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殺、地、絕、魑、魅、魍、魎。
羅網八個等級,于七國之內,編織著一張無形的巨網,大量吸收亡命死囚,流浪劍客,加以殘酷血腥的訓練。
將他們培養成致命的一根根毒刺,如同一只只潛伏在秦國陰影中的蜘蛛,時刻守候著落入網中的獵物。
可是,獵人和獵物的關系,有時是會轉變的。
對于這種雙手沾滿血腥的人,谷翊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心。
因此,適當的運用移魂大法,給自己的獵物,灌注背叛他們效忠對象的念頭。
既能給這一世的父母報仇,又能給自己省時、省力。
何樂而不為呢?
用移魂大法在羅網內部反向安插間諜的事,谷翊不是沒想過。
但很快就被放棄。
百家的武學,他雖然沒見過幾種。
但他知道,這個世界不乏與移魂大法效果相似的武學。
譬如:陰陽家的讀心術、傀儡術,百越的火魅術、驅尸問靈……
一個能遍布七國且令七國深為忌憚的組織,羅網哪怕是沒有效果相似的武學,也一定有應付的手段。
否則,羅網早就被人滲透成了篩子,而不是神秘存活數百年。
他又需要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那么,以移魂大法驅使羅網殺手背叛和親手獵殺羅網殺手,都需要一個明確的界限。
七國的羅網殺手,一天因為任務損失和背叛的殺手都沒幾個。
僅一城之地的衛國,天天死、天天背叛,正常嗎?
而移魂大法這門武學,只是撩撥了一下他盯上的羅網殺手效忠的對象,并沒有讓他們變成提線木偶般的傀儡。
他們依舊是之前的模樣,擁有之前一樣的思維和能力,與之前一樣去戰斗、修煉。
甚至是有所超越。
畢竟,他們開始考慮為自己而活。
……
目睹三十二個羅網小嘍啰,以二十四人死亡的代價,料理了四個曾經是羅網小頭目的家伙。
谷翊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好像想不起來具體是什么。
隨即,慢慢折回泮宮。
一只腳邁入大門,谷翊就見師傅陳干坐在院內石桌旁,靜靜品茗。
拱手見禮。
谷翊落座于陳干對面。
其一身洗的有些泛白的藍色緞袍,搭配其溫文爾雅的氣質,四十來歲的年紀,一看,就是一位飽學之士。
“小翊,若讓你去百家求學,你想去哪家?”陳干撫須問道。
“師傅出師哪家?”谷翊反問道。
“哈哈哈……”陳干輕笑幾聲,別有深意道:“為師師從我衛國泮宮,仕從于衛國朝堂,仕終于衛國泮宮。”
“哦~”谷翊輕輕點頭,“百家沒有太想去的,唯一想去的就是鬼谷,但……”
“為什么想去鬼谷?”陳干追問道。
“嗯~~”谷翊哼哼半天,說道:“鬼谷弟子的名頭,響亮,霸氣。”
陳干有點無言以對,“若論聲名,儒墨顯學,豈不更甚?”
“兩大顯學也沒出幾個孫臏、張儀這等籌謀天下之輩。”谷翊話說了一半,不是他覺得師傅肯定能聽懂他的后話。
而是想到了這一代的鬼谷縱橫。
歷代鬼谷縱橫,闖下了“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息”的威名。
結果。
到了這一代,一個劍術教師,一個青樓打手。
叫他如何相信鬼谷的每一代弟子都是縱橫天下的人杰。
“那你又如何看待百家?”陳干繼續問道。
谷翊撓了撓頭,問他一個六歲的毛孩子這種問題……但他還是接了話茬,“師傅,我沒怎么接觸過百家。知道的一點點東西,還是從他人口中聽聞的。”
“是我想的太簡單了。”陳干嘆息一聲,直奔主題,“小翊,你父親臨終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什么?”
“沒有。”谷翊果斷搖頭,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陳干隨即自顧自的說道:“七年前,通過我的摯友,也就是你父親的師弟,我認識了你的父母。”
“第一次見你父親時,我的那位好友已是性命垂危的關頭。”
“其托付后事于我二人,便撒手人寰。”
“說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請我二人,他日尋機親自轉告戰國名將李牧將軍,劍失墨門。”
“我二人不久之后,分道前往戰國,欲告知李牧將軍此事;可惜,無功而返。”
“七年間,我二人往返戰國十余次,無一例外,都是無功而返。”
“因為,身邊每天都會有一些陌生人的窺伺。”
“不成想,我二人竟令摯友遺愿遲遲未了,且叫汝之父母,為之殞命。”
“如今……罷了,罷了。”
話音未落,陳干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擔一樣,起身走向自己房間。
谷翊蹙眉不已,終于想起旁觀羅網殺手自相殘殺時錯過的靈光細情。
羅網的耐心,是不是太好了?
一把名劍,的確值得他們付出七年的時間,付出大量的人力。
可為什么要將如此時間和人力,付出在兩個只會一點普通拳腳功夫的人身上?
除非……
不對,剛才他聽見什么了?
父親師弟?!
師弟?!
他怎么從來沒有聽父親說過師傅或師門的事?
谷翊清楚,即便是師傅剛才說的時候發問,也不會得到答案。
現在說完了去問,更不會有答案。
所以壓根就沒有從師傅口中獲取答案的想法。
而是依據記憶中父親曾經的言語和行徑,進行猜測。
儒家……
墨家……
道家……
法家……
名家……
雜家……
兵家……
縱橫家……
陰陽家……
醫家……
小說家……
方技家……
月下獨坐許久、許久,谷翊起身回了房間。
一只腳邁進房間的一剎那,谷翊回眸看了眼師傅房間窗口處,搖曳的燈火。
本為師徒二人心照不宣的話題,突然被提及之時。
潛藏在心海深處的過往巨鯨,掙扎翻涌,興風作浪,掀起的陣陣波浪,使人徹夜難眠。
……
翌日。
陳干與平時一樣,攜三兩書卷,一大早就離開了泮宮。
谷翊結束每日雷打不動的一個時辰的內外功修煉,一改往日清晨讀書的習慣。
也沒有去造紙。
而是和師傅一樣,攜三兩書卷,離開了泮宮。
出泮宮大門,瞥了眼圍繞泮宮東、北、西三面的流水,谷翊去了最近的一個村莊。
泮源村。
位于泮宮西北方向,約摸一里處。
村內一眼清泉,外溢的泉水,流至泮宮。
泮宮與周天子辟雍類似,是國家最高學府。
同時也是按時舉行祭祀、慶功等多種禮樂活動的場所。
辟雍中央為高臺建筑,四面環水。
而諸侯泮宮等級遜于辟雍,僅有三面環水。
泮宮前半圓形的池水,亦名“泮水”。
村內清泉是泮水之源,故稱“泮源”。
泮源村三十六戶人家的男女老幼,也是谷翊在濮陽城方圓十里之內,除師傅以外,僅有的熟人。
之所以熟,是因為日常的吃食與造紙的竹子,都是從泮源村的百姓手中購得。
至于這些百姓如何擁有他想要的東西,這不是谷翊該考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