碎步走進他的臥房。

關上廁所的門，脫下褲子，緩緩坐在馬桶圈上。哪怕屁股下的塑料是冰涼的，她仍然仿佛能感受到肖澈同學殘留在上面的溫度，以及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如廁完畢的夏溪谷走出衛生間，忽地瞥見肖澈臥室里的情形，腳步不受控制地拐了個彎。

她向前蹭一步又向后挪一下，腦海里兩個小人在天人交戰。

其中一個一臉正色地搖頭：“沒有經過主人家的同意，怎么能擅自踏進他的私人領域呢？這是相當不禮貌的誒。”

另一個則一巴掌把前者扇開，大聲嚷嚷著“快得了吧，別做偽君子了！這可是能進肖澈同學房間的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這次，就不知道有沒有下一次了一—”

“你不想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嗎？你不想聞聞那里滿溢的他的氣味，躺在他的床上，感受他生活過的痕跡嗎？”

“你甘心嗎？你甘心嗎？？你真的甘心嗎？？？”小人重復著簡短有力的問句，一邊又一遍。

——她不甘心。所以她咬咬牙，最終還是跨過了那條無形的線。

肖澈同學的房間不大，還有些亂糟糟的。

衣柜沒有關嚴，從縫隙里能看見許多件衣服歪歪扭扭地堆在一起，似乎是被一股腦塞進去的。墻上貼了許多張動漫海報，其中不乏她認識的角色。

……真好啊，肖澈同學可以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愛好貼出來，她卻只能把它們埋在最心底，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露出蛛絲馬跡。

他貌似在保養方面沒有上心，不少海報的邊角都翹了起來；她走過去試圖把它們壓平，卻以失敗告終。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夏溪谷把頭轉到一邊，一雙眸子正好對上肖澈的床鋪。他沒有疊被子，滿是褶皺的薄被頗為隨意地平攤在床上。

恢復意識的時候，她發覺自己已經鉆到了那條被子底下，整個身子都被包裹在里面。深吸兩口氣，一股美妙的味道就爭先恐后地鉆進鼻孔。

啊啊—這就是肖澈同學的味道嗎？獨屬于他的、甜美無比的滋味。

從鼻腔深入，順著氣管涌進肺部，在她的每一個細胞里翩翩起舞。

如果，如果可以把它們裝進瓶子、制成香水，每天在自己身上噴那么一點兒，那該有多好啊?

因為那樣，就會有一種每時每刻都跟他在一起的感覺了……

夏溪谷像一條泥鰍一樣蜷縮在肖澈的被褥里，正欲放空一切地閉上眼睛時，肖澈的聲音從客廳里傳來：

“夏同學，你好了嗎？”

她打了個激靈，忙不迭地翻身爬起，把被自己卷成一團的被子恢復原狀，最后一臉陶醉地把頭埋進臂彎，深嗅沾染在身上的他的氣息。

“嗯嗯，我好了，我這就來—”

她下床蹬上拖鞋，一溜小跑著出了臥室，眼神里滿是戀戀不舍。

重新在柔軟的沙發墊上落座時，杯子里的水已經有些涼了。

“夏同學，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還以為你，呃——”肖澈猛地止住話頭。

“那個，”夏溪谷擺弄起自己的校服拉鏈，小幅度地把它拉上來又扯下去，“我……”

她眉頭微蹙，隨即又豁然開朗般舒展開來。“那個，是因為，我上的是大號……”

夏溪谷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簡直像是蚊子在哼哼了。

肖澈有點尷尬地移開視線，口中喃喃著“這這這……是我嘴抽了，你千萬別在意。”

“來來夏同學，你喝口水。”他把其中一個杯子朝她推了推。

夏溪谷眨了眨眼睛，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

這時，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被一陣敲門聲打破。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許冉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