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朵慢慢放松發硬的身子,輕呼一聲,她如釋重負的拍拍心口,“不搶我相公就行。”
她的小臉上是被人戳破心事后懶得掩飾的輕松,心里卻是逃過一劫的暗喜。
江塵沒再說話,只把唐征搬了進去,就匆匆離開。
酩酊大醉的尚安突然被人扯清,他忿忿的剛想罵,就聽見一句讓他瞬間清醒的話。
“王爺,找到了?!?
這邊廂,唐征是醉得徹徹底底,死魚一樣。
“喝多了只睡覺,不錯?!彼灶欁缘?。
路小朵勉強給他收拾一下,累得癱倒在他身邊,沉沉睡去。
很快,路小朵二人離開營地,走得那天,江塵等人來送他們,匡閬抱著唐征感嘆了好一會兒。
就像送別親人。
“你磨嘰什么,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苯瓑m笑道。
“你以為老子像你,薄情寡義,我認個兄弟容易嗎?!”匡閬轉頭低吼,似乎還借機抹了一把眼角。
路小朵:“。。?!?
男人們的感情,她搞不懂。
一路顛簸回到豐通城,休息兩天,路小朵便開始收購軍需的棉布棉花和糧草。
與此同時,她也沒有舍下和唐征一起去學習,準備縣學的春季招生考試。
“西席,我們開始學習吧?!甭沸《湫呛恰?
西席仰頭望天,悲涼化眼底。
轉眼又一月。
眼眶發黑,瘦了一圈的西席終于給路小朵交了辭書。
長篇大論結成一句話。
我教不了了,再見。。。哦不,再別見了!
他身為老翰林的一世英名,半輩子驕傲,都折在這個小院里,折在令人窒息的一丫一小身上。
后來,老翰林去了縣學做教書先生,他總欣然的默默道:“孺子平庸,可教?!?
又有傳言,說路小朵和唐征把老翰林都逼瘋了。
豐通城雌雄學煞的稱號名揚。
但究竟是褒義還是貶義,就見仁見智了。
總之,繼西席之后,路小朵花重金,重重金,也沒能請到老師。
“別禍害老頭兒了,你倆自學成才吧。”袁圖南如是說。
路小朵:“。。?!?
她沒想,也不打算再禍害老頭兒,但萬萬沒想到,造化弄人。
“老人家,你坐著干嘛呢?”
路小朵和青穗從街上回來,就看見一鶴發童顏的白衣老頭坐在門口。
青穗問了兩聲,對方沒有回應。
她又湊近,不由得捂住口鼻,皺眉道:“喝酒了?姑娘,許是個酒鬼?!?
路小朵上下掃量一眼,老人雖合目睡著,但面色紅潤有光澤,鼻挺唇厚,飛眉入鬢,衣著簡單氣質佳。
不可能是個酒鬼。
事出無常,不得不防。
萬一是個碰瓷呢!
“給拿件薄毯蓋著,別凍壞身子,等他蘇醒自己走便是?!甭沸《涞?。
遂二人信步進院。
老人家緩緩睜開眼睛,哼哼一聲,“還挺警惕?!毙从趾夏克?。
一柱香后。
“青穗青玉,快來幫幫忙!”金田田的呼聲從門口傳來。
正打瞌睡的路小朵忽然一動,被外頭的喧鬧的吵醒,她抻著懶腰走了出去。
“娘,出什么事。。?!?
路小朵看著眼前一幕發愣,只見青穗青玉扶著白衣老頭兒,慢慢悠悠的走進來。
“青穗,你們?”
青穗道:“夫人讓給扶進來,怕出事?!?
“朵兒啊,我聽青穗說你先前看見他在外頭躺著?你啊你,外頭多冷啊,怎好讓人凍著,這把年紀凍死在咱門口,作孽?。 苯鹛锾镟凉值?。
路小朵微愣,前世的經驗告訴她,對于來路不明又主動上門的人,最好敬而遠之。
但這里不是前世。
“是我欠考慮,快把人送進屋吧?!?
傍晚時,老人蘇醒。
“老人家,有沒有什么不舒服,要不給您請個大夫看看?”金田田一臉擔心道。
老人家搖頭,“你們救了我,我定當報答。”
金田田忙擺手,“言重了,不用什么報答,人沒事就好?!?
“誒,那不行,我這個人就是有恩必報,一輩子不欠人,老了更不能欠?!崩先思伊x正言道。
金田田拗不過,只好輕嘆道:“隨您高興吧。”
路小朵在一旁默默看著老人,心底更加奇怪。
他蘇醒,一點不困惑自己在哪?還莫名其妙的要報恩!
有、古、怪!
“那您打算怎么報恩?”路小朵輕聲問道。
老人瞇著眼睛想了會兒,眼中一亮,“我看你們也不缺錢,我就留下來,慢慢報答。”
“留下來?”屋中人齊齊驚呼一聲。
青玉小聲嘟囔,“好嘛,敢情不是報恩,是來投靠的?!?
青穗用胳膊肘懟了他一下,暗道他多嘴。
金田田也是一臉尷尬,“這個。。??峙虏惶冒?。”
“當然不好,我缺錢不缺人,您要報答就給點銀子吧,真沒銀子,我們也不為難您,您走就是?!甭沸《涮裘髦闭f。
她搞不清楚這老頭兒的目的,自不能留下。
養虎為患。。。太蠢了。
老人家苦澀的扯起嘴角,“命是無價的,給銀子是玷污了我,也罷,那我走便是?!?
“切,裝模作樣,拿不出錢就說拿不出唄?!鼻嘤裼值?。
老人家似沒聽見,他不緊不慢的下床往門口走去。
路小朵心里微松。
走了就好。
“哎呦呦,我的頭好疼!”忽然一聲痛呼。
老人家又搖搖晃晃的扶到桌子上,支撐著身體,展露病態。
金田田忙過去扶,“我看還是叫個大夫吧,外頭也晚了,您再住一晚吧?!?
遂便叫青穗去請大夫,路小朵無奈的扶額,只得等明天。
一晃三天。
“安老,你說我血光之災,是真的嗎?”青玉哭喪著臉,急切溫帶。
安老便是那日的醉酒老人,他依然沒有離開路家。
反而在三天之內,將青玉等人收攏。
安老一手摸下巴,一手掐算,“絕不會錯?!?
“??!那我咋辦啊,您救救我吧,您上回說我會倒霉,我就真走路摔跤,吃飯硌牙,這回。。。我會不會死啊!”
青玉面如土色,雙目無神。
“要解也容易。”安老一臉高深。
“您快說吧,說完,我給您買好酒?!鼻嘤衩惿先サ?。
安老樂了,招招手讓他附耳過來,“你回屋把自己關起來,把經文抄上百遍,在拿去墻北角燒掉,便可破了此災?!?
青玉大喜,“謝謝安老,我這就去!”話畢,匆匆走了。
他前腳出去,路小朵后腳進來,手里提著一個滿滿當當的包袱。
“安老還懂占卜算命?”路小朵輕問。
安老見她進來,就懶散懶散的躺在藤椅上,微微側臉不看她。
這三日,路小朵不是沒攆他走,但都被他各種化解,起初金田田尊老,不準她沒禮貌。
后來。。。青玉,青穗,福叔,一一淪陷。
三天而已,他竟有融入之勢。
越是這般,越讓人心驚。
“青玉的速度,抄百遍經文起碼半月,整天在屋里,當然沒有血光之災。”路小朵又道。
老頑童,分明是記仇青玉損過他的幾句話。
她親眼看見他往青玉的飯里放沙子!
安老這廂又轉過來看她,倏地嘿嘿一笑,“小機靈鬼,我就說你聰明,做我徒弟吧。”
路小朵搖頭,“我沒記錯,這次我拒絕您的第五十八次?!?
沒錯,短短三天而已。
安老掃了一眼那包袱,不咸不淡道:“沒錯,這也是你第五十八次攆我走?!?
都是狠人!
“這次又是什么???瓜子不要,核桃不要,鴻運滿堂。。。嘔,你讓我這老人家多活幾天吧?!卑怖嫌樣樀?。
這幾天,她送過吃的,送過銀兩,甚至還想趁著半夜,讓她的漂亮相公把他直接送出去。
斗智斗勇的三天。
小丫頭,看著人畜無害,壞得很!
路小朵也泄了口氣,放下包袱幽幽坐到一旁,“到底怎么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