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Z與L
- 彌留之戀
- 風吟Arisu
- 2242字
- 2023-12-03 16:22:21
我看到了Z小姐,紅色的圍巾隨著她的腳步一上一下的顛簸著,似乎輕輕地低著頭。
跟在她的身后,我只感覺她是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紅色的圍巾更是印證了我的想法:在人群中她是那樣的鮮艷,鮮艷得如同潮水般源源不斷的填滿了我的視線,以至于我想要盡快追上她翩飛的蝶翅。
我不禁加快了腳步,一不小心踩到垃圾桶旁掉落的易拉罐,安靜的街道瞬間發出了“吧嗒”的聲音。
Z小姐低著頭向后探了一下,并且右手更加用力地握住了肩包的帶子,很驚恐似的小心翼翼。
她很害怕,害怕是必然的。街道上人很少,除了剛才的流浪漢在念著不明所以的詩歌,幾乎很少有人經過。因此街道上的一舉一動Z小姐都聽得很清楚,其中就包括L逐漸加快的腳步,愈發焦急,愈發接近,直到易拉罐發出劇烈的聲音——那聲音如同一只追逐的獅子終于張開了慎人的巨口,露出尖利的獠牙。
Z小姐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身材高大而瘦長,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胡子似乎也并沒有好好打理,像個野人似的,她不知何時瞪大的瞳孔瞬間散發出恐懼和猜疑。
她加快了腳步,頭也不抬地穿過馬路。
突然,L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如同一個黑影。如果可以的話,她一定會大聲尖叫,然后把自己所有可以用的東西砸向這個神秘又恐怖的男人。但她只是微微向眼前的男人點了點頭,擠出一抹尷尬的笑容,轉身便想自然而然地離開,而不至于讓人覺得沒有禮貌,又或者是某種神經質。
此刻她只想逃離。
但L拉住了她。
像是宣判了她的死刑。
你好,——有事嗎
你的圍巾,和我是一樣的——只不過你的是紅色,我的是黑色。
Z小姐順著他的指引看向他,這才發現野人的頸部系著一條黑灰色的圍巾。
Z小姐在松了口氣,她心中對眼前這個無趣的男人無趣的搭訕方式感到更加的無趣和可笑。但她覺察到那一聲松氣對面的男人也聽到了。
嗯嗯,好巧。
Z小姐轉身便想走。
等等,我想請你喝一杯咖啡。盡管我不確定我的錢包里有沒有那些錢,我并沒有開玩笑,但我看到你就義無反顧地想這么做了。
Z小姐被這個男人古怪的腔調和不合時宜的邀約逗笑了,她再一次打量起眼前這個男人。
臉上茂密而不修邊幅的毛發下,是一雙憂郁而朦朧的眼睛,猶如一只貓頭鷹般靜靜觀察著這個世界,但Z小姐看著他厚重的眼袋,便十分堅信他應該沒有好好休息,又或者是患有某種失眠的癥狀。他的五官不算精致,但合在一起卻顯得很協調,給人的印象并不差。
可以,那還是我請你吧。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我經常去,味道還可以。
......
2020年12月3日晴
今天是我與Z小姐相識的第一天,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她是Z小姐。她很漂亮,我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住了。但我更愿意相信我是被內心一股奇怪的力量所驅使,讓我對她難以自拔。
也許我曾經見過她,但她確實是不認識我。剛開始見到我時,她顯得害怕極了,這讓我懷疑起自己的行為是不是過于違反常規。但我心中從來沒有一個常規供我參考。這使我又無比痛苦地想到那場車禍和每天重復單調的生活,光是從陌生的環境適應大量信息的涌入便使我感到精疲力盡。
因此,我很感謝Z小姐的出現。她請我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就在我以前一直買早點的鋪子的旁邊,所以走進去的時候,我對里面的陳設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奇怪的是,Z小姐竟讓我感到另一種的熟悉,來自于內心深處的共鳴。
她很喜歡繪畫,而我也喜歡畫畫。我尤其是對莫奈的印象畫情有獨鐘,當年我苦練油畫時,正是莫奈的話給了我無窮的靈感,并帶領我贏了一個又一個獎項。即使多少個日夜醒來,我都能感受到莫奈繪畫的獨特魅力和對我的強大吸引力。而這種感覺同樣體現在我對Z小姐上。
她喜歡羽毛球,我也喜歡。她喜歡喝咖啡,我也喜歡。她喜歡彈吉他,我也喜歡。她是某中學的美術老師,更加巧合的是我也是。
我們都感到震驚,感嘆緣分之妙,更有一種尋見知己而相見恨晚的嘆息。
之后我們便交換了聯系方式。
2020年12月9日晴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很高興親人朋友給我的祝福和禮物。
而我對見到Z小姐也愈發感到迫切,她并不在辦公室。所幸的是Z小姐還是見了我。我和她去了兩個地方,一個是從公園南門走到北門,還有一個是從公園北門走到南門,我們繞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有著聊不完的話題。
Z小姐說她患了嚴重的病,需要一大筆錢才能做手術。她的父母都已經老了,而哥哥每天必須打兩份工。但索性的是錢很快就能湊齊,明年夏天就可以做手術了。
我很替她開心。
2020年的冬天在挨家挨戶的爆竹殘骸和逐漸融化的冰雪中悄然離去的。柳葉也逐漸發出新芽,空氣中是花香,是鳥鳴,還有行人匆匆的腳步聲,伴著不大不小的和風,迎來了萬物復蘇的季節。
我一個人在屋里刷著短視頻,突然一只黑貓跳到了窗臺,即使窗戶上貼著紅色的窗聯,但它苗條而有力的身子仍依稀可見。它就在那里優雅地舔舐著自己的爪子,然后悄悄地放下,靜靜地看著我。而我也看著它。
它瑪瑙似的綠色眸子使我感到一陣寒冷。
老人常說黑貓往往帶來不幸,我并不在意。但它悄無聲息的出現和冷漠的外表不禁使我理解老人這些話的原因。
不知為何,我想到了Z小姐,新年開泰,她的手術應該在即。到了這個節骨眼上,Z小姐便很少與我相見,只說要在醫院靜養。
但越是不能見,我便越是想念。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常常在日記中提及她。
因為我痛苦,因為我孤獨。
就像即使是最不高明的圣母也會有一堆忠誠的信徒,我與Z小姐破碎的記憶也早已在我腦海里生了根,發了芽。
距離的疏遠和互動頻率的減少并不能阻擋這份戀情,反而成為了滋長我記憶的養料。
因為,感到奇跡的是,即使便利貼是提醒著我已經失憶了,但當提起Z小姐的時候,我便不由地感到興奮和喜悅,一種希望的感覺涌了上來。
我開始依賴這種感情,就像我始終將對莫奈印象畫的熱愛保持著依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