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醫館。”她將那四個大字輕聲念出，“你不是修士嗎？”

“你真想跟我去？”

繞了一條街，容筠遠遠看見一座府邸，模糊地看見“王府”二字，另一個字卻隱在一片陰影里看不清。蕭緲帶她從那座府邸對面的一個不起眼的門面進去，穿過甬道，來到了庭院中。

容筠轉的有些迷糊，環顧四周有些發懵，這時聽到一個爽朗的男聲：“洛師弟，可算回來了。這陣子天氣不大如人意，染風寒的人有點多，我都忙不過來呢！咱們醫館可能還需要幾個幫手。咦，這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還是帶回來當童養媳的呀？”后面那個問句帶著幾分揶揄，看的蕭緲啞然失笑。

“師兄，我好不容易搞定那邊的事情回來了你就是這樣懟我的嗎？”他看向容筠，“這是我和老楊在路上結識的小江姑娘，于我們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她什么時候施了這么大的恩情？容筠起初有些迷糊，但看到蕭緲沖她眨了眨眼睛，當即心領神會，嫣然一笑對張緒道：“大師兄你好！我叫容筠。”

大概是意外于這個女孩打招呼的方式，張緒愣著點了點腦袋然后才回應：“小江妹妹你好！我叫張緒。”

大概是蕭緲口中的救命之恩，張緒對她忽然熱情了許多，主動要求給她找間客房休息。而蕭緲則被催去外院干活。走時，蕭緲忽然想起了什么對張旭說道：“大師兄，我趕了好幾天的路，申請明天休假。還有我的馬，幫我看一下啊。”

“可以可以，你趕緊去看那些病人吧。”

蕭緲離開之后，忽然清靜了許多，那個大師兄似乎也沒有要和她攀話的念頭。直到把她送到一間廂房，張緒略有些尷尬說：“姑娘，你先好好休息，晚上會為你們接風洗塵的。”

“是要出去玩嗎？”容筠立即有些興奮了，但隨即又轉為失望，“我沒有錢，你們這里的東西都要錢，哎。”心里盤算著，自己可能只好去爬樹爬屋頂玩了。

“啊？”這個小妹妹雖然說話奇怪，但是……“不過你想要錢的話可以給別人打工的。”也不失為一個廉價勞動力，正好那些藥草都懶得搗了。

“原來是這樣的啊！”容筠恍然大悟，“那我要給蕭緲打工！”

張緒摸了摸鼻子：“呃，這個，你可以給我打工的。”

容筠似乎沒有聽到，眼前似乎已經是自己腰纏萬貫的樣子了：“我給弧相打工，然后他給我錢。我就可以買冰糖葫蘆，面具，小木馬，布偶……哦對了，還可以去那個有好多漂亮姐姐的地方。”

那不是青樓嗎？張緒看向這個小女孩的眼神越發奇怪。她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吧？他慶幸方才一路上在思考其他事情而沒有與她搭話，不然自己可能會比現在的處境更尷尬。

“謝謝你的提議！”

“不客氣，你……好好休息。”

逃也似的離開了這里，張緒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跑取外院問個究竟，還在安撫老太太的蕭緲被他一把拉到后方隔間里。

“那姑娘什么來歷？”

“她有些不懂事，師兄你別介意，她只是個孩子。”

張緒仔細打量著蕭緲似乎在判別他有沒有說謊，但似乎自己從來就分辨不清。于是他只好道：“可她看上去也有十四五歲了吧？怎么還這么不懂事？而且，這哪里是什么不懂事。我看她分明是與世隔絕太久了。”

“……師兄，相信我。而且，你不覺得她很像一個人嗎？”

張緒皺了皺眉頭，勉強應句“隨便你”便沉默著走開了。

華燈初上時分，蕭緲已經在醫館這邊累的腰酸背痛了，雇傭的那兩個少年也是暈頭轉向，但好在差錯還是沒有的。來抓藥的、看病的，甚至是來找蕭緲拉家常的孤寡老人，基本上都走得差不多了。

張緒掐好了時間提著飯籃過來慰問自己的員工，身后跟著興奮的容筠。留下那兩個少年看店，兩個老板就帶著小姑娘出去玩了。

一路上容筠都在纏著蕭緲問東問西，路過的行人都不禁投去異樣的目光，也許是從未見過如此無知如此不怕羞的姑娘吧。

張緒在前面引著路，不與他們二人言語。蕭緲不厭其煩一一為她解答：“驢子當然可以騎了；那輛車是馬拉動的，不過人在后面趕而已；你不能扎那個小娃娃的頭發，你現在也算大人了，女子十六及笄便可出嫁了；呃，男子二十行冠之后便可行婚娶之禮。我啊，我過陣子就滿二十一。”

“你好老啊，你怎么還不娶妻？”

蕭緲沖她翻了個白眼：“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無父無母，自然由師父作主。”

“那你師父怎么還不給你找媳婦？”容筠此時就是一個問題寶寶。

蕭緲聽了立刻苦笑不得：“師父說，隨我心意。不過我現在還沒有成婚的想法。”

“哦。”容筠忽然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說：“你們人類真奇怪，為什么一定要娶妻生子呢？還有，我在洞溪城的時候看見一對夫妻，他們在那里你儂我儂，好奇怪。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其實，我也不是很能理解。”容筠也許不知道，但蕭緲明白那是新婚時的熱戀時期。人世間的情愛他并沒有體驗過，所以他不明白為什么張緒在白天聽他那句話以后變得心事重重，也不明白五年時間竟然還沒能抹去張緒關于那個女子的記憶。也許記憶是很難抹去，難道當初那份癡狂，他仍舊放不下嗎？

張緒領著他們來到熙熙攘攘的夜市，滿街花燈點亮了深秋清冷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