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醫生，你是沈依依的手術醫生？”

舒涵驚訝之余，心下多了幾分寬慰。

對唐慎驍的人格和性格不敢恭維，但對他的醫術水平，舒涵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認可的。

一個人能活成像他這樣的狂妄，肯定不是只靠一張臉帥吧。

“嗯。”

唐慎驍上下打量她：“你找我？”

“不是，不是我，人怎么樣了？哦，我是說，沈依依。”

唐慎驍并沒有立刻回答，無聲的眼神質疑了一句“病人和你有關系？”。

舒涵趕緊解釋說，是自己的媽媽傷的人。

“我媽媽有精神性疾病，今天在療養院突然發作，傷了照顧她的護士姑娘。”

舒涵如是解釋，“唐醫生，我想問問沈護士的傷怎么樣了？她的眼睛還能……看見么？”

“如果不能，你準備給人家捐個角膜？”

唐慎驍不冷不熱地嘲了一句，舒涵頓時滿臉漲紅。

唐慎驍：“她家屬沒在，我不方便跟不相關的人透露病人細節。更何況，你甚至還是責任的關聯人士。”

舒涵抿了抿唇，表示理解：“那既然這樣，就先不打擾唐醫生了，我等沈護士的家人來再說。但是，我……我希望無論如何，唐醫生一定要給沈護士最好的治療，不管花多少錢。”

“你很不在乎錢？”

唐慎驍若有所思。

舒涵愣了一下：“也不是不在乎吧？但我媽媽把人傷成這樣，賠償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還是希望那個小姑娘能少受痛苦，盡快康復。所以……”

父親失蹤，媽媽生病。這些年，家里的房子折騰進去了，積蓄也折騰進去了，原本有份還算穩定的高薪收入，現在也即將打水漂了。

剛才跟林姐簡單聊了幾句，像這樣嚴重的事故，舒涵作為主要責任人的家屬，起底四五十萬的賠償，這還只是起底——

因為沈依依的傷情，會根據她視覺功能，面部毀塌等后續治療情況，源源不斷產生各種費用，百八十萬可能都不止。

而唐慎驍作為沈依依的主刀醫生，他制訂的治療方案和后續康復路線，以及出具的病例報告——

在一定程度上，會極大程度地“左右”后續的賠償金額。

這一點，幾個小時前才剛剛請求唐慎驍為自己開個“傷檢”，用來對付陳明韜的舒涵，是不會想不到的。

然而，她對唐慎驍卻只字未提。

“我只希望唐醫生可以不用考慮經濟上的負擔，一切以……治好沈護士為先。”

“這是我的職責，不用旁人說。”

唐慎驍淡淡道。

舒涵趕緊點兩下頭：“我知道了，謝謝。辛苦了。”

說完，舒涵跟著沈依依的輪車，準備先跟去病房。

沈依依老家不是江城的，父母都在縣城務工。接到電話后，她爸爸乘上最近的大巴趕過來，也要五六個小時的路程。

唐慎驍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目光跟著舒涵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心下不知覺地有點癢癢，說不清是一種什么感受。

“原來是她媽媽？難怪你剛才那么盡心盡力？”

江孟祈從后面上來，手肘壓在唐慎驍的肩膀上。

唐慎驍丟過來一個眼刀，江孟祈趕緊雙手上舉：“開玩笑開玩笑。我們老唐仁心仁術，對誰都盡心盡力。”

“你不用拍我馬屁。”

唐慎驍轉身就走：“免談。”

江孟祈愣了一下，追上去：“不是，你好歹別回絕得這么干脆，互助互利的事兒嘛。”

唐慎驍忽而停下腳步，江孟祈沒防備，整個撞他身上了。

唐慎驍若有所思：“這個沈依依的后續整形，你估計大概還需要多少錢？”

江孟祈想了想，掰著指頭數了數。

“眉骨三級重建，眼底脂肪填充術，皮膚整形疤痕祛除——”

“你們科室的特助基金還剩多少？”

唐慎驍直接打斷他的話。

江孟祈警惕了一下：“干什么你？你，你打我們科室的主意？不成不成。”

江孟祈連連搖頭：“特助基金是要院里審批的，必須是那種人命關天的貧困患者才能申請。比如上個月，那個全身燒傷的小孩，爸爸早沒了，媽媽有殘疾，就一個外婆帶著，全靠低保度日。ICU一天一萬多，一斷藥人就沒了。得這種情況的，才好去申請特助基金……”

言外之意，像沈依依這種情況，雖然家里也不算富裕，但畢竟沒有生命危險。

整容這種事，能整到什么程度，需要花多少錢都沒底的對不對？你要跟受傷前完全一模一樣，這個也不現實，對吧？

“更何況，這不是能找到責任人么？而且還有工傷保險呢。怎么也輪不到咱醫院操心。”

沈依依的病房外，舒涵坐在椅子上等她的家人。

林萍走過來，給她拿了瓶礦泉水，一包三明治。

“墊墊肚子吧。”

舒涵搖搖頭，道了句謝謝，但她說自己吃不下。

“事已經發生了，發愁也是沒用的。”

林萍勸她：“一會兒家屬到了，我們跟沈爸爸好好道個歉，先把態度擺出來。這種事，人家家屬剛開始情緒都會很激動，這也是人之常情。但只要你態度積極，不推卸責熱，到后面，都能和和氣氣解決的。”

舒涵點頭：“我明白的林姐，你放心，我肯定配合。”

林萍嘆口氣：“小舒啊，雖然咱們平時關系處得客客氣氣，互相都理解照應。但這事兒既然出了，療養院和肇事者家屬之間，總是要有個明責劃分的。我也是在公言公，一般這種事，先看手術情況，再定傷殘級數。然后聽家屬訴求。最后協商價格，三方一起。”

林萍在療養院多年，經常處理過這樣的事，多少比舒涵有經驗，當然也比舒涵油滑的多。

言外之意，養院這么大的機構，肯定是有自己的法務顧問。

病人在這里出事的情況更多，他們很懂怎么把自身的風險責任降低到最小。

想想也不難猜，舒涵是不用指望療養院這邊能愿意攤占多少責任的。

“林姐我明白，您放心，等下我會先跟沈爸爸好好說——”

“依依！”

“依依呢！我女兒呢！”

說話間，一個六十多歲的干瘦男人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