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得匡閬方臉一紅,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塵失笑,開口打圓場,“你就是驢性子,還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呢?人家大度,不記仇,你快別搞這些沒用的了。”
“好好好,是我小人心了。”匡閬嘿嘿笑。
他們這種人,生生死死看慣,不扭捏,好了就是好了。
“兄弟,這回真是多虧了你,要不南越那幫崽子真能搶了咱的糧。”匡閬繼續(xù)道:“這一仗真他娘痛快!”
江塵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對唐征道:“殺了南越主帥,這次的頭功是你的,我看你身手了得,要不要考慮留在營里?”
聞聲,其余人皆露出喜色,期待著這一位有力的戰(zhàn)友加入。
匡閬道:“是啊,兄弟,你留下吧,我跟著你干都行。”
江塵白了他一眼。
自己還在這坐著呢,他就明目張膽的要換大哥!
尚安也開口,“我早說讓你留下,這回打過一戰(zhàn),該上癮了吧。”
唐征默默喝水,又搖搖頭,“不留。”
眾人一愣,尚安不解的看他,“為什么?”
旋即,他似乎想到些什么,遂鼓著臉,雙臂環(huán)胸,“可真是個(gè)死腦殼,你讀書能讀出什么名堂!”
“讀書?”江塵和匡閬齊齊發(fā)出困惑的聲音。
尚安點(diǎn)頭,無奈的攤手,“沒錯(cuò),人家要讀書,考狀元。。。不知道是不是那塊料。”末了,他小聲嘟囔。
“讀書有啥用,兄弟,你還是留在這吧,立了功,照樣加官進(jìn)爵。”匡閬勸道。
江塵沒說話,只似笑非笑的盯著唐征。
唐征依然搖頭,“有這一戰(zhàn),南越估計(jì)幾年也不會(huì)再來進(jìn)犯,我留下無用。”
武將的官與文官也不同,武官幫不上娘子。
匡閬氣得搖頭,“兄弟,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唉,旁的瞧不起咱們這些大老粗,我以為你不是這樣的。”
“你以為留在這能保護(hù)更多人,其實(shí),你們連自己都保護(hù)不了,我若入朝做官,手握權(quán)勢,保證將士們不必再因?yàn)楣賵鰻幎范幪幨芟蕖!?
唐征掃視眾人,淡淡道:“你們說,哪一種更有用?”
唐征言簡意賅,微言大義,許不能說動(dòng)所有人,但旁人也別想說動(dòng)他。
一行人撤軍歸來,帶著勝利的喜悅。
慶功宴上。
“妹子,你沒看見我兄弟在戰(zhàn)場上殺敵的勇猛,我從心底里服氣,他那一箭就把人給射死,快準(zhǔn)恨!”匡閬口無遮掩道。
男人們樂衷于回味勝利的過程。
路小朵聽著刀光劍影,血肉橫飛,再看看盤子里的肉,全無食欲。
“可別有下次了。”她小聲嘀咕。
江塵掃了一眼路小朵,遂勾勾嘴角,不緊不慢的端起酒杯,“老粗,你少故意嚇唬人家小姑娘,有說話的功夫,多喝兩杯。”
匡閬?zhàn)杂X粗魯,立即和路小朵道了聲不好意思。
“對對,喝酒,兄弟,我敬你一杯。”匡閬端著酒杯隔空示意唐征,大哥一樣親切。
路小朵不由想起幾天前那個(gè)火藥桶漢子。
男人的友誼如此簡單。
唐征沒動(dòng),那雙露在外面的墨眸落在路小朵身上,聲音透過面具,有些發(fā)悶。
“我不喝酒,對吧,娘子。”
路小朵愣了一下,微側(cè)過臉對著他扯出一個(gè)森森的笑。
“你故意的。”她用只有兩個(gè)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她說了不許他喝酒,唯恐他興致一高弄掉面具,會(huì)惹來禍?zhǔn)隆?
那是她無法控制的事情。
話音未落,匡閬就走到跟前,“妹子,不喝酒算什么漢子,再說今天高興,你看。。。”
意味顯然。
匡閬提議,尚安附議,“這么高興的日子,咋能不喝酒,人不留下來就算了,這點(diǎn)面子難道也不給?”
隨之,屋里熱鬧起來,一群糙老爺們?nèi)氯轮鴦窬啤?
路小朵有種被架在火上的窘迫,她暗暗咬牙,面色不動(dòng)道:“別喝太多。”
眾人樂了。
跟著就是左一杯,右一杯。
和一個(gè)人喝了,不和其他人喝就是看不起人,路小朵攔不住那些酒。
唐征對酒不迷戀,但他喜歡和他們一起豪邁痛飲的快感。
路小朵正擔(dān)心著,一杯酒就突然懟到她面前。
江塵要笑不笑,“這次的事,功勞也有你的一份,慶功酒你也不能一點(diǎn)不沾啊,來嘗嘗。”
“我。。。以茶代酒。”路小朵笑燦如花,腦中的那根繩卻愈發(fā)繃緊。
警惕!
她和唐征,不能都醉。
“酒是酒,茶是茶。”江塵道。
路小朵笑盈盈道:“我喝壞腦子是小,萬一搞砸軍需大事,就是罪人了,江主帥忍心為難我一個(gè)小姑娘?”
少女的杏眼像一片深湖,分明最清澈,又最深不見底。
江塵愣了一下,遂仰頭大笑兩聲,“聰明!狡猾!”
“謝謝夸獎(jiǎng)。”如果是的話。
忽然,江塵舉在空中的酒杯被人撞了一下,對方失了輕重,酒濺出少半。
唐征仰頭,一飲而盡,口中呼出熱辣的酒氣,他一字一頓,“她的酒,我喝。”
路小朵側(cè)目,瞧見他紅成火燒云的耳根。
她猜,面具下的那張臉一定能紅得滴出血。
還是都別喝了!
路小朵勾著唐征的胳膊到身邊,和他說話。
“爺們,兄弟,我敬你是條漢子,再來一杯。”匡閬又突兀的橫插到兩人中間,那張四方臉,一半搭著路小朵的頭,一半搭著唐征的肩。
旋即,其他人也擠過來,“光喝酒沒意思,咱豁拳。”說著,就把唐征拉去一邊。
得了,今個(gè)這話是沒法說了。
他浪任他浪吧,畢竟機(jī)會(huì)難得。
不知不覺,幾大壇陳釀見底,一眾漢子七扭八歪,倒了一地。
路小朵扯著唐征的胳膊,要把他拖起來,“醒醒,還能自己走嘛?”
“你覺得他還能聽見嘛?”江塵邊說,邊俯下身子把唐征的胳膊搭在自己肩頭。
路小朵的眉心幾不可見的輕皺了一下。
所有人都醉的七葷八素,唯獨(dú)江塵一身酒氣,卻異常清醒。
是他酒量好?還是有別的原因。。。
江塵兀自開口,打斷路小朵思路,“走吧,幫你把人送回去。”
路小朵想拒絕,但她很快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
她點(diǎn)點(diǎn)頭。
一高一矮攙著唐征回去營帳,待到門口,江塵微喘道:“把門打開。”
路小朵應(yīng)了一聲,忙顛顛的跑過去。
沒走兩步,她忽然聽身后傳來一聲輕響。
什么東西落地的聲音。
她心頭一緊,下意識(shí)回頭,只兩條腿似被人灌了鉛水般,僵硬到無法動(dòng)彈。
最擔(dān)心的事情發(fā)生了。
玄色面具在地上輕輕搖晃,江塵正對上唐征那張不加修飾的臉,神色晦暗不明。
半刻之后,路小朵僵硬的把面具撿起來,走到二人面前,故作鎮(zhèn)定道:“怎么突然掉了。”
某人故意弄掉的?
她嚴(yán)重懷疑。
江塵收回目光,淡淡道:“可能繩子松了。”
路小朵的余光就沒從江塵的臉上移開過,她仔仔細(xì)細(xì)的留神著他的表情變化,企圖窺探他的內(nèi)心。
但江塵只面色平常,沒有一絲異樣。
路小朵脫口而出,“你覺不覺得他眼熟?”
話出口,她后悔,但沒用了。
“我應(yīng)該眼熟嗎?”江塵挑起眉梢,似笑非笑又有些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睦Щ蟆?
該嗎?
這個(gè)問題注定是一個(gè)敗筆。
路小朵咽咽口水,企圖發(fā)覺他內(nèi)心的情緒。
江塵滿面自然的與她對視,忽然勾動(dòng)唇角,一派恍然大悟的模樣,“哦。。。”
他刻意的拉長音,迫得路小朵一身冷汗。
“難怪他整天戴著面具,原來是你的授意。”江塵又道。
路小朵粉拳緊攥。
“別緊張,雖然我知道了你相公長得很好,但也沒有閨女能嫁給他。”他的手在她肩頭輕拍,眼底濃濃笑意,“放心吧。”
“你們很配。”他輕輕的,一字一頓。
路小朵:“。。。”
是自己太神經(jīng)病了?這廝根本不像認(rèn)識(shí)阿征的樣子。
罷了,不認(rèn)識(shí)總好過認(rèn)識(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