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許多當?shù)毓賳T聽說知州大人在此地救火后,也全都從家中急匆匆地趕到了這里。
無論官職大小,他們此時都恨不得多生兩條腿,一個個皆不顧形象,拼了老命地往此地飛奔而來。
“老爺!”
在姜塵沖進火場的一瞬間,也不知道翁玲此女是如何想的,竟然也跟了上去,由于現(xiàn)場實在太過混亂吵鬧,姜塵并沒有發(fā)現(xiàn)翁玲也跟了進來。
就在這時,先一步趕到板車邊上的幾個官差已經(jīng)撥開了稻草,看到了七八個被釘死,只留著幾條縫隙透氣的木箱子。
而此刻那些被釘死的木箱縫隙里,正死死卡著一根又一根稚嫩的小手指,正在那里艱難地蠕動著。
這觸目驚心的一幕,直接將這幫官差驚住了。
“稟報府臺大人,這里真的有孩子!”
“大人,我這里也有!”
“我這里也有,大人!”
后一步趕過來的姜塵恰好也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看著那一根根被燒的通紅的稚嫩小手,他眼睛都紅了。
“愣著干什么,全都拉出去,盡快打開箱子當初里面的孩子!”
姜塵低吼一聲,紅著眼拉著一輛板車就不管不顧地往外跑。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眾人拉著板車往外沖時,一陣刺耳的斷裂聲響起,隨后猛烈的火光占據(jù)了所有人的視線,一塊被完全點燃的巨大木板轟的一聲從眾人頭上砸了下來。
正好擋住了離開的去路!
板車出不去了!
姜塵臉色一變,身邊的官差更是臉色都白了,他猛地一咬牙,當即立斷地命令道:“舍棄板車,將所有箱子撬開,把孩子們一個個抱出去!”
得到命令的眾人立刻行動,顧不得身上的燥熱,抽出腰間的刀立刻開始撬開困住孩子們的木箱。
“啊!我身上著火了!”
“水!給我水,我衣服著火了!”
局勢愈加惡劣,幾個官差剛把幾個奄奄一息的孩子從木箱子里解救出來,頭上不斷落下的火星子,卻把好幾個官差的衣服點著了,正在地上瘋狂打滾著。
剩下的人也沒好到哪里去,一個個臉頰被燙的發(fā)紅,濃煙阻擋了視線,火辣的眼睛不斷擠出酸淚,快要睜不開眼睛了。
“一時半會燒不死人,都給本官起來,一人抱兩個孩子,跑出去就能活命,快點!”
姜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哪怕因為濃煙太大,自己已經(jīng)看不到客棧外面的景象,他也沒有慌亂。
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冷靜。
“孩子別怕,我?guī)銈兓丶摇!?
姜塵用手硬生生掰開一塊木板,顧不得手被劃開一道口子,立刻從中抱出了兩個已經(jīng)暈過去的孩子。
這兩個孩子看起來也就兩三歲的樣子,一男一女,原本稚嫩的小臉蛋此刻紅的都快被煮熟了。
緊閉的眼睛睫毛微微顫抖,肉乎乎的小拳頭無意識地抽動著,嘴里夢囈般的重復喊著幾個字。
姜塵聽懂了,那是當?shù)胤窖裕澳镉H”!
心中一酸,姜塵抱起兩個孩子就往外面沖去,好在這次進來的官差足夠多,恰好可以一次性把所有孩子帶出去。
這是非常好的消息,因為再過一會兒就徹底失去救援的機會了。
原本很近的距離,此時在姜塵眼里卻異常遙遠,在沖天的火焰中,不斷坍塌的廢墟中,姜塵咬著牙,終于沖出了火場。
接著就是一個又一個同樣抱著孩子逃出來的官差!
“天吶,府臺大人,您怎么進去了啊!”
“快傳大夫,立刻叫大夫來!”
姜塵無力地癱倒在地,他已經(jīng)累的虛脫了,兩個孩子也摔了下來,好在都第一時間被外面的人抱起來了。
而他也被二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官員圍住,有人攙扶,有人遞水,有人遞手帕,有人檢查傷勢,生怕姜塵出任何事情。
“孩子……孩子們都出來了嗎?”姜塵氣喘吁吁的詢問道,此刻他的臉黑乎乎一片,臉頰紅的發(fā)燙。
“都出來了,府臺大人盡可放心,卑職已經(jīng)派人去將城里的大夫都叫來了,很快就能對這些孩子進行醫(yī)治。”
一名身穿青色官袍的中年官員恭敬回應道,此人姜塵有印象,乃州府衙門里的佐貳官,主要負責掌理刑名和贊計典的七品推官,
在他身旁的一眾官員以綠袍居多,都是八九品的小官。
看到孩子們都被送往安全的地方,姜塵終于松了口氣,只是心里有點莫名的難受,因為他剛才發(fā)現(xiàn)了一件令人心痛的事。
這一批解救出來的孩子,也都遭到了非人般地待遇,全都……殘疾了。
忽然,姜塵臉色一變,這時才想起來翁玲這小丫頭不見了,他猛地站起身四處打量,卻根本沒看到翁玲小丫頭的身影。
“壞了。”
姜塵暗道一聲糟糕,他想起來了,自己沖進火場的時候,似乎翁玲那小丫頭也跟著進去了,只是自己當時太著急,并沒有管太多。
進入火場后,由于視線受阻,他也沒有看到翁玲的身影。
就在姜塵想再派人進去火場查探一下的時候,遠處那個披著好幾件衣裳躲在角落的美婦,其身邊那名十五六歲的奴婢,指著火場的方向忽然驚叫起來。
眾人聞聲紛紛回望,下一刻便看到了讓無數(shù)人動容的一幕。
一個嬌弱的身影從滔天大火中跌跌撞撞地跑出,雙手死死抱著懷中一個只有一歲大小的女童。
漫天的火星落在她身上,她卻一聲不吭,身邊的火焰猶如一條條擇人而噬的毒蛇,不斷往她身前撲去,封住了去路,試圖將她逼退,而后把她徹底吞噬進火海中。
可這一切都無法阻攔那個柔弱身影的腳步,她眼神柔和,眼里只有懷里的孩子,她目光堅定,誓要跨越這漫天火海。
終于,在客棧徹底坍塌之前,她終于逃了出來!
“傻丫頭!”
姜塵手急眼快地將翁玲攙扶住,后者將懷里的女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而后就此暈在了姜塵懷中。
女童畏懼地卷縮在地上,她四肢完整,并沒有遭到傷害。漂亮的大眼睛里嚼滿了淚水,長長的睫毛不斷顫抖,兩只肉嘟嘟的小手不安地攪在一起,充滿了彷徨無助。
“快,將她帶下去好生醫(yī)治。”
姜塵將懷里的翁玲跟女童一起讓人帶走,望著翁玲的眼神滿是心疼,此女的半邊臉頰早已血肉模糊,顯然是被某塊掉落下來的火炭砸到了。
即使人沒事,恐怕也逃不了破相的命運,這對一個女人的打擊可想而知有多大。
“是時候該算賬了。”
姜塵目光掃過人群,最終落在那幾個早已被控制住的潑皮男子身上,臉色瞬間陰沉似水,目光罕見的變得兇狠起來。