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

長江岸邊。

水聲濤濤，蘆葦隨風搖動。

兵丁遍布岸上，遠處還有幾搜水軍戰船，停在江中。一艘戰船停泊在岸邊，隨著波浪晃動。

戰船由大繩固定，不會飄遠。船艙內只有兩個人。

張繡穿著一件白色的寬袖袍服，做普通士人打扮，喝的微微醉，頭枕在樊氏的大腿上醉酒。

樊氏并非是趙范兄長的原配，而是續弦。今年十九歲，花容月貌確實出眾，國色天香不是傳聞。

而且身段是張繡喜歡的類型，豐滿卻不肥胖。膚色細膩白皙，摸著小手滑溜溜的。

她雖年輕，但卻是個婦人。沒有少女的青澀，溫婉柔順。

張繡雖然沒有忘記舊歡大喬、小喬、步練師，但最近幾天，都在她的懷中度日。

這長江上，船艙中，別有一番滋味。張繡想與樊氏在這船上，鸞鳳一番。

他的手摸著樊氏的小手，正往上摸去。馬岱這個笨蛋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陛下。法軍師求見?！?

張繡翻了翻白眼，心中暗罵了一聲?！斑@個小鬼?！?

“去后頭等我。待會兒寡人再臨幸夫人?！睆埨C捏了捏樊氏的小手，單刀直入道。

“諾?！狈厦骖a微紅，柔順的應了一聲，扭著纖細的腰肢，去了后頭。張繡盯著她豐滿的兩座大山，直到她的倩影消失，這才戀戀不舍的收回了眸光。

“讓他進來?！睆埨C深呼吸了一口氣，端正了姿態，說道。

“諾?！瘪R岱應諾的聲音響起。一番動靜之后，法正從外走了進來。

他早就知道張繡與誰在一起了。見這船艙內有兩雙筷子，卻沒見人，也不驚訝。

“陛下。臣請為使者，前往江陵城中游說孫堅、曹操、劉備來降?！狈ㄕ嫔t潤，意氣風發道。

這小子想出風頭呢。

張繡給了他一個白眼，沒好氣道：“現在這個局勢，你去與不去，都不會改變結果。乖乖的等著吧?！?

法正據理力爭，探身道：“陛下。雖然臣去了不去，不會改變結果。但是早幾天游說他們投降，也好啊。”

“他們可未必會投降。”張繡笑著搖了搖頭道，眼神卻是有一些飄忽。

法正頓時噎住了，說的也是。孫堅、曹操、劉備未必會投降。

孫堅剛烈，乃是群雄討董之中，唯一對董卓產生威脅，且一心要殺掉董卓的狠人。

他是大漢忠臣。

曹操與孫堅類似。

劉備漢室宗親，而且骨頭很硬，比劉表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今梁朝已經占了天下，漢朝只有半個江夏郡、襄陽郡、南郡。

他們被包圍了，能夠做的事情做有兩件。

投降、自盡。

他們會怎么選擇呢？

法正收起了思緒，抬起頭看向張繡，捕捉到了張繡的眼神。好奇問道：“陛下是希望他們投降，還是自盡呢？”

“寡人當然希望他們能投降。”張繡沒有隱瞞，爽快的回答道。

“嗯。陛下求賢若渴，而劉備、孫堅、曹操都是天下俊杰。陛下總而用之，必然能大放異彩?！?

法正點了點頭，沒有太大的意外。

皇帝嘛。

名句是我不喜歡得某某州，而喜歡得某某人。

求賢若渴，禮賢下士，名聲遍布海內。

簡單來說，就是看到人才、美人，那就走不動了，拉都拉不走。

皇帝想要孫堅、曹操、劉備投降，不奇怪啊。

“呵呵呵。孝直，你誤會寡人了?！睆埨C呵呵一笑，搖了搖頭道。

“既然陛下希望他們投降，那為什么我又猜錯了？”法正很是奇怪，拱手問道。

“這三個人，我可不敢用。如果他們投降，就把他們軟禁起來，日夜派人監視?！?

“但他們麾下的人，寡人就敢用了。不管是文官、武將。天下的俊杰，有一半在他們那邊?！?

“雖然天下一統了。寡人打算與鮮卑人交戰，開拓北方。讓秦王開拓西域，還有深入羌中。向南攻打，向東擴張。”

“這天下的事情，還多著呢。寡人希望他們為我所用啊。如果劉備、孫堅、曹操這些人自盡了。有些人才心灰意冷，或跟著隱居，甚至自盡了。寡人可就頭疼了?！?

張繡對法正沒什么好隱瞞的，語氣、表情都透著擔心。

曹氏、夏侯氏大將、樂進、李典。

荀彧、鐘繇、程昱、郭嘉。

孫策、孫權他都敢用，張昭、程普、韓當更不用說了。

關羽、張飛。

只要他們不自殺，而投降。我就有信心，把這些人全部收羅了。

至于曹操、孫堅、劉備本人，張繡真是不敢用。

如果真用了他們，再加上個司馬懿，豈不是要亂套了？

如芒在背，睡覺都怕睡不安穩啊。

“也是?！狈ㄕ胶偷狞c了點頭，但是心中卻沒有多大的感覺。以梁朝目前的人才，干這些事情也綽綽有余了。

他覺得皇帝這是已經禮賢下士，求賢若渴走火入魔了。

嗯。

他當然不敢這么說，也就想一想。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直到張繡開始不說話了，只是用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法正。

法正先是納悶，隨即恍然大悟，乖乖的一拱手站起來滾蛋了。

張繡迫不及待的解開了自己的腰帶，快步往后邊走去。

..........

現在梁軍已經四面合圍，漢軍還剩下的地盤內，已經風聲鶴唳了。

但是破船也有三斤釘。

曹操、孫堅、劉備對于軍隊的掌控，異乎尋常的強力。任是海面上波濤洶涌，破船破破爛爛，但一時間竟然沒有沉。

孫堅、曹操、劉備都在江陵城中。

奇怪的是，三個人沒怎么見面，只是各自在各自府中，仿佛是在籌劃什么，仿佛在等待什么。

劉備府中。

雖然軍心沒有崩潰，但是府中的侍女、家奴，卻已經人心惶惶。他們面色發白，來去匆匆。

客廳內。劉備與簡雍對坐，二人面前置著一張案幾，放著許多好吃的，一起推杯換盞，飲酒苦悶。

二人喝酒多，而說話少。

簡雍本來就是話多的人，沒有忍住，放下了酒杯。對劉備拱手一禮，問道：“主公。你心里頭到底是怎么想的?！?

劉備沉默了許久，然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又過了許久之后，他先是手抖了起來，最后是整個人都開始發抖。崩潰，淚崩。

“高祖斬白蛇起兵，大漢四百年江山，終究是難逃滅亡啊?！?

劉備哭的一發不可收，眼睛血紅，哽咽不止。

他的野心也是一步步增加的。

少年的時候，喜歡美衣服，走馬斗犬。他就想，要是能富貴就好了。

后來天下漸漸亂了，他覺得這是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于是招募少年，以信義籠絡之。終于在蘇雙、張世平的幫助下，得以起兵。

董卓廢立皇帝，對他的震動很大。直到現在，他的信念都是匡扶漢室，維持祖宗留下來的江山。

他堅持了半生的信念，轟然倒塌了。

大漢朝四百年的江山，沒了。

他是個性情之人，如何受得了?。?

哭，哭的撕心裂肺?？薜母文c寸斷。

哭了許久。

簡雍張了張嘴，也只能看著劉備哭，而沒辦法安慰。在這倒塌的漢室面前，所有的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的。

“我如果自盡。憲和。你會怎么做？”劉備忽然止住了哭聲，用紅腫的眼睛看著簡雍，問道。

簡雍愣了一下，然后坦然道：“送主公的靈柩回去家鄉安葬，然后度過余生。每年清明，給主公掃墓。”

他可不會跟著自盡，那多疼啊。

他也還沒活夠呢。

“那云長、翼德呢？”劉備又問道。

“嗯。如果主公自盡了。我會把他們與主公安葬在一起的?！焙営簺]有多想，回答道。

“那我就不死了?！眲鋵τ诤営旱幕卮饹]有意外，嘆了一口氣。

“我明白了。”簡雍點了點頭，說道。隨即他欣喜道：“能不死還是不死的好。我們一起在京都，沒事下下棋，不是很好嗎？”

劉備臉上沒有半分喜色。

他不在乎。

反正信念崩塌了，活著沒意思。但他不想帶著二弟、三弟一起走。如此而已。

他也沒有去找曹操、孫堅一起商量。

沒臉。

也沒意思了。

京都？他們當然會去京都。張繡不殺他，也不會放過他。

...........

孫堅的府邸。

與劉備府邸類似，士卒們還算鎮定，奴婢們卻是惶恐不安。孫策出了自己的房間，帶上了十幾個親兵，打算出門。

“大哥。你去哪里？”孫權追了出來，一把拉住了孫策道。

二人雖然是兄弟，但是長的不太像。孫策英俊多了，孫權普通多了。

二人的性格也是天差地別，孫策豪氣英勇，孫權頗有城府。

“煩、悶。出去耍耍?！睂O策躁動不安，一把甩開了孫權的手，便翻身上馬，打算離開。

他被老爸帶偏了。

孫堅的信念，就是匡扶漢室。他也一直在匡扶漢室，結果完犢子了。

現在全家人要么一起上路，要么臣服梁主。

一想到自己與張繡打了多年，或許要跪下來給梁主磕頭，孫策就忍不住躁動起來。

“大哥?，F在這節骨眼，父親已經夠煩了。你就不要添亂了?！睂O權很懂事，硬拽著戰馬的馬韁道。

孫策天生神力，要是想走，孫權是攔不住的。但是他轉念一想，只能唉聲嘆氣，垂頭喪氣的翻身下馬，回去了。

府中。

一間房間內。

孫堅穿著單薄的衣裳，在喝悶酒，喝的臉頰通紅，醉醺醺。

吳夫人來到了門前，看著自家夫君輕嘆了一聲。她親自來到了孫堅的面前，收拾走了碗筷，案幾。

孫堅看著她，也沒有發怒。

吳夫人最后從孫堅的手中，強奪走了酒杯，交給了侍女，并打發走了所有人。

“夫人。國亡有忠臣。我打算在漢室滅亡之前，自我了斷。”孫堅沉默了許久后，嘆了一口氣道。

“以夫君果決，要想自盡，不會跟我說的?！眳欠蛉溯p輕搖了搖頭，抬眼看著丈夫道。

孫堅苦笑了一聲，果然是夫妻多年啊。

還是夫人了解我。

“我如果死了。我倒是不擔心夫人你，也不擔心其他人。卻擔心伯符、叔弼（孫翊），二子都類我，性格剛強?！?

“我孫家子弟、黨羽眾多?！?

“如果我自盡。他們有可能隨我自盡，但更可能就是暫時蟄伏，等避過鋒芒之后。亡命江東，連接山越，招募舊部。我恐怕我孫氏一門，死無葬身之地也?！?

孫堅連連搖頭道。

他戎馬半生，為漢室盡忠。在有希望的時候，那也是不怕的。只要能匡扶漢室，全家死了一半人，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現在沒希望了，一點希望也沒了。

他當然不希望，孫氏一門，門戶絕滅。

但兒子的性格，他很了解。

他一方面想要自盡為漢室盡忠，另一方面卻是擔心自己死了之后。

吳夫人輕輕點了點頭，也嘆了一口氣。

知子莫若母。

孫堅如果自盡。

那兒子會認為是張繡害死了父親。為父報仇，乃是春秋大義。兒子，必定會頭破血流。

吳夫人沉默著。

孫堅也沉默著。孫堅沒堅持住，抬頭看向吳夫人，問道：“夫人。你怎么不勸我？”

“你勸得住嗎？”吳夫人反問道。她當然是反對孫堅自盡的，但她了解丈夫。

孫堅又苦笑著搖了搖頭。

孫堅也沒有再說話，夫婦二人就這么坐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孫堅才轉頭對吳夫人說道：“讓仲謀來見我?！?

吳夫人的臉上露出了少許喜色，找孫權，不是找孫策，她知道夫君的決斷了。

“嗯。”吳夫人爽快的應了一聲，連忙下去了。不久之后，孫權從外走了進來?？粗眭铬傅膶O堅，他沒有說什么，很平靜的拉到了孫堅面前，跪坐了下來。

“仲謀。你覺得曹公現在是什么想法？”孫堅問道。

“曹公恐怕是想投降，但是顧念舊情。希望等父親，你先表態，也希望父親能一起打開城門，歸順梁主?！?

孫權眸中精芒一閃而逝，平靜的回答道。

“嗯?！睂O堅贊許的點了點頭。老二與老大，他也說不上來誰更優秀。

但老二更有城府，更能沉住氣，也善于思考。

劉備無關緊要。

曹操在等他表態啊。

兩個人是討董時候，共患難的交情。

而張繡則是在等他們表態。

“你大哥他驍勇善戰，也很聰明。但就是桀驁不馴。這個家，以后就靠你了?！睂O堅說了這一句之后，便揮手對孫權說道：“你去見曹公。對他說。我不死，但也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