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姐，你這是？”

姜塵試探地開口詢問，眼前婦人穿著破爛，身上滿是補丁，起繭的雙掌跟粗糙的臉龐都透露著此人出身田野，因此姜塵果斷地改用本地方言與對方交流。

婦人神色很是拘謹，本是低著頭行走，卻發現前路被人擋住，怯生生地抬頭一看，下一秒便嚇得跪在了地上。

“官……官老爺，民婦拜見官老爺。”

看到那身青色官服，雖說看不出具體品級，但婦人還是不假思索地便朝著姜塵跪了下去，還慌亂地伸手將緊緊跟在身邊的兩個孩子也扯到了地上，讓他們也向姜塵跪下。

兩個小娃很怕生，在見到自己母親匆匆跪在地上后，兩個孩子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任由婦人如何拉扯，兩個小孩就是直愣愣地站著，小手緊捏婦人衣擺，就是沒有跪下去。

“快跪下！”

婦人有些焦急了，同時心里更覺不安，她出身底層，身份低微，今日又有求于人，若是得罪了眼前的官老爺，那她一家老小可真的要遭殃了。

姜塵也沒想到婦人的反應會如此應激，他連忙往前走了兩步，說道：“不必如此，他們兩個還小，莫要嚇住了他們。”

他溫和的語氣讓婦人緊張的心情略微一緩，雖說沒有繼續拉扯孩子跪下，但她自己還是卑微地跪在地上，低著頭大氣不敢喘。

身后刑房里，聽到動靜的一幫小吏們也探頭探腦地向外觀望，當他們見到婦人的那一刻，表情皆是一變。

“完了，這娘們怎么偏偏這個時候來了！”

胡老二暗道一聲不好，身邊同伴也是急的上跳下竄，但卻沒有一人敢做點什么。

等了好一會兒，見其他人還是無動于衷，胡老二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就往婦人方向走了過去。

“府臺大人！”

聽到身后傳來聲音，姜塵轉身回望，發現開口之人正是方才賭桌上的干瘦漢子，不禁眉頭一皺。

“什么事。”姜塵面色有些不悅，語氣也不怎么好。

胡老二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他自然察覺到了府臺大人對自己的厭惡情緒，但現在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

他指了指一旁跪在地上的婦人，說道：“大人不必理會此人，此民婦只是來替家里人來辦事的，這些瑣事自有小人們處理，倒是驚擾大人了。”

一旁的婦女沉默不吭聲，任由胡老二解釋，她只是老老實實地跪在那里，根本不敢說什么。

“是嗎。”姜塵不置可否地撇了干瘦漢子一眼。

胡老二討好地笑著，一臉的諂媚，不斷點頭哈腰，只是當姜塵的目光注視過來時，他眼神有些閃躲之意。

這點小動作又怎么躲得了姜塵的眼睛。

“那你說說看，這民婦來此所辦何事，你們可妥善處理了。”姜塵面無表情地繼續追問道。

胡老二聞言心中一緊，他在府衙門公干的時間也有十幾年了，該有的城府自然是有的，面對姜塵的逼問，他面不改色地說道：

“稟報大人，此民婦的男人惡意傷人，還搶了人家的錢財，經過審理后，如今被關在牢獄里已有一年三個月，再過些時日，就要被充當徭役，往邊境那邊送去了。”

姜塵一邊聽著胡老二的闡述，一邊暗暗觀察那婦人的反應，卻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只好讓婦人先站起來，然而此婦卻根本不敢，執意要跪著，生怕冒犯眼前的官老爺。無奈之下姜塵只好用命令的口吻讓對方站起來，可這番嚴厲的口氣，又讓婦人嚇得兩腿直抖。

“本官乃羅定知州姜塵，你可聽聞過本官的名字？”姜塵望著眼前卑微到極致的婦人，一臉苦笑地問道。

“知……知州大人？”

姜塵的自報姓名起了作用，婦人遲疑地抬起頭看了姜塵一眼，發現眼前的官老爺果然年輕的不像話，也如傳聞一般長得比女人還好看。

想起有關知州大人的種種傳聞，婦人心里那難以壓抑的恐慌，似乎終于得到了抑制。

腳不抖了，頭也敢抬起來了。

只是背上竹簍里的娃兒，依然將她壓的身子有些彎曲，只是這幅模樣看在姜塵眼里，更多了幾分心酸。

“不用怕，你有什么冤屈盡管說出來，你既然聽說過本官，那你應該清楚本官的為人。本官現在問你，你如實回答即可，剛才這個人說的，是否屬實？”姜塵輕聲問道。

婦人緊張的看了胡老二一眼，見胡老二目光也投了過來，她立馬嚇得低下了頭。

看出端倪的姜塵冷冷望了胡老二一眼，說道：“你，帶著刑房里的所有人，立刻去找張光領三十杖。”

胡老二臉色一白，但在姜塵目光的震懾下，哪怕有萬般不愿，也只能拉垮著皺巴巴的臉朝外面走去。

刑房里看熱鬧的眾人也是一哄而散，全都跟著胡老二跑了。

很快，院子里再也沒有其它閑雜人等了。

見婦人一副不善言談的樣子，姜塵也不急著詢問了，他笑呵呵的朝兩個孩子走去，溫柔地撫摸著兩個小娃兒的臉蛋。

“兩個小家伙長得很可愛，叫什么名字？”

婦人低著頭兩只手各牽著一個孩子，她略顯拘謹地說道：“回大人，大娃三歲叫鄧婉秋，二娃一歲半了，叫鄧書航。”

一談論到孩子的事情，原本吞吞吐吐的婦人就變得話語清晰了起來，情緒也沒有方才那般緊張了。

姜塵意外地看了眼前的兩個小家伙一眼，他還以為這兩個孩子的名字會是二蛋，狗蛋一類的了。

“名字不錯。”姜塵毫不吝嗇地贊賞道。

婦人面頰微紅，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孩子他叔早年習過幾年學問，孩子們的名字都是他叔讓取的。”

姜塵恍然，隨后繼續問道：“原來也是讀書人，那孩子們的父親，又是做何營生，干的哪一個行當。”

在姜塵的安撫下，兩個豆丁大小的小娃兒都放松了下來，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姜塵。

尤其是那女娃，臟兮兮的灰塵下是一張瓷娃娃般的粉嫩臉蛋，長長的睫毛隨著手臂的無意幌動微微顫抖，膽怯地躲在母親身后，露出半個小腦袋偷偷觀察著姜塵。

當發現姜塵也在看自己的時候，小女娃立馬縮回腦袋，過了好一會兒才敢重新探出頭來。

男娃兒倒是膽氣大一點，一點不膽怯的與姜塵對視著。

兩個孩子雖是出身貧苦人家，枯瘦的身子上穿著明顯不合尺寸的衣裳，上下皆是補丁，但身上卻很干凈。

腳下滿是破洞的小鞋，露出的腳趾頭已經顯露出幾分淤青。

見姜塵詢問起孩子父親的情況，婦人眼中明顯閃過幾分落寞，眼眶立馬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