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無人說話，靜的可怕，空氣中彌漫著詭譎的氣氛。

貼身太監兩腿發顫，垂著腦袋，根本不敢抬頭。

而程咬金已經傻眼，內心甚是后悔今日帶他來見陛下。

太子造反，歷來都是禁忌，在陛下面前胡言更是大不敬！

他虎目一瞪，上前拽住沈毅，捂住他的嘴，小聲道：

“別瞎說，你不想活了？”

李二卻沉聲叫住他。

“知節，你退下，朕今日要問個清楚。”

說完，程咬金苦笑，哀嘆一聲退了出去。

就連貼身太監也如臨大赦，緊跟出門，一秒都不敢多待！

李二眉頭皺的厲害，死死的盯著沈毅，剎那間，仿佛老了十歲！

他從開始心里不相信沈毅，但慢慢他說的一些事情，帶給他別樣的感覺，也還能接受。

畢竟人都有生老病死的時候，不能因噎廢食。

可自己兒子造反，完全屬于意料之外。

李承乾現在也才十一歲，他拿什么造反。

他越想越想不通，厲聲喝道：

“告訴朕原因，為何乾兒會造反！”

沈毅見他發怒，也能明白他的心情，這關乎到太子的未來，沉聲道：

“太子摔斷腿，成了瘸子，皇后去世后，太子無人管教，你愈發嚴厲管教，可能是因為這件事吧。”

“我也不是特別明白。”

“你這個不明白，那個不明白，你還說你是穿越者？”

李二怒了，這一問三不知的穿越者，要他有何用！

“陛下，你以為我在后世活的就好嗎？你可知道我們在后世有多難，學科有多少！”

“那語文，數學，英語，化學，生物，地理，歷史，這還只是基礎，到了大學還有專業和選修，這一套走下來，光上學就上了十幾年呢，我能夠知道你老李家的事情，不就是因為你的影響力大么，現在你問我這么細的問題，我倒是想知道。”

沈毅一通抱怨，把李二給整不會了。

眼前不著調的人，還讀書讀了十幾年？

看他神態也不像是作假，李二便沒再追問。

“后世對太子造反，難道就沒有任何研究嗎？”

李世民不信，自己還經常會跟大臣們談古今之事呢，他不信后世沒有！

“其實我也覺得李承乾不應該造反，唐史中記載：承乾“性聰敏”，“特敏惠”，“豐姿峻嶷、仁孝純深”，您非常喜歡他。”

“貞觀三年，太子太師李綱因為腳疾只能乘著轎子進宮，于是李承乾親自將自己的老師引上殿并恭恭敬敬地行禮，又向其虛心請教，態度極為禮敬。李綱病逝后，承乾親自為老師立碑。”

“就這么一個從小聰慧的人，他怎么會造反，我這是根據唐史所言，要是有不對的地方，你來補充。”

李二頓時驚訝，呆若木雞，聽到這番話，久久不能平靜！

因為就在前些日子，李剛腳疾進宮，太子態度極為禮敬，這件事還是觀音婢告訴自己。

外人根本無從得知，很多大臣都不知道！

可這番話，卻從沈毅這么一個穿越者說出口！

讓李二更加相信，他說的話是真的！

但事關太子李承乾，李二很是鄭重，迫切的想要知道原因！

究竟是為什么，自己的太子沒能繼位！

他語氣急切，死死的盯著沈毅：

“你剛剛說的唐史記載的評價是朕評價的，乾兒從小如此聽話，為何乾兒沒能當上太子！”

沈毅想了想，解釋道：

“可能跟后面發生的事情有關。”

“比如說，貞觀十四年，李承乾不過蓋個房子，于志寧便上疏批評他過于奢華；李承乾和宦官玩樂，于志寧又上疏批評他，甚至將他比作秦二世。”

“相比之下，孔穎達更是激烈，他只要覺得李承乾一有不對的地方就立馬犯顏直諫，太子的乳母也曾勸過孔穎達，太子的年紀不小了，不能總是當面批評指責。”

“而孔穎達卻表示我這樣做“死無所恨”，結果是“諫諍逾切，承乾不能納”。”

“至于張玄素，那更是無時無刻不諫，言語之急切恨不得李承乾立刻聽他的，至于結果如何更是可想而知了。”

沈毅把以后發生的事情告訴李二，他當即沉默。

“說到底他轉變之大跟你也有關系，用我們后世的生物學來講，人都有叛逆期，所謂叛逆期就是你不讓他做什么，他偏偏要做什么。”

“你又管教嚴厲，多次派大儒去開導太子。”

“與其說是開導，不如是痛罵。”

“咱換位思考一下，魏征天天給你諫言，你煩不煩，別撒謊，就實話實說。”

魏征墳頭都被掘了，他能不煩么。

李二點頭，沒有否認。

若不是觀音婢多次勸自己，早就把魏征給貶到外地，越遠越好，省得看著心煩。

“陛下您都心煩，更別提太子了，再加上長孫皇后她早走一步，無人能解他心中苦悶，你又政務繁忙，越是這樣，太子越煩，越叛逆。”

“這也導致你們之間的隔閡加深，再被人一挑撥，造反這事情不想發生都難……”

沈毅很識趣，沒有點名道姓。

這又不是打斗地主，看到一手好牌直接明牌。

在皇帝面前指點他的大臣，為他辨別忠奸，本就是忌諱的事情。

萬一出了事，那自己可吃不了兜著走。

沈毅還想多活些時日呢。

李二眉頭緊鎖，按照沈毅的話來說，也有幾分依據。

當著自己的面對自己兒子說三道四，無異于刀尖上跳舞。

但沈毅卻大言不慚的說了，還如此的沒有禮數。

只有兩種可能。

要不就是跳大神，胡言亂語，要不就是真的。

而他更偏向后者。

李二輕嘆口氣，再看沈毅，他分析的倒是簡單直接，同樣也說明了問題。

“朕怎么也沒想到，給乾兒找的大儒，居然會如此批評，是朕害了他啊！”

他輕聲感慨，慶幸這都是以后發生的事情。

現在還有時間改正，更有轉變的余地。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你自己說的。”

“其實咱們人類親情是很純粹的，沒那么多彎彎繞繞。”

沈毅松口氣，李二接受了還好，就怕他不接受，把自己給砍了。

其實也能李二的心情，即便自己不是皇帝，但誰希望自己的兒子互相殘殺呢。

太子的事情有他自己的判斷，也能慢慢修正。

“朕現在已經知曉，以后定然多加注意，避免事情發生。”

“若乾兒未能當上皇帝，那朕的青雀呢？”

四皇子李泰，字惠褒，小字青雀，也受寵的皇子之一，同樣也是長孫皇后所生。

李二想的倒是很簡單，太子沒能登基皇位，那還有李泰呢。

都是嫡子，順位也該是他啊。

沈毅能理解他的心情跟想法。

可沒繼承皇位，不也是你李二干的好事？

“這一切都跟你有關。”

“跟朕有關？”李二不解，疑惑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