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困,眼皮子早就在打架了。
可唐征死拽著她的手腕,怎樣都掰不開,只好無奈道:“你回去歇著吧,我陪他?!?
青穗看看二人,點點頭,“若是有事,姑娘大聲喊我,我立刻來?!?
話畢,她離開,順便把門關上。
“娘子……別走……我怕。”唐征的聲音軟糯糯的,摻著酒氣。
他怕?
“你怕什么?”路小朵問。
“怕梁子表我,嫌我丑,我不丑了,又怕梁子嫌我煩,就像我煩別人?!彼恢亲硎切眩瑮l理清晰但吐字不清。
路小朵又心疼他敏感,又想笑,“你煩誰?”
“很多。”他的眉頭皺起,“我上街,她們追我,說要嫁我,我煩她們?!?
她……們?
還要嫁給他,誰眼光這么好,呸呸呸,不,是誰找死?!
難怪他最近都不愛上街了。
“梁子四不四也煩我跟著她?!彼钟砍隹耷?。
路小朵輕撫他的頭,心里想著安慰的話,可話一出口就變了。
“是的話,你怎么辦?”
真惡趣味,這有什么好問。
唐征猛地抽泣,緊閉的雙眼流出熱淚,“我就知道,那我也跟著她,一輩子跟著,跟到她不煩我為止。”
“為什么對她特別?就因為她當初帶你回家?若是你當初遇上別人,是否也會對別人如此?”
燭火晃動,在路小朵的臉上映出剪影。
唐征對她一直是言聽計從,她喜歡,可又覺得是泡影,一切都只因當初是她遇上失憶的他。
她何嘗不怕。
怕他大夢終醒,他們各自天涯。
唐征忽然搖頭,斬釘截鐵道:“可當初我遇見的,就是她。”
遇上了,就是遇上了。
不知怎地,路小朵的眼眶就濕了,她能感覺到自己胸膛里的那顆心,有力的跳動,沖破無形的隔膜。
她蹲在床邊,自顧自抹干眼淚。
再抬頭,突兀的對上一雙亮如星辰的眸子,他鼻間的熱浪吹得她臉紅。
“今晚,一起睡吧。”
一起……睡?
路小朵嚇了一跳,直坐在地上,“你方才是裝醉?”
“裝……什么……”
唐征燦若星辰的眸子又倏地暗淡,半個身子趴在床邊,盈盈燭火柔和了他刀雕般硬朗的輪廓。
又睡著了?
路小朵去搖晃他的胳膊,耳畔唯有規律的鼻息。
“醉成這個熊樣,還不忘要拉著姑娘一起睡,呵,男人!”路小朵嘟囔道,遂緩緩起身離開。
只她剛走出兩步,身后卻忽然傳來一聲悶響。
再回頭看,唐征整個人趴在地上,依舊是氣息平穩,沒有絲毫蘇醒的模樣。
路小朵:“……”逗我呢?
次日清晨,唐征朦朧間觸及身旁的溫度,明眸倏地睜開,下意識便往旁推了一把。
咚得一聲,路小朵的一天就這樣從痛苦中開始了。
天殺的,她才剛剛睡著而已。
“啊啊啊??!”路小朵雙手拍地,滾滾聲浪欲將房蓋掀開。
昨夜,她為誰幸苦,為誰忙?
為了個把自己推下床的混蛋?!
“……娘子?”唐征不可置信的揉眼睛。
一定是幻覺。
閉眼,再睜開,可地上的路小朵還在,而且滿眼怒火已經燒向他。
“不是做夢,娘子怎么在這?”
路小朵從地上爬起來,虧得自己守他一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抬上床。
此刻,她真的想殺人。
熊熊小宇宙就要爆炸,可一對上唐征澄清的眸子,她又啞火。
某人似乎斷片了!
“你以后不許喝酒,否則我打掉你的牙!”路小朵揮揮小拳頭,像只炸毛的小貓。
她氣哄哄的往外走。
唐征還處于茫然之中,剛睡醒就被吼,自一頭霧水又委屈的撅嘴,“娘子,好兇?!?
路小朵推門的手忽然定格,遂一字一句道:“對了,明日去落霞山。”
唐征頓時明眸發亮,路小朵的形象也瞬間變溫柔。
落霞山,溫泉……一切都那么的美好。
他心急的追問,“為什么不是今天去?”
路小朵打了個哈欠,轉頭用熊貓眼對著他,“你說呢?”
話畢,她回屋補覺。
次日,唐征早早就收拾好,換身新衣裳,又帶了把鋒利發匕首,以免再遇上熊啊,狼啊。
“娘子,我們走吧?!碧普髡b待發。
路小朵難得賴床,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看了眼窗外。
烈陽當空。
她蓮藕似的小腿夾住棉被,軟糯糯道:“再等等?!?
“等什么,現在已是辰時?!?
路小朵閉著眼睛道:“讓你等就等,否則不去了?!?
唐征皺眉撅嘴,不情不愿的回屋,靜靜等著。
酉時,天色灰暗,空中漸有星星浮現。
唐征臉色緊繃,眉頭緊緊擰在一塊,長臂一抬,百般不悅道:“這不是落霞山,還有,為什么她也在?”
說好的溫泉呢?二人世界呢?
被指著鼻尖的草兒一臉尷尬,“小朵,你該不會沒和他說?”
路小朵一拍腦門,“哦對,我忘了。”
“阿征,今天不是出來度假的,是有大工程要干。”路小朵神神秘秘道。
唐征冷哼,他才不在乎什么大工程。
“你、騙、我!”
路小朵不以為然,“我只說去落霞山,又沒說做什么,這不叫騙?!彼钦嫱f了。
唐征氣結,“欺負人,我要回家?!闭f著,他很有骨氣的甩袖就走。
路小朵瞬間畫風一轉,捂著嘴巴抽泣,“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回來?!?
“反正月黑風高,我和草兒兩個弱女子一點都不危險?!?
她話音未落,唐征已經幽幽的回到她身邊。
和媳婦比起來,骨氣又算得了什么!
“去做什么?”唐征問道。
路小朵彎眼一笑,“挖樹?!?
沒錯,三人連夜將此前承包的蘋果園中,長得最好的一顆蘋果樹連根挖出,火速移植到落霞山的溫泉旁。
“咱們移植的速度很快,這里又不缺水源,等個三五天待地皮干了,便看不出是移植的?!甭沸《渥跍厝吷?,小腳在其中蕩來蕩去。
草兒輕輕點頭,“再往北邊走,正好就是咱們的果樹園,雖然花季已過,但風景還好。”
當初若不是將那二百畝地選址在這里,他們未必會發現溫泉。
如今她更不會買下這片山。
緣分真是奇妙。
三人邊泡腳放松,邊商議開發落霞山的事項。
最要緊的事情自然是規劃路線,路小朵不擅長這種設計,遂想起袁家的那些幕僚。
袁圖南知她要用人,立刻道:“李夫子應該擅長這些,我這就寫信,讓他過來?!?
果真有可用之人。
路小朵卻攔住要去寫信的袁圖南,笑著道:“寫信就不必了,只麻煩你陪我走一趟,把人直接請來就好。”
寫信太慢,她等不及。
袁圖南看穿她的迫切,自捏住她嫩得能掐出水的小臉,調侃道:“那你求求姐姐,姐姐就帶你回去?!?
路小朵一頭黑線,冷靜道:“給你一成股份。”
“姐姐我不財迷,快求求我。”袁圖南滿臉的惡趣味。
“兩成?!?
袁圖南依然不為所動的搖頭。
路小朵杏眸微瞇,深吸一口氣,大喊:“阿征救我!”
我靠,是不是玩不起?!
袁圖南瞬間松開手,與此同時,唐征的身影似旋風一般,刮到二人身邊。
“娘子,發生什么事了?”
唐征看著路小朵,路小朵睨著袁圖南,袁圖南望天。
憋屈?。?
“真是怕了你,我和你回去就是。”袁圖南不忿道。
路小朵拍著袁圖南的肩膀捧腹大笑。
好酒好飯你不要,偏要刀架脖子上才肯服軟。
“小姐姐,你有自虐傾向吧。”路小朵眨著眼睛問。
袁圖南欲哭無淚,守著自己最后的倔強道:“要你管?!?
二人即刻啟程,回到黃丘縣去請李幕僚,只袁圖南與其說明原因,李幕僚卻神色淡淡。
一雙精明的眸子,李幕僚有意無意的從路小朵身上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