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親手為你做了生日蛋糕——就連你的父母也從未這么做過啊。】

【可你呢？居然有那么一瞬間，產(chǎn)生了“或許是她對你的禮物動了手腳”的離譜懷疑——】

不，我覺得其實你猜得沒錯……肖澈篤定地想著。

【還真是可恥啊，你這混蛋。踐踏了一個女生的心意還不夠，現(xiàn)在又要禍害另一個嗎？】

【“那個，小許，對不起。我不該對你態(tài)度那么差……”】

【你吸了吸泛酸的鼻子，聲音哽咽，空著的左手在身側(cè)緊攥成拳。】

【“只因為一時心情不好，就不管不顧地沖你發(fā)火的我，真不是個東西。”】

【“如果讓你難受了的話，你就罵我?guī)拙浣鈿獍桑S便怎么罵都行——”】

【“還、還有，真的很謝謝你特意給我做蛋糕。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進來跟我一起吃……”】

【你一邊磕磕絆絆地說著，一邊唾罵自己的厚顏無恥。】

【先不由分說地甩人家一巴掌，感到愧疚了再給兩顆甜棗——虧你有臉干出這種事來。】

【但許冉冉并未說一句責怪的話，只是露出一個閃著淚光的微笑。】

【“沒關系的，澈君。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

【“誰都有心情不好、想發(fā)脾氣的時候，我很高興能成為你發(fā)泄情緒的對象——因為人們只會在親近的人面前摘下疏離克制的面具哦？”】

【“如果門外站著的是外賣員的話，澈君肯定會強忍著不發(fā)作，把所有怨氣都咽進肚子吧？”】

【“有不快的時候，一直憋在心里可是會憋出毛病來的呀——所以，現(xiàn)在你覺得好些了嗎？”】

【看到你無聲地點頭，她頓了頓繼續(xù)道：】

【“我明白現(xiàn)在澈君需要獨處，我也并不想勉強你，這樣誰也不會開心。”】

【“如果沒有胃口的話，蛋糕明天再吃也無妨，但是，能不能拜托澈君，至少在今天嘗那么一口呢？”】

【“因為過了生日當天，蛋糕就只是一塊蛋糕而已……”】

【“那么……我先回去了，澈君要好好休息。最后，再次祝你十六歲生日快樂。”】

【她轉(zhuǎn)過身，拖著有些踉蹌的腳步往回走去。小小的背影佝僂著，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你則雙腳生了根一般呆立在原地，筆直前伸的右手徒勞地抓住一片虛無。】

【站著、站著、站著……】

【一動不動地站著，直到樓道里的穿堂風讓你不自覺地打了個趔趄。】

【盤中的蛋糕隨之顫動一下，險些從邊緣滑落。】

【你本能地伸手去護，一時間心肝俱顫。】

【——不可以再辜負了。不可以。】

【小心翼翼、慎之又慎地，你捧著盤子回到了家，輕輕將它放在桌子上。】

【其實，此時你胃里仍在翻江倒海，不久前吃下的晚飯一股股地往上返。】

【但你還是顫抖著把茶匙伸向奶油，狠狠挖了一勺放進嘴里，上下牙麻木而機械地合上又分開。】

【——啊，蛋糕是芒果味的。】

【……】

【你在床上輾轉(zhuǎn)了一夜，根本無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你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艱難地把手伸向床頭的手機。】

【正準備繼續(xù)聯(lián)系夏溪谷時，她的視頻邀請先行而至：】

【看嘛，她果然一個晚上就消氣了。你安心地撫摸著胸口，摁下了接聽鍵。】

【屏幕對面的人有一會兒沒有說話，揚聲器里只傳出呼呼的風聲。】

【一股不安在你的心里蔓延開來，順著血管流淌至四肢百骸。】

【“夏同學，你在哪里？”】

【你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嗓音沙啞無比，像一掛漏了氣的破風箱。】

【夏溪谷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動手機，她身后根根銹跡斑斑的鐵欄出現(xiàn)在畫面里。】

【你一下子就明白她在哪兒了——她在教學樓的天臺上！】

【那是一片早已廢棄的區(qū)域，平日里鮮少有人前去。】

【——而夏溪谷登上那里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仿佛身下裝了彈簧，你從床上一躍而起，連衣服也來不及換，就趿著拖鞋沖出了家門。】

【“夏同學，千萬——千萬站在那里別動，我現(xiàn)在就過去找你！”】

【一面疾馳，你一面對著手機屏幕大喊，引來小區(qū)里晨跑者的一聲怒吼：“叫喚什么，神經(jīng)病！”】

【那人的痛罵從你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這時的你，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雙腿上，只盼著自己能夠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步行五分鐘的路程，在你一路狂奔下只花了一分鐘便到達。】

【你連喘息的余韻都擠不出來，一步跨越三四個臺階，朝著樓頂直沖而去。】

【與此同時，夏溪谷發(fā)出了視頻接通以來的第一道聲音。】

【她的嗓音很輕，卻完全蓋過了你顛三倒四的呼喊。】

【“我是個十分自私的人呢，肖澈同學。”】

【她散開頭發(fā)，向前邁了一步，距離天臺邊緣只有咫尺之遙。】

【“就算被肖澈同學討厭了，我也不想要被你忘記。”】

【“只有，這一個辦法了吧。”】

【“所以，不可以忘記我。”】

【“不——”】

【你尖叫著推開天臺的門，不遠處一小撮黑發(fā)轉(zhuǎn)瞬消失在視野里，隨即重物墜地的聲響刺進耳朵。】

【依舊沒有停止嘶喊，你踉踉蹌蹌地向前跑去，撲在欄桿上向下望。】

【哪怕隔著六層樓的距離，你依舊看得清清楚楚——】

【夏溪谷扭曲的肢體臥在血泊中，像是壞掉的人偶被遺棄在血色的玫瑰花叢。】

【“所以，不可以忘記我。”你耳邊沒來由地響起她對自己說的最后一句話。】

【你雙腿一軟，無力地癱倒在地。雙手緊緊捂住嘴，想要尖叫，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哪怕閉上雙眼，那景象仍然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做到了，你怔怔地想。】

【這下，你永遠也不會忘記她了。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