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盒子里卻是一片狼藉。】

【娃娃身上的裙子變得破破爛爛，幾乎遮不住身體；兩腿之間則被剪開一大道口子，大團大團的棉絮從里面漏了出來，在身下匯成白花花的一片。】

【一旁精致的賀卡上，貼著剪貼報似的，用一個一個從別處剪下來的文字拼成的句子：】

【出軌女的女兒，果然也像她的表子媽一樣擅長張開腿勾引男人呢】

【下一瞬，停止流動的血液，在你的血管里結成了冰。】

【因為，這些字，全都是，你的筆跡。】

【但你昨晚還檢查過，當時明明不是這樣！】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動了手腳？！！】

【——不對，現在是考慮這種事的時候嗎？！！】

【你慌慌張張地抬起頭來，望向夏溪谷有如木乃伊般、沒有半點血色的面龐。】

【她死死咬著嘴唇，兩只深陷的眼睛空洞無神，濃濃的麻木與絕望把眸中最后一絲光亮沒過。】

【“夏同學，不是——不是我！我沒有做，我沒有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語無倫次地解釋著，把兩條手臂揮舞得像風車一樣呼呼作響。】

【然而夏溪谷仿佛什么都沒聽見似的，從口中吐出支離破碎的哽咽：】

【“我、這么、骯臟的、人，果然、只配、得到、肖澈同學、的、憎惡。”】

【一滴鮮紅的血珠從牙齒刺進下唇的地方滾落，她撞開椅子轉身就走。】

【在夏溪谷混入人群時，你隱約聽見一聲壓抑到極點的抽泣。】

【她的禮物在沖擊中掉到地上，盒蓋掀開，一只棉花娃娃滑了出來。】

【——露出《誰先告白》的男主角，楊進的臉。】

肖澈捂住隱隱抽痛的胸口，有那么一會兒沒有繼續下去。

于是一切的一切，都于此刻匯成一線——夏溪谷幼時父母離婚、她跟父親長大、她三歲后再沒有過過生日、她父親對早戀格外強硬的態度……

他失魂落魄地在床上躺平，四肢無力地攤開，又覺得家里實在靜得可怕。

摸出手機，隨便播了首歡快的曲子，肖澈咬咬牙接著模擬。

【這時的你，已經什么都顧不上了，追著夏溪谷的背影向外狂奔。】

【可是還沒跑出去幾步，你就被幾名服務員攔住。“先生，你還沒結賬呢——”】

【模模糊糊的聲音傳進你的耳朵，每個字都是你熟悉的語言，卻沒法在你腦中組成完整的句子。】

【“走開！別攔著我去找夏同學——”】

【你狂躁地企圖甩開他們的手臂，反倒被鉗得越來越緊。】

【“先生，我知道你跟女朋友鬧別扭了著急，但你也不能吃霸王餐啊！”那群人繼續說著不知所謂的話。】

【等到你恢復神志，把單買好后，已經過去將近十分鐘了。】

【你沖出店門，可夏溪谷早已融入夜色，不見蹤影。】

【“夏同學，我知道我不配祈求你的原諒，但看到這條消息能恢復一下嗎？我真的很擔心你。”】

【你只能心急如焚地發了一條微信過去，一連打了好幾個錯別字也沒有注意。】

【久久地，屏幕對面沒有半點回應。】

【于是你更著急了，又接連轟炸了好幾十條消息，外加撥了十數個語音通話。】

【而夏溪谷統統沒有接。】

【置身于夜晚洶涌的人流中，你以快要捏碎屏幕的力度攥住手機，一陣難以言喻的恐慌感忽地襲上內心。】

【——她……她不會想不開，去做什么傻事吧？】

【不會的，不會的。你一遍遍地重復著自我安慰，恍若說得多了就會成為事實。】

【只是一張惡作劇的卡片——雖然是個很過分的惡作劇，但應該不至于到那種地步，吧……？】

【更可能的情況是，氣頭上的夏溪谷只不過關了手機回家去了。】

【你并不知道她的家在哪兒，只好就此作罷，強迫自己邁著灌了鉛一般的雙腿往回走。】

【——明天，等到明天。如果明天還聯系不上她的話，你就報警。】

【……】

【懸于電視上方的，表盤上的三根指針夾成某個角度，盡管你并不明白這背后的含義。】

【打給夏溪谷的第不知道多少個電話被掛斷，與此同時有節奏的“咚咚”聲響起，持續了兩三分鐘，你才意識到這并非鐘表或電視的背景音。】

【你跌跌撞撞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幾乎是憑借自身的重量撞開了門。】

【門外，鄰居收回敲得通紅的食指關節，滿面春風地對你說了句“生日快樂”。】

【“……我看澈君家里燈亮著，就過來找你……”】

【“……到家了怎么不給我發消息呢，不是說好了么……”】

【她還喋喋不休地說了些什么，但心煩意亂的你只想讓縈繞耳畔的嗡嗡聲徹底消失。】

【“好了——”】

【為了蓋過腦內尖銳的嘶鳴，你只得扯著嗓子，用最大的音量講話，也顧不得此時自己在他人眼中是什么模樣了。】

【“你的祝福我收到了，小許。”】

【“所以，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情的話，能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嗎？抱歉。”】

【對面絮絮叨叨的話語猛地止住，像是被無形的利刃從中斬斷一般。】

【晶瑩的液體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停在顫抖著向上揚起的唇角處。】

【“對、對不起，澈君……”許冉冉抽抽噎噎地小聲說，“我只是想祝、祝你生日快樂。你不要生氣。”】

【“如果你遇到什么煩心事，不、不妨試著跟我說一說，我——我也不想讓你難過……”】

【“還有，這個請澈君收下。”她把手里捧著的小蛋糕往上抬了抬。】

【“可能不算好吃，但這是我親手做的——放學回家后一直在忙這個，希望你能嘗一嘗……”】

【你沉默地接過紙盤，拼盡全力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謝謝”。】

【將全身都包裹起來的、名為“麻木”的堅硬外殼，倏然間被鑿出了一個洞，思緒瘋狂地灌進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